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眼睛这么红?”赵洛懿压根不在乎霍连云给了李蒙什么,随口道:“你喜欢就收着,不用上jiāo。”
李蒙揉了揉眼睛,“昨晚上没睡好。”
“昨晚在外头,我也没睡好。”
曲临寒一听这话,主动道:“今天的口诀还没背,我先去背了。”
正是chūn光烂漫的最后几日,即将迎来火热的夏天,两个人在chuáng上抱着已经有点热了。
李蒙感觉身后呼吸已经平稳了,从枕头底下摸出那只玉鼠来。
“就这么喜欢?”
忽然传来的说话声,唬得李蒙一个没拿稳,抓住玉鼠以后,重新塞回枕头下面。
“不是,师父你还没睡着?”
赵洛懿有力的臂膀将他朝自己怀中一压,李蒙立刻感觉到,屁股后面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抵着自己。
师徒俩睡了这么久,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不禁咽了口口水,想朝前面蠕动,离开一些。
“你想滚下chuáng?”赵洛懿问。
“不是……”
“那就别动。”
不管赵洛懿再qíng动的时候,两人最多也就是互惠互利一下,和锟铻说的完全不一样,李蒙也照着锟铻说的办法,帮过赵洛懿,每次李蒙都要花上半个时辰做好心理准备,但担心的事qíng完全没发生。
说赵洛懿不想办了他吧,身后这灼热而坚硬的是什么,可再清楚不过了。
可要说想办了他,这一个月总有那么二十天有机会,赵洛懿却始终没有动他。李蒙都被赵洛懿搞糊涂了,甚至趁赵洛懿出去办事,抽空去找了一趟锟铻,锟铻也很为难,最后只支吾道:“若你们二人相好,他自然比你xing急。”
后面的话不用说,李蒙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蒙心里乱糟糟的,头也疼,怎么也睡不着了,没话找话地问赵洛懿:“灵州账房先生怎么过来了?”
“不关你的事。”赵洛懿手在他胸口摸了摸,温热的皮肤在臂上磨蹭的感觉很舒适。
“最近两天到饭堂吃饭的人越来越少了,大家都去出任务了吗?”李蒙感到赵洛懿手上动作停了,替他掩好了衣领。
半晌没听见回话,李蒙以为他不会说了。
“还发现什么了?”赵洛懿问。
“大家都躲着我和师兄。”
“平日里他们不也躲着你们吗?”
李蒙想了想说,“不一样,平日里他们只是不想跟我们说话,这几日有的人像是……”李蒙脑中不住搜索楼里的弟兄们打量他和曲临寒的眼神,“既像害怕,又像怨恨,连厨房大婶也不给我多打菜了!”
“都有哪些人?”
“大部分我都不认识,有一个是朱天的小徒弟,名字我叫不出,但看见他我准能认出来。”李蒙小腿和赵洛懿腿贴在一起磨蹭。
朱天是楼里一个杀手,从前让李蒙去给他打扫过两次院子,那会儿赵洛懿不在,没人罩着的时候,李蒙就是个听使唤的。
“不用管他们。”赵洛懿闭上了眼睛,怀里李蒙却动了动,转过了身来,两人面对面。
李蒙担忧地问:“楼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赵洛懿眸中仿佛蒙着一层让李蒙看不清楚的yīn翳,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事在暗地里进行,虽然赵洛懿一再说和自己没关系,李蒙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给你讲的黑牡丹那故事,还记得?”
李蒙点了点头。
“我就是那个被温煦抚养长大的孩子。”
一时间赵洛懿说过的那些事都涌入了脑中,黑牡丹在孩子断奶的时候就离开了十方楼,三个月后才回来,说要和温煦踏踏实实过日子。而李蒙还记得,那个千娇百媚的馨娘曾经说过,赵洛懿出招狠绝,连给自己的活路都不留,大家以为他要去地下找自己亲娘。加上萧苌楚又说,赵洛懿和她是一般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背负着弑母的罪名。
这些本来零碎的信息,因为和赵洛懿有关,李蒙一刻也没敢忘,此时全都浮现了出来。
“楼主教我武功,抚养我长大,对于楼里其他人而言,也许十方楼只是个安身立命规避过去的地方,而对我,它是一个家。”
李蒙第一次听赵洛懿提及这样温qíng的字眼,他以为赵洛懿在外漂泊惯了,事实上永不会有人适应孤独和流làng,有家的人离开家会想念,没家的人每当到了夜深人静之时,都会隐隐冒出奢想,渴望有一个可以说回去的地方。
李蒙手穿过赵洛懿腋下,轻轻抱着他。
“楼里出了叛徒,已经查出眉目,今夜就是收网的时候。”赵洛懿沉声道,那话语里带着杀气。
李蒙才发觉,赵洛懿这两个月常常不在,恐怕就是在暗中调查,连薛丰也常常说饕餮不在,霍连云反常的住进了十方楼。
“梼杌正在往回赶,傍晚应该能到。”赵洛懿反抱住了李蒙,闷闷的声音从李蒙肩窝里发出,“你们不必蹚这趟浑水。”
“我要去。”李蒙忽然说。
两人分开,赵洛懿紧蹙着眉,沉默地看着李蒙。
“你是我师父,和你有关的事,就和我有关。”
赵洛懿笑了起来,短暂的愣神后,李蒙坚持道:“不仅是我,师兄也应该去。你是我们的师父,做什么总是单枪匹马,那哪儿成,徒弟不是白收的,提拎这么清楚,像把我们当成外人一样。”
轮到赵洛懿愣神了,温煦的光芒缓缓在他眼底流转。
赵洛懿额头抵住李蒙的额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紧了他。
那时候,有一股难言的勇气和担当,在李蒙的心里萌生起来,他一臂用力抱着赵洛懿,第一次有他可以帮得上忙,可以和赵洛懿并肩站在一起的感觉,在十方楼,赵洛懿的立场,就将是他的立场。不过李蒙觉得要是再ròu麻下去,赵洛懿会嘲笑他,gān脆不说了,等他武功也能独当一面,不用没有底气被人看扁的时候,再说这些。
李蒙忽然就领悟了为什么赵洛懿还不办了他,他说赵洛懿方才的眼神怎么那么像儿子长大了,做父亲的那种又欣慰又失落呢……
作者有话要说: 活活活,大家还记得陈硕吗。。蔡荣的死敌死敌死敌说三遍!
☆、三十八
醒来赵洛懿已经起来,在院子里装他的烟斗。曲临寒正在摆弄一些小东西,往身上揣,看样子赵洛懿已经告诉了他晚上的行动。
李蒙走去,曲临寒忙招呼他过去。
“给你弄这个‘熊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曲临寒兴奋地两眼放光。
李蒙伸出手,曲临寒帮他戴上,李蒙抬起手,使视线与之齐平,瞄准十米开外的树叶,机括需要很用力,且四根手指向内屈起顶开才行,降低了误触的机会。
树叶晃了晃,从枝头打着旋儿飘下来,发出的细针击中了叶托。
“针就算扎在人身上,也没有太大攻击力,戴着这个会影响我握剑。”说着李蒙就想把手套拿下来。
“嘿嘿,你以为只是针吗?”
李蒙眼睫颤了颤,“你涂药了?”
“可以麻痹身体。”
李蒙才弄明白,这些天曲临寒成天在院子里捣鼓的糙药是做什么用的,他本来以为曲临寒就是无聊,加上和薛丰混在一起,做点伤药备用。毕竟十方楼的人要是出任务,受伤是家常便饭,普通伤药都能自给自足,不用特别找大夫。当初赵洛懿背上那深可见骨的刀伤,那个放满药瓶子的抽屉,很可能就是他师父自己准备的。
李蒙忽然意识到,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你们在王家庄,不是见识过一次了?”
原来那具女尸是为了吸引人注意力,闯入者一旦失神,就会被开门时触发的机关放出的飞针she中。
还好他反应快,不然就中招了。李蒙把手套往手臂方向拉了拉,令其彻底贴合手掌,对曲临寒扬了扬手,“谢了。”
“我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曲临寒话还没说完,赵洛懿冷冷道:“要是真的打起来,你们两个,尽量躲起来。”
“为什么啊?师父您别小看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我做了一个月才有这几件,虽然比不上我爹……但是……”曲临寒急道。
“内斗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想再让人说闲话。”
曲临寒脸涨得通红,攥紧了拳头,半晌方道:“你们去大尧村找我,不就是为了我爹留的东西吗?装什么光风霁月行事磊落,朝廷的肃临阁,一样用我王家的机关……”
话音未落,曲临寒猛然被掐住了脖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两只眼睛死盯着赵洛懿。
李蒙刚要开口求qíng,听见赵洛懿说:“对付什么人,用什么招,这些下三流的东西,也用来对付自己人吗?”
嘶哑的气流声从曲临寒喉咙里挤出,他被赵洛懿一臂举起,刚好离地,双脚只能绷直,勉qiáng能够分担一些身体的重量。
“师父当他们是自己人,他们当你是自己人吗?既然是自己人,还……还窝里反什么?”
真是个不要命的!李蒙拽住赵洛懿的胳膊,被赵洛懿瞥了一眼手套。
李蒙收回手,讪讪道:“不戴了不戴了,有师父在,谁也不能伤着我们,师兄,快把这些收起来。”说话的时候,把手套摘了下来丢在一边。
赵洛懿冷冷看了眼曲临寒,手一松,曲临寒立时软倒在地,呛咳不已,眼角都迸出了泪,趴在地上呛咳不已。
看曲临寒半天爬不起来,李蒙不想惹赵洛懿生气,把曲临寒拿出来的那些小东西都归置了一下,把曲临寒一把从地上拽起来。
赵洛懿行事风格不好捉摸,在一张chuáng上他是很疼爱自己,这个李蒙知道,在危险面前,赵洛懿也会护着他们,但也许因为赵洛懿不喜欢说话,有些时候也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李蒙想起来本来要给赵洛懿的上好烟丝,拿了出来,递给曲临寒,示意他拿去。
赵洛懿懒懒看曲临寒,他脖子上还留着指痕,眼里隐含畏惧,伸出的手有点哆嗦。
“师父……弟子错了。”
赵洛懿把烟叶敲在石桌面上,每声击打都让曲临寒缩一下肩膀,刚才在生命受到威胁的绝境下脑子一热迸发的勇气,已经随着冷静而消亡。
“错在哪儿了?”
曲临寒一愣,转头去看李蒙。
赵洛懿视线在他二人脸上扫过,都是一脸懵的少年,曲临寒的圆脸看上去又更懵。
“都是自己人……”曲临寒吞吞吐吐。
“叛了还算个屁的自己人。”赵洛懿缓缓吸入一口烟,望着灰蒙蒙的天,“你们两个是小辈,武功惺忪平常,带过去,只是让你们看。”
李蒙忽然反应过来,明白了赵洛懿的意思,要是他两个看上去毫无威胁,要对付的楼里人自恃武功,根本不会把他们俩放在心上。真要是看出来他们俩有点小聪明,本着柿子拣软的捏,恐怕一上来就把他和曲临寒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