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兵器的人都会供这个,王霸已死,还有人为佛堂上香。王家后人还没有离开王家庄。”霍连云道。
赵洛懿四处敲敲打打寻找机关,漫不经心地说:“也许是他徒弟。”
“没听说王霸带了什么了不得的徒弟出来,他那个儿子,也还没闯出名堂,和你徒儿一般大,可不还是在玩。”
李蒙闷头到处乱翻,想帮赵洛懿找到百兵谱,方才听赵洛懿露出话锋来,猜测之前赵洛懿给自己看的不是真的,若如此,真的最好是握在赵洛懿手里,多一个筹码。而且他也很想知道,究竟为什么朝廷在找那东西。
连桌案四脚都敲遍了,赵洛懿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
霍连云坐在门槛上,两手闲闲搭在膝上,问:“看出什么来了?”
赵洛懿耳朵微微抽动,没答话,抬起身叫道:“李蒙,过来。”
“跪在那里。”赵洛懿指供奉的尊神前那三个蒲团。
李蒙疑惑地看赵洛懿一眼,跪在左起第一个蒲团上。
“磕三个头。”
李蒙照办。
霍连云静气凝神,收敛呼吸,等李蒙磕完,忍不住抚掌大笑:“蒙小子,别理你师父,他在整你玩!”
不用赵洛懿说,李蒙又换了中间那个蒲团,还是没反应,李蒙直起身看赵洛懿。
赵洛懿点头。
第三个蒲团跪上去,也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李蒙觉得膝下似乎有什么细微动静,心内砰砰跳,依然缓缓磕头。
第三下叩下去,猛然听见赵洛懿一声bào喝——
“小心!”
拦腰一股大力揽住李蒙往侧旁一躲,李蒙眼前一擦黑,脑袋埋在赵洛懿胸前,昏天暗地随赵洛懿滚倒在地,听见霍连云骂娘的声音,耳朵里嗡嗡作响,当当当的金属声不绝于耳。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赵洛懿捏住李蒙胳膊,检视他身上。
李蒙才发觉他们已经落在屋外,赵洛懿滚得一身是灰,沾在黑袍上甚是显眼,他茫然摇头。
霍连云侧身背靠佛堂木门,竖起耳朵听屋内没有动静了,才松了口气。
“快谢侯爷,不是我你们俩都完了。”霍连云不轻松地推开屋门,先推开一条fèng,没动静,才打开门。
这次三人都有意识站在门后。
片刻后仍没响动,霍连云带头走进佛堂,才见李蒙磕头之处,现出一条深不见底的通道,通道中有微光,入口四壁都有机关,恰是方才she出暗箭的孔道。
“谁先下?”霍连云犹豫了。
赵洛懿俯身捡起一把短箭,一声不响钻入地道,霍连云看了李蒙一眼,刚要让他走最后,李蒙迅速跟在赵洛懿身后追了下去。
☆、遗书
“呼呼”风声从耳畔掠过,李蒙紧张地跟在赵洛懿身后。
每走出两步,赵洛懿便丢出一支短箭,试探前方机关。狭隘的地道,只容得一人通行,石梯向下通过不长一段路,便出现平坦的地道。
“李蒙。”
听见赵洛懿叫他,李蒙不便东张西望,本来想看看墙上发光的是不是夜明珠。
王家庄不过普通平民,要是用夜明珠作照明,那其实可能是大富之家,百兵谱到底做什么用的……
李蒙含糊地想,赵洛懿转过头来,往霍连云的方向看了一眼。
“前面可能没有机关了。不过出去时也许会碰到设置机关的人,短箭上无毒,还不算太狠。”
“不是王霸的作风。”
“贺锐亭离开凤阳王霸已死,至少发生在两个月前,他做机关神乎其技,总不能把自己做成机关人。”赵洛懿说,“不过方才的两个机关也十分jīng巧,很有可能是他的弟子做的。”
“按村长的说法,王霸三个月前已经死了,贺锐亭来只是奉蔡荣的命令来抄查王家庄,说王霸前年在中安蔡府作客,或许误带走了蔡荣的一件御赐金麒麟,旁的好说,偏是御赐之物,弄丢可要丢脑袋。贺锐亭来时也是客客气气的,到底找到东西没有,也没有告知村长,呆了两天就走了。”霍连云去村长家茶也不是白喝的。
听见蔡荣的名字,李蒙觉得十分耳熟,忽想起赵洛懿曾说过,贺锐亭是蔡荣的亲信,多半是为蔡荣来找百兵谱。
“蔡荣惜命,府里府外围得像只铁桶,他会丢东西,侯爷我不信。”霍连云调侃地笑了笑,“要不是贺锐亭惹这一身骚,犯不着年也过不好。回去我就找人参他一本……哎,老四,你觉得王霸可能把东西藏在哪里?”
赵洛懿继续往前走,逢地道向上斜伸出的石梯,便放慢了速度。
半晌,李蒙听见赵洛懿说:“jī飞蛋打的可能xing很大。”
霍连云不悦道:“要是王霸真将东西毁了,我们俩就怎么也洗刷不清了,霍家门楣说不定全栽在我手上……我一个还好说,我祖奶奶怎么办?老四,你得帮我。”
霍然一道白光照在霍连云脸上,赵洛懿板着脸转过头,yīn测测看他:“说了我不替朝廷办事,要是你想jiāo给皇帝,别怪我不念旧qíng。”
李蒙头一次听赵洛懿以如此狠绝的语气说话,后脖子凉飕飕的,他抬头望向霍连云身后,虽有明珠照明,但光线模糊,没看见有什么跟着。
“看什么?”霍连云戳了戳李蒙背心。
“二师叔,我觉得后面有东西。”李蒙小声说,赶紧跟上赵洛懿。
霍连云头皮发麻,不敢回头看,低声咒骂一句,抓着李蒙衣角追着往上走。
“我要顶开出口了。”赵洛懿朝后说。
自从听李蒙说后面有东西,霍连云就真的觉得后面有东西,正浑身发麻像沾了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催促道:“快顶快顶。”
李蒙松开赵洛懿的袍角,往后退出四五步。
赵洛懿面无表qíng居高临下看霍连云,“我真的顶了。”
“……”霍连云往后看了一眼,似乎看见不远处暗光里,有一对绿幽幽的光,头皮炸了:“gān你!快点!”
李蒙踹了霍连云一脚,正在向后看的霍连云吓得差点跳起来,看见李蒙一本正经:“不许gān我师父。”
“……”霍连云抱住李蒙的腰,把李蒙转了个身让他殿后,作势要冲上去顶开出口。
赵洛懿做了个请的手势,侧身把霍连云让过去。
霍连云恨铁不成钢地看他们俩,赵洛懿把李蒙护着,漫不经心的眼神里有一丝警惕。
随着一道白光漫透而下,兜头一盆冷水把霍连云从头到脚泼得湿透。
靖阳侯终于严肃认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出师未捷身先湿,长使英雄泪满襟。
长着圆脸,腮上核桃ròu都没褪的少年,手持木盆,躬身马步站得甚标准,像只脖子毛倒竖起的肥猫,喝道:“来者何人!你们是不是朝廷派来的贼?!我警告你,我这身武功尽得十方楼真传,我是楼主温煦前年刚收的关门弟子,温煦与我爹是八拜之jiāo,你们再靠近,我可就不客气了……哎哎!”话音未落,少年被霍连云提着后领子拖开。
李蒙与赵洛懿也从地道里出来。
“我可要不客气了……!”少年出拳,败在手不够长,霍连云笑笑地看着他,“千万别客气,我也不打算客气,说吧,你是谁?”
李蒙举目四望,地道出口开在宽敞的院子里,只盖着木板,看来常常有人进出。
四周看来是一间普通民居,没有什么古怪,也没看见别人,二楼五间房间,窗户开向院中。
唯独是空气里有一点让李蒙想打喷嚏的味道,和才在王家庄院子里嗅见气味差不多。
“你养了什么东西吗?”李蒙问。
少年想扭霍连云的胳膊,霍连云却纹丝不动。
李蒙抽了抽鼻子,猛打了个喷嚏。
“问你,养了什么?”赵洛懿问。
“你放我下来!我要和他说话!”少年抓不动霍连云,气急败坏地叫道,眼睛直瞪赵洛懿的方向。
霍连云生就一副花花公子的皮囊,还鲜有当着他和赵洛懿两个的面,要求和赵洛懿谈话的人,笑放下少年,“他可不好惹,你别后悔。”
少年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半晌才站起来。面容整肃,把一身布衣拉直,少年猛然跪下,两手平举于前,对赵洛懿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李蒙与霍连云都震住了。
“你做什么……”霍连云叫。
“请师父受徒儿一拜。”
霍连云哭笑不得,“方才你不是说是温煦的关门弟子。”
少年狠狠瞪他,“你不是好人!”
“哎,我和他是一样的人,你说我不是好人,他倒是好人了?”霍连云悻悻地走来走去。
“他不是你师父。”李蒙盯着少年,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怎么看怎么讨厌。
那少年拍拍膝盖站起身,也不理李蒙,紧紧盯着赵洛懿腰间的烟枪,赵洛懿也发现了,冷漠地问:“看什么?再看我就摘了你这双招子。”
“我叫王汉之,是王霸之子,方才不知诸位来头,以为是朝廷的人,多有失礼。”少年沉稳呼吸换气几次,平心静气下来,走至霍连云面前,毕恭毕敬作了个揖,“父亲让我守着家门,静候十方楼四大杀手中的穷奇大驾,拜穷奇为师,此乃家父留下的书信,请师父过目。”王汉之从衣服领子里小心扯出一个荷包,掏出信来,双手奉给赵洛懿。
赵洛懿莫名其妙地把信还给他,“不看。”
“师父!”王汉之毕竟年少,没想过赵洛懿会不从,登时有点急了,脸涨得发红。
“说了他不是你师父。”李蒙蹙眉,不悦地走上前去,把赵洛懿拦在身后。
“他说得对。”赵洛懿漠然道,又问:“你家大人呢?”
“你要不是我师父,我凭什么跟你说话!”王汉之人不大脾气倒是很大,看赵洛懿不打算收自己为徒,瞬间竖起爪子。
赵洛懿不理王汉之,步入内堂,王汉之被李蒙拦住,他往左,李蒙就往左,他向右,李蒙就堵在右面。
“你让不让开?”王汉之瞪眼吼道。
“不让。”李蒙执拗道。
霍连云跟着赵洛懿上楼,院里只剩下两个少年。
一只活物跳上花架,沉重的身子压得花架发出一声难耐的口申口今,静静睁着眼看他两个。
王汉之撩起袖子:“你是穷奇什么人?凭什么说我不是他徒弟?我父亲说了,只要穷奇看过信,就一定会收我为徒!”
李蒙瞥见方才的信纸从王汉之衣领中露出一角,一个猛虎扑食把王汉之掀翻在地。
“什么声音?”正在搜寻百兵谱的赵洛懿单膝跪在chuáng上,正要下去,见霍连云往外看了一眼。
霍连云朝他摆手,“无事,院子里养了两只狗,在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