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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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师叔没来?”赔罪请茶的空隙里,李蒙心念已转了又转。
要是曲临寒所言非虚,地宫那日,霍连云可能就在长老殿外。只是最后他为什么不显身,派的却是萧苌楚,萧苌楚显然不会是赵洛懿的对手。肃临阁所有命令,都透露着一种前后矛盾的感觉,这说明霍连云自己也在犹豫,拿不准以什么态度对待赵洛懿。李蒙还有一个未求证的想法,但总觉得不大可能,刚一冒头,就被自己qiáng行埋下去。
“二师兄回灵州去处理一些事qíng,派人送我们从南岸回来。”梼杌道,大抵受伤以来,梼杌清减了不少,面色也有些病态的苍白,眼上黑布蒙着,透出几丝文质彬彬的意味来。
“你们也走的水路?”李蒙眉毛一扬。
霍连云哪来的船?大秦的手已经这么长了?要是控得住水路,很多问题就好解决了。
“混在南湄的货船里,差点没吐。”疏风没好气道。
梼杌微微笑了起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入了这一行,还有什么希望做人上人,能做个体面的人都不错了。”疏风说着风凉话,指腹贴着杯子,取了梼杌的杯过来烫洗,给他换温水。
外面艳阳高照,打从来了闲人居,日子变得安稳漫长,浑然是一处世外桃源。李蒙都快忘记刚回来差点被饕餮抓回去那事儿了,现在对面坐着梼杌,看着梼杌的盲眼,他才意识到,什么都没变,十方楼还在,楼里弟兄不少,都得安顿下来。
肃临阁依然虎视眈眈,假的百兵谱jiāo上去了还不知道怎么样,曲临寒的下落也还没找着。
“对了,三师叔,你们回来路上,可曾见过我师兄?”李蒙问。
“王家的小子?”梼杌冥神想了会儿,摇头,“你师叔现在看不见,就算他从我跟前走过,也见不到。”
疏风坐了回来,抓着梼杌的手,合拢他的手指,才收起满脸的不耐烦,仔细想了会,“你不说,还想不到那儿去。我们几十号人,住在同一个船舱里,人挤着人,不知昼夜,那个气味……”疏风喉头鼓噪,脸色很难看,有点想吐。他捏着鼻子,艰难吞咽,气顺了才又道:“倒是有那么二三者,背影看去有点像你师兄。”
“……二三者?”
“嘿,能看到疑似的就不错了,谁也没告诉我得盯着他啊。也就那么丁点儿像吧,也许就是长得像的,未必就是,只要身高体型差不多,背后看去,那不都差不多嘛。”疏风大喇喇道。
李蒙想了想,道:“嗯,可能真的不是。”
“不过……”好像想起什么恶心人的事,疏风为难地皱了半天眉头,末了,手背一搓嘴唇,结结巴巴地说:“同船的还有个老头,你说奇不奇怪,咱们是谁啊,十方楼三当家的……”说着疏风小心翼翼看了眼梼杌,见梼杌嘴角略微向下,改了口:“老楼主的入室弟子,是靖阳侯让咱们坐的那艘船,偏偏了,我们没有单独的船舱住,那个老头,却有单独的房间。船上人说他是贵客,谁能有咱们身份贵重?他还能攀上哪个比靖阳侯更有面子的来,难不成是皇亲国戚?也不能有那么丑的皇亲国戚罢,老得那个样子。”疏风啧啧咂舌,想不通地甩了甩头,“你是没见他坐的轮椅,那个华贵,一身儿的上好锦缎,带的人走路都带风,他身边倒是有个人,背影跟你师兄很像。不过第一天就被蒙着头带上船,之后送进那老头的房里就没出来过,样子没瞧见,估计不会是曲临寒那倒霉蛋子,不然……”话声透出一丝局促不安的尴尬,“那老不死的能有什么福气消受,怕就是看两眼,过个手瘾。”
李蒙听明白了,疏风以为那人可能是被个老富商看上了,因此觉得不像曲临寒。
“你们上岸后,那艘船去哪儿了?”李蒙神色剧变。
梼杌虽然看不见,但听李蒙说话语气变了,立刻觉出什么,忙道:“怎么了?”
“这事我上哪儿知道去,你师兄又不是万事通,也不是神算子,师父同我一上岸,那船去哪儿也和我们不相gān了,谁管它能去哪儿?”疏风说得口gān,忙捉起杯子喝水,杯子还没凑到嘴唇上,就被李蒙按住手,水洒在桌面上,疏风登时怒了:“撒手!”
“疏风。”梼杌略带警告意味的声音说,转而朝李蒙道:“李蒙,你想到了什么?那艘船去了哪儿我不知道,但他带的一味药,只有中安才能买。至少它的终点,很有可能就在中安。”
疏风手向上提,扒开李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看在梼杌面子上,才没再说什么。
李蒙勉qiáng吞咽两口,忙倒茶喝,定了定神。抬头看见梼杌的盲眼对着他,李蒙心里很挣扎。
梼杌站谁的边还不知道,表面看来是站他师父。十方楼经此一变,谁都可能会背叛,原本慈眉善目的饕餮,谁想得到是四人之中野心最大的一个。霍连云更可能是肃临阁阁主,赵洛懿真正要面临的qiáng敌,不是别人,是朝夕相对了十多年的同门师兄,当年十方楼中,和赵洛懿关系最好,最豁得出命去挺他的,无非就霍连云一个。
“疏风师兄……”
“哼。”疏风冷道。
“你在船上看到的那个老头,是不是自腰以下,都没有?”李蒙问。
“你怎么知道?”疏风瞪大了眼睛,“你也见过?长得怪瘆人的,我是无意看见他的随从抱他从轮椅上下来,空dàngdàng的,身量如同小孩,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见我了,好像还对我笑了一下。”疏风用力捏自己的肩膀和胳膊,不由自主一哆嗦,“吓死人了。”
李蒙不说话了。
未几,疏风憋不住了问:“到底怎么回事?”
李蒙略带怀疑的眼神从疏风身上滑向梼杌,梼杌则神qíng淡然,李蒙不说话,他便静静喝水,或是端坐着,也不催促。
终于李蒙下了决定,有点紧张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道:“我师兄曾经中途反水,受命于肃临阁,他说二师叔是肃临阁阁主。疏风师兄见到的那个老头,是毒圣孙天yīn的同门师弟,一样擅长用毒,我身上所中蛊毒,就是他下的。那日我和师兄在南湄走散,就在那附近,师父曾见肃临阁的人,如果师兄也回来了,多半是被肃临阁的人带走。没有那么巧的事,正好孙老头带了个和我师兄看上去很像的人,也许就是他。”
疏风愣了半天,好不容易回过神,难以置信地咧嘴一笑,猛拍大腿,乐道:“那敢qíng好,反正我们也是来劝说你们师徒去中安……”
“疏风!”梼杌猛然一声喝。
疏风连忙闭嘴。
李蒙已经听见了,本来猜测也是这件事,但梼杌不提,他自己肯定不会主动提。现在纠结到底问不问,不然装作没听见好了……
“霍连云是肃临阁阁主一事,可已确证?”不想梼杌接着问。
李蒙道:“八|九不离十,本来我们已经怀疑他,上次在小茅屋,二师叔似乎被迫吐露了一些真相,怕是他已经察觉,做的补救罢了。我师兄没有必要撒谎,种种迹象也都对得上。但如果真的是,怕就怕二师叔早已布下了局。”李蒙说话声顿了顿,担忧道:“我师父素来不过问楼里事,除了十方楼不能跟着朝廷,这也是太师父的意思。玩心计,恕小辈直言,师父和师叔您,恐怕都不是二师叔的对手。”
梼杌沉吟片刻,道:“师父的心血,自然不能让给朝廷,何况十方楼的弟兄们也不是杀人工具,肃临阁行事狠辣,毫无人道可言,道不同,怎可为虎作伥。”
梼杌扬了扬头,几乎让李蒙觉得他能看见,只见他抿了抿唇,方道:“倒是我一直以来过于迟钝了,竟没有察觉霍连云的为人。”
李蒙忙安抚道:“师叔言重。”
“实不相瞒,肃临阁已将战书下到我的手里,提出要在明年元宵节之时约战,此战关乎师父遗志,不敢大意,才来寻你师父。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在这儿等着他呢,李蒙本以为梼杌不会提了,不想他竟这么直接。
gān笑两声,李蒙道:“师父现在不在,等他回来……”
“我想知道你的意思。”梼杌握住了李蒙的手,用力在他掌心捏了两下,黑布下的眼睛仿佛正一动不动地凝望他,甚至带着恳求。
“你觉得,此战是否应该。饕餮应当已经收到同样的战书,如果霍连云是肃临阁阁主,那他就不能用,要出战,我们只有三个人。现在我是个半残的,饕餮未必可信,如果战,得让你学一套速成的功夫,这门功夫是你师父的亲娘传下,我们都不会。”
李蒙听得嘴都张大了,颇是愕然:“不是……三师叔,我起步晚,实在不是练武功的材料,如今勉qiáng能自保,要替十方楼出战万万不可,我师父也不会答应。”
外面走进来个人,男人浑厚的声音如同晨钟,驱散一宿冷寂长夜般侵入梼杌瞎了数月的世界之中。  
“我们都不去,别白费功夫,若是来找我叙旧,可以住下。若是为了别的,老三,现在你就可以带着你的徒弟请了。”赵洛懿搓着手进来,直接坐到李蒙旁边,把他的手抓过来,仰起脸:“去打水,爬了一天山,吃了一肚子土。”

☆、一〇〇

  
李蒙打了水进来,赵洛懿边擦脸边说话:“东西齐了,完事就选个地方过去,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儿。”
李蒙愣了愣,意识到在和自己说话,略有点尴尬。毕竟梼杌和疏风还没死呢!都等着赵洛懿发话,怎么就不能按常理出牌!
“再……再说吧……”拧gān帕子搭在铜盆边缘,李蒙把盆子往旁边一推,不打算就出去,看赵洛懿坐姿别扭,过去帮他捏肩膀。
“听你言语,南湄一战,想必赢得风风光光,以水代酒,这许多年,平白占了个第三的名头,不曾为楼里做过什么事。”梼杌举袖,杯子沾唇,旋即翻扣过杯口,滴水不剩。
赵洛懿拈着杯子,一动不动。
顿时气氛凝滞,疏风几次想说话,都被梼杌按住,一脸忿忿不平。
“喝吗?”赵洛懿问李蒙。
“啊?”李蒙回过神,“哦。”伸手取杯过来,喝了个gān净。
梼杌弯起嘴唇,淡道:“夫妻本是一体,蒙儿应了,想必师弟心中已有计较。做师兄的,自不会bī迫于你。”听赵洛懿一声冷嗤,梼杌又道:“我自然也是bī不了你。既然你心里有牵挂,先了了此事。就当是叙叙旧喝喝酒,除了找你,我寻来此处,也有一件事,要请师弟帮个忙,举手之劳,师弟定当不会推辞罢?”
“说。”赵洛懿尾指摩挲李蒙手背,与他的指头勾在一处,李蒙还有点懵,连梼杌都说他们是一对儿了吗?赵洛懿无父无母,只有十方楼的三个师兄算是有点亲故,这是家里已经准了?不过他师父行事我行我素,也用不着谁批准吧。李蒙偷瞥一眼,见赵洛懿嘴角微微牵起,神色缓和了不少,难不成这一下梼杌摸准了地方,竟然让赵洛懿心qíng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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