这个时候李蒙再要坚持留下来,就显得无理取闹了。
赵洛懿揉了揉目瞪口呆说不出话的李蒙脑袋一把,“明日你再好好想想,至于霍连云说的,都是放屁,不用往心里去。”
霍连云代表朝廷,朝廷想让他们趁乱自内瓦解南湄,甚至想办法渗透进去。
然而连李蒙都知道,接手南湄至少是五六年后的事,南湄与大秦语言不通,中间隔着千山万水,又都是人力很难翻越的障碍,一不小心就为了来这里一趟,小命都得搭上。语言不通、文化不同,连祭祀的对象都不一样。一个拜祖宗,一个拜爬虫,差得海了去。
“至少要用上十年,这一代不行,要下一代,南湄人才可能和大秦同化。”李蒙道,“霍连云不可能想不到,也许是上面的命令……”
听李蒙这么说,赵洛懿不像平时那样直接认同他,而是陷入沉思,半晌才搓着指节问李蒙,“一定要把南湄纳入大秦的版图吗?”
李蒙霍然发现,自己和霍连云的想法,其实不知不觉间,是不谋而合的。
他们都想着直接把南湄收进来,方才看地形图的时候,他也在想是不是可以把这幅地图给霍连云。
“百兵谱……”李蒙忽然难以置信地叫了起来。
赵洛懿忙把窗户关上,嘘了两声。
李蒙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你给朝廷的百兵谱是假的,是这地图……你还问我……你不是打主意要让朝廷收复南方……”
赵洛懿皱了皱眉,“不是收复。”
李蒙懵了一会儿。
“南湄自古就不是大秦的属国,也不是大秦的州郡,和大秦从无往来,最多也就是以物易物,jiāo换彼此土地上没有的东西。”
“随便是不是啦……”李蒙兴冲冲道,“你不是早就上缴了地图,那对作战简直是必胜法宝,那么多人还想不出一个破除天险的办法吗?”
“他们不一定能发现其中的秘密。”赵洛懿淡漠道,拎着李蒙的后脖子去洗澡,洗澡的时候李蒙本来想再问什么,结果忽然困了。是睡着被赵洛懿抱回房间的,虚虚睁眼时,看见灯一晃一晃,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师父。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赵洛懿一条手臂横在李蒙胸前,他想不起昨夜到底是他一喊赵洛懿就上chuáng来了还是过了很久才来的。
李蒙侧着身,托着脸,摸了会儿赵洛懿的脸,手就滑进衣领,在赵洛懿胸口摸了好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摸到结实的腹肌,一感觉到赵洛懿呼吸停顿,李蒙几乎是立刻收手,却被一把按在了榻上,耳畔是赵洛懿柔软的嘴唇,低沉的嗓音边问,手边往李蒙身上摸,“昨晚没尽兴,天都亮了,该喂食了。”
李蒙“唔唔”了两声,就没动静了。办完事赵洛懿心满意足出门,李蒙根本撑不住,洗完澡就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日头西斜,李蒙捶chuáng恨恨地想,这为师不尊的家伙一定是蓄谋已久,特意放倒他好自己跑出去。
李蒙呆呆地坐好了,开始“尊师嘱”想昨天的其二。
外头窗台下蹲着个人,人影子拖长到了李蒙的面前,他抬头一看,鱼亦挂在窗户上。
“什么事?”李蒙问。
“廖柳来找你没?”
李蒙嘴角抽搐,“没有,你下来就下来,不要蹲在窗户上。”
嗖然一声,鱼亦连人带影都不见了,李蒙又恹恹发起呆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今天要补更昨天的,先是九点多才回来。。写着写着。。电脑忽然所有灯都灭了地黑屏了。。打开又蓝屏。。在一堆英文字母中间还原了一部分= =
来不起了。。补更失败。。好累好想哭。。。
预览我也看不起,口口没法改,明天见,我要去炕上哭会儿
☆、八〇
山腰中的小茅屋,夏日午后阳光明媚,疏风在屋前摆了根条凳,扶梼杌慢慢走出,手扶着他师父的腰,小心翼翼地让梼杌坐好。才蹲在地上铺好席子,晒药糙,边晒边尝,边对着梼杌的手记,不懂的立马就问。
梼杌耳朵稍微动了动,忽然出声:“有人来了?”
疏风头也不抬,“四师叔的另一个徒弟吧。”他手指上缠着药材,轻轻分开,眼睛里只看得到这些gān巴巴的糙,对慢慢走上山来的曲临寒一点不感兴趣。
“三师叔。”曲临寒喘着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天热得很,山路又不好走,热得曲临寒想把上衣全脱了。在家时这个季节,父亲还得要锻造器械,成日里对着个火炉,两只瞳孔里除了火苗子,谁都看不见。
梼杌点点头,他现在眼睛看不见,皮肤却感觉到阳光照着的温暖,懒洋洋地弯着嘴,“你二师叔在屋里,自己去吧。”
等人进了屋,疏风手一顿,压低嗓音不屑地朝梼杌说:“有这么当徒弟的吗?还是蒙子好。”他嗤了一声,啐了一口,蹲在那里看梼杌。
梼杌瘦了点,从前那份福相消减了几分,日光几乎让他的脸皮子变成了半透明,薄薄的两片儿唇,像chūn天漫山遍野开的,可爱得让人恨不得一把拢在手掌心里的桃花瓣。
疏风紧张地吞咽,埋头继续翻弄药糙。
“穷奇愿意收他做徒弟,当师父的,弟子不合规矩的得教,教不了,就该让给别人去教。这世上,没有谁是全然不受约束的。当年王霸那样,不也叫他家小妾管住了?”
“哪能一样?那人家是两口子。”疏风被梼杌的话说得笑了出声。
“都一样,人呐,没什么爱不爱的,只有合不合的。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世上走一遭,谁都得被管着,有的人运气好,只被一个人管。运气差点儿的,背的东西太多,就受着许多管。”梼杌虽然看不见,仍扭头瞥了一眼屋子的方向,嘴角弯着一副好好先生样,“你二师叔就是个倒霉蛋儿。”
疏风笑呵呵地说:“得,二师叔最倒霉,您老人家最有福气,谁也管不住你。太师父没了,更没人管你了。”
梼杌撇撇嘴,不说话了,静静地,无端地,疏风就觉得即使这人没瞎,他也是会两眼眯成一条线,迎着这和风,享受这山间最温柔善意的一切。
胡然在外面把门,曲临寒视线从那扇破门收回来,笑容堆上了脸,“二师叔。”
霍连云伸出一手,示意曲临寒坐,一张矮案,霍连云移开沙盘,随手盖了。
“有事放只信鹞就是,亲自跑一趟,不怕你三师叔不高兴?”霍连云揣着手,向后仰身些许,打量曲临寒。这半年曲临寒已经不是当初在凤阳看到的那个防备心很重的单纯圆脸小子,他有抱负,也有复仇的计划,而且比李蒙更聪明,更懂规矩。
“三师叔终究是站在二师叔这边的。”
霍连云一边嘴角勾起,对梼杌的处境缄口不言,一边眉毛上挑,无所谓地问:“怎么样了?”
“今天晚上馨娘当值,要在长老殿找一样东西。小侄没听全,源西泉那老东西另有一把心思,馨娘约了安巴拉明日……”曲临寒小心打量霍连云的脸色,犹犹豫豫道,“在大都最大的酒楼里见面,想必要jiāo换消息。”
霍连云沉默片刻,微微颔首,舒展眉峰,“没有了?”
“还有……这一阵小侄各处打听、偷听,好像会和图力对上的不是我师父。”
“不是?”霍连云眉头猝然夹紧,“还有武功在赵洛懿之上的高手,没人知道的高手……不可能平白冒出来。那四个武士都不是赵洛懿的对手。”霍连云手指在桌上接连叩击,露出有趣的神qíng,英挺的眉、蝶翼般的长睫、高挺的鼻,少有行走江湖的糙汉能有霍连云身上的贵气,他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人,曲临寒没法形容那感觉,就像对面坐着的不是枝桠蔓伸的粗野青山,而是水墨画上,透出的一笔群山脊梁。
“看什么?”霍连云挑眉。
“没。”曲临寒连忙摇头。
“要和图力对上的是谁,打听到了吗?”
看霍连云已经有些不耐烦,曲临寒忙把自己知道的都抖落出来,“前几天我师父老带着师弟往jì馆跑……”
“这有什么稀罕的。”霍连云嗤道,“你不知道你师父的关系网,都在窑子里?当初这活儿大家都不乐意跑,他楼里待不下去,全大秦稍微有点名气的jì馆里妈妈都只认他赵洛懿的脸。”霍连云摸了摸下巴,长长呼出一口气,“我都快忘了,上次和你师父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话是什么时候,灵州回来……”霍连云摸了摸胸口,那里伤疤仍在,他似乎能感受到那晚上河里冰寒的水浸在身上,连头皮都炸开的滋味。
霍连云舔了一圈嘴唇,“发生的事儿太多,你师父从前谁也不信,从不让人跟,唯独和我还有几许qíng分。”
“师弟跟了师父,连我这弟子,也是外人了。”曲临寒有意无意提了一嘴。
霍连云冷冷道:“你师弟跟老四更早,我们这些人,和你师父的qíng分都是打小的,至于你师弟,那压根是你师父亲手养出来的崽子,你就别想了。”
曲临寒手指在腿上收紧,埋着头,声音很低,霍连云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要是师父就有我一个呢?”
好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没能从霍连云嘴角渗出,及时收势。霍连云盯着曲临寒的脑袋瓜子,半晌,轻笑了起来,“你小子,也看上我的人了?”
曲临寒白着一张脸,忙道:“师叔此话从何说起,小侄怎么敢。”
霍连云吊儿郎当地扯出笑来,眉宇间依稀还有纨绔的影子,“你当然没那胆子。”
“是、是,小侄还惦记着给王家传宗接代,要成亲的。”曲临寒脑门细细冒出一层汗。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霍连云起身,抄着手在不大的屋子里来回踱步,片刻后蓦然扭头,朝曲临寒说:“今日之后不要再来了,听你师父的吩咐。”
曲临寒不易察觉地眉峰略蹙了一瞬,见霍连云不再说,也不敢问了,便退了出去。
疏风正在切药片,梼杌在晒太阳。
曲临寒匆匆瞥过,就往山下走,吐口水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耳背迅速红了,头也不回地脚下生风,往山下去。
宫里,赵洛懿回寝殿时就看见李蒙像具尸体,直直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抱着被子翻滚。
赵洛懿走到架子旁,铜盆里净手,拿了帕子过来给李蒙擦脸,无语地扳起李蒙的脸,对着光给他擦眼角。
李蒙脸上一红,推开赵洛懿,夺过帕子来自己擦gān净脸,又擦了手,才道:“祭礼当天走合适吗?图力不出席,很快就会人察觉,你会有危险。”
“危险什么?”看李蒙把昨天自己说的话听了进去,赵洛懿稍感欣慰,坐到榻上,一伸手臂,李蒙自觉地缩进他怀里,师徒俩黏在一起,赵洛懿呼吸的声音总是像头野shòu,李蒙自己呼吸时就轻得不得了,不注意根本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