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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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还很漫长,雪风呼啸而至,滚过千家万户的屋顶,带起瓦片阵阵作响。
母亲哄着孩子入睡,老人摸一摸老伴在chuáng,便再无忧虑。
一条人影映在坟地里,他蹲下身,人影旁出现一个很小的人影,坐着。
“死得透透的,哎哟,这模样,真该让赵洛懿瞧瞧,我不信他还能下得去嘴。”懒懒的腔调,尸体被人从坑里拖出来。
安巴拉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厌恶地皱眉在身上擦gān净手。
树影里走出两个小的,阿汀自觉地走去抱起巴拉,有点摇摇yù坠,却没抱怨半句,只是催促道:“你快点!笨死了!白长这么大的个子。”
“小媳妇,你再说一遍我让你来背,你不是怪喜欢这个大哥哥吗?”
“我才不背!”阿汀鼓着眼睛叫道。
安巴拉哼哼两声,背起李蒙的尸,朝着南边而去。

☆、一八三

  
眼前是漆黑一片,耳朵里听不见一点点声音,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但李蒙知道自己醒着,因为不是醒着他怎么会有感觉呢?只是这感觉丝毫无法让他感到愉快。
他张了张嘴,在叫:师父。
依然没有声音。
李蒙试着又叫了三五声,耳朵依然罢工。
他想坐下,他坐下了,却感到身体一直在往下掉,仿佛永远也不能触碰到底。
猛然一个念头蹿进李蒙的脑子:他死了。
李蒙一阵阵心慌,他站起来,大叫着朝前跑,没有气流拂过身体,空气是凝滞不动的,跑了很远他的身体也一点都不累。
一股真实的难过涌入李蒙的心里,泪水让他感受到真实,脸上仿佛真的有液体流过,他伸手摸了摸,热乎的,有感觉的。
一片开阔的河流出现在李蒙的面前,山崩地裂的巨大水声无孔不入地钻进李蒙的耳朵里。
刺眼的阳光让李蒙难受地皱起眉,他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片刻后他放下手来,看见掌心发光的水渍。
“醒了啊。”
安巴拉站在李蒙面前,以靴尖踹了踹他胳膊,“醒了就起来,赖在地上还想我背你多远啊,你小子沉得要命。”
一瞬之间,山谷中流动的风,潺潺流动的河水,阳光下发光的绿色叶片,坐在不远处拍裙子的阿汀,绕着他不停跑圈,不时冲他伸出手又失望放下的孔孔,带着铺天盖地的真实感,让李蒙浑身一颤。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师父呢?”李蒙坐起身,浑身没有一处不酸不痛,好像被人重重殴打过。他嘴角抽搐地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没了啊。”安巴拉随便地说,戳了戳巴拉ròu嘟嘟的下巴,巴拉咯咯地笑。
顿时一股难以呼吸的滞闷攫住李蒙的胸口,他茫然地抬起一只手,捂住胸口,胸腔里那颗心每一次跳动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只想把它按住,紧紧按住。手碰到一样硬邦邦的东西,李蒙略蹙眉,满脸疑惑。
摸出来一只铜色的盒子。
他鼻翼瞬间抽紧,难以遏制鼻腔中的酸楚,眉尖难以控制颤动。李蒙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收起来,皱着眉头,警告道:  “正经点。”
“真的没了。”
李蒙手顿住,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挥起拳头,照着安巴拉还带笑的脸孔揍了过去。
“李大哥!”阿汀霍然起身,跳着脚想下来。
孔孔也不再绕圈跑,吓得小脸发白。
安巴拉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却没有生气,他缓缓抬起头,将没有挨打的右脸也凑过去。
“这么生气?”眉一扬,“还有这边。”
那股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怒意顿时消散,李蒙嘴唇绷得紧紧的,脸色yīn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习惯地去抓自己的剑,才发现他身无长物,除了揣着的那盒烟丝,什么也没有带出来。
谁会给死人的身上带东西呢?
他看了一眼阿汀:“我要去找我师父,你跟不跟我去?”  回头看一眼安巴拉,安巴拉脸上被李蒙刚才一拳头砸得发青,他懒散地坐下,巴拉摇摇晃晃走来,把胖墩墩的身子往他盘起的腿中间挤。
“还是你想和他们一块?”李蒙问阿汀。
阿汀果断地跳下石头:“我跟你一起,青皮脸,你别吓唬他了,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你说谁一把年纪了?”安巴拉不服道。
“还有谁?”阿汀不买账,孔孔犹豫地看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他xing子有点腼腆,倒是合适跟着骧贤。
“小媳妇儿我告诉你,没有我,你的李大哥,别说找人,离开这片林子恐怕都成问题。不信你让他提气运功试试?”
“李大哥,他,他刚才把你背过来,摸了你的身,我,我没留神,他一定是使坏了!”阿汀急得满脸通红,攥起拳头扑到安巴拉身上要揍人,安巴拉轻轻松松架住小姑娘的胳膊,将阿汀牢牢控制在身前。
巴拉兴奋得直叫唤,一把抱住阿汀的腿。
“你们俩……”阿汀甩掉巴拉,巴拉就像块粘人的糖又扑上去。
“gān得漂亮,不愧是我儿子!”安巴拉洋洋得意地说,“李小兄弟,要走你就快走,不走你就跟着大哥,别的你甭管,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你身上被我下了个蛊,十个时辰以后,蛊虫会自行离开。”
“无聊!”这样的蛊下了不等于白下吗?李蒙心急如焚,仍然想走,暗中运功,顿时双膝一软,掩饰不住浑身前倾一个踉跄,顿时单手撑地才能勉qiáng稳住不摔个狗趴。
“没骗你!”安巴拉拍了拍手掌,“这么说吧,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听你师父的吩咐。”
李蒙闻言顿时浑身僵硬地看向安巴拉,齿fèng里挤出一句话。
“什么意思?”他心里觉得难以置信,却也提醒自己,不可尽信安巴拉。
“你师父根本不想你跟着他,早就发愁怎么摆脱你。人生苦短,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你呢?像个小苦行僧,成天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他早就腻歪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最近常常来找我喝酒?我就跟他说了。酒入愁肠愁更愁,得寻到根源,彻底解决。”
“你让他摆脱我?”李蒙严寒冰霜。
安巴拉一手捏了捏脖子,“哎哟,好怕。反正这十个时辰里,你想把我怎么样办不到,我却能随便把你怎么样。男人的味儿,我还没尝过,尝尝鲜也不错。”
“臭不要脸的,你嘴里不gān不净胡说什么!早晚烂了你的嘴!”阿汀叫道,低头对着安巴拉的手背狠狠就是一口。
安巴拉一皱眉,终于放开阿汀,一把将人推了出去。阿汀连连后退几步,才勉qiáng站住。
“你这丫头,属狗的啊!”安巴拉甩了甩手,手背上赫然一圈血印,血汪在里面,虽没流出,看着也疼,安巴拉没工夫同阿汀废话,朝李蒙道,“你师父还算有qíng有义,他防着你要死要活要人命,所以,留下一封手书给你,算有个jiāo代。你要不要看?”只见安巴拉掏出一个信封来,封面上没字,也没有上火漆封口。如果里头真是赵洛懿留的信,那他对安巴拉便是十足信任。
李蒙从未见过赵洛懿毫无保留地信别人,顿时心里说不出的郁结。他直起身,神qíng木然,盯着那封信看了很久。
“他说什么了?”
“你自己看呀。”安巴拉眉毛一扬。
李蒙心中觉得好笑,有什么事,是赵洛懿无法同他坦言的?还是说,自从拿走赵洛懿的烟枪,他便对自己失去信任了?当时赵洛懿的bào怒李蒙还清清楚楚记得,两人之间从未冷战过,也体验了一把。
那几日李蒙是真的难过,赵洛懿为人心思深,平日里已让人费解他在想什么。李蒙挨了那一巴掌,不是愤怒,而是伤心。至少李蒙以为,为了两厢厮守的日子长一些,赵洛懿也会珍重身体。
然而,离开十方楼前那些日子还历历在目,因为那一阵太特别。从李蒙被赵洛懿带走的第一天,他见到的,就是一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态度漠然,居高临下的杀手。但那些日子里,赵洛懿却只能听他的,吃药喂饭都被人一手包办,连什么时候睡下去,什么时候醒过来,他自己都难以控制。
李蒙没有体会过那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怪不得赵洛懿总是一副懒洋洋轻飘飘的样子,他过午才起,入夜就睡,两人到了chuáng上,该办事就办事毫不含糊。早该想到,那样的平静背后,隐藏的正是反常。
一丝冷漠闪现过李蒙的眼睛,他一言不发,背过身就走,朝着树林走。
安巴拉不远不近地跟着。
阿汀跟着李蒙,孔孔跟着阿汀,两个小人儿也飞快地迈着步。
李蒙现在动不了内力,无法甩掉安巴拉,况且,是他将阿汀从遥远的西戎带来,他也无法丢下阿汀。看见李蒙停下脚步,刚转身,安巴拉便道:“我可不是跟着你,这里只有一条路。”
李蒙脸色铁青,只得一步一步往前走,不去理会安巴拉,但每当他停下来等阿汀跟上时,安巴拉早已轻轻松松走到前面去。
huáng昏。
李蒙出钱,找了间客店住下。本不想管安巴拉,但那人死皮赖脸唉声叹气,倚在人家店里柜台前,叹道:“都说出门靠朋友,别人是好运,遇上的是好人。我运气就差咯,走到半路,朋友也不见了,钱袋也被人偷了,遇上的全是白眼láng。我自己无所谓,可还带着个孩子。”
孩子可怜巴巴地把冻得发红的脸贴在安巴拉脖子上。
这套戏十足,安巴拉又有意无意拿眼扫李蒙。
弄得掌柜的也以怀疑的眼神看李蒙,越看脸色越严肃,正要趁这机会,教训教训不懂事的年轻人。
“再开一间上房。”
“嘿嘿,听见没有?这是我兄弟……”
把安巴拉喋喋不休的声音丢在楼下,李蒙牵着阿汀上楼去,孔孔也亦步亦趋跟着。三个人分开住,安巴拉和巴拉一块儿。  
睡之前李蒙去阿汀那里吗,叮嘱她第二天卯时就起。
“安巴拉自由散漫,不会起那么早,明天我们先走,你待会告诉孔孔一声。”李蒙身体仍觉得不适,从醒来之后,心口一直憋着想吐的劲,偏偏吐不出,憋得一张脸毫无血色,看着很虚弱。
阿汀点点头,捧着茶杯,犹豫地说:“那个人,也不是坏人,他救了我们所有人。也许他说的……”阿汀小心翼翼地看了李蒙一眼,见他神qíng依然淡淡,没有过激反应,这才继续说下去:“有可能,是真的。你们走后,你师父同他确实走得很近。”
李蒙眼珠轻动了动。
片刻后,他苍白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来:“那天在酒席上,我喝的酒有问题,对吗?”
阿汀心虚地点点头,避开了视线。
“我和孔孔不知道什么时候中了毒,食宿都在十方楼,谁也没有料到,那个赵大哥的师兄会给我们两个小孩子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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