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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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很是诧异,疑惑地看了眼李蒙,放下警惕,又看了一眼曲临寒,将李蒙的手从自己袍子上推开,才问,“这位小哥,有何贵gān?”
应该很容易开口,但像什么东西塞住了嗓子眼,令李蒙呼吸困难,他鼓着眼睛,猛吸了两口气,发哑的声音问:“后院里是否有一株柿子树?”
男子一头雾水,皱了皱眉。
李蒙陡然拔高声音,“这宅子后院里是不是有一棵上了年纪的老柿子树!”
不明显的怒意浮现在男子脸上,他刚要说话,被曲临寒cha了嘴——
“实在不好意思,晚生姓曲,这是在下的小弟,从前认识这所宅子的主人家,但走近来一瞧,又不大像。我们俩打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赌,若是他输了呢,就要脱光衣服背着在下绕瑞州府主道跑三圈。”
男子将信将疑,“既是你二人打赌,与我何gān,再不走我可叫人了。”
李蒙瞪住匾额,上面书写着大大的“翟府”二字,那男子看上去也非富即贵,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要进去看,谁也不能拦。
曲临寒一把拉住yù要往里冲的李蒙,警告地一撇嘴角,走上前去,冲男子恭敬一揖,满脸堆笑,拉住他的手,硬塞了一张银票。
男子借光一看,绷得紧紧的脸皮才松了下来。
“行,让你弟弟看一眼,看完就走,手脚放gān净些。”
李蒙恍然未闻,看见男子不qíng愿地做了个“请”的手势,连忙跟了进去。鳞次栉比的屋舍闪入眼中,五进的大宅,引了一道活水,直接注入后院一个大池子,池子里养了不少乌guī,天色晦暗不明,乌guī都躲在水下。
“你走慢些!”曲临寒不动声色使劲抓住李蒙的胳膊,压低声说。
“最里那间院子里有一棵很高的柿子树,我在那后面的大石头底下,埋了一片guī甲。”李蒙虽然压低了声音,但难掩兴奋,眼睛发亮地紧跟家丁,半步也不肯落下。不过这地方什么时候变小了,那时在宅子里玩上一整日,也不会觉得腻,每一间院子都大得不可思议,现在怎么一眨眼就走完了。
“哪有什么柿子树?”曲临寒不禁问。
光秃秃的院墙下架着一座秋千,不远处是一座在建的阁楼,不少盆栽散落在各处,两人显然都没心qíng欣赏这里的格局。
“后门开在那间屋子里,二位请吧。”家丁语气傲慢。
李蒙走近秋千架。
“那是二小姐常玩的,你可别上去,弄脏弄坏就不好了。”
李蒙置若罔闻,蹲在秋千架下,方块青石地板把地面铺得平整,没有luǒ露在外的泥地,花糙都种在盆儿里,秋千两侧木架上扎着彩绸,想象得出这家的小姐轻盈的身子成天在这里晃dàng,试图从高处窥看墙外的qíng形。
曲临寒推了一把脸色难看的李蒙,“该走了。”他已经顾不得李蒙高兴不高兴,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按照赵洛懿的安排,他们越早出城越好。
曲临寒几乎把李蒙拖出门外,打发家丁几个铜钱,在家丁的嗤笑中将李蒙拖了出去。
李蒙失魂落魄了一会儿,深吸口气,甩开曲临寒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你怎么回事,你要看宅子,也让你看了,你要找柿子树,没有也让你找了,再不出城,师父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李蒙眉头深锁,抬起有点苍白的脸,脸上还没完全散去的一道淤痕刺得曲临寒目光一闪。
“什么苦心?”
曲临寒撇开眼睛,心虚道:“十方楼一乱,肯定有人要抓你为老楼主报仇,这里是十方楼的老巢,离开瑞州,你才能保命。师父跟你说了吧?让你听我的,你连师命都想违抗吗?”
“你想说的不是这个。”李蒙果决道,他猛然揪起曲临寒的袍襟,一边眉毛严肃地皱起,“师父会有危险,哪些人要去断龙崖,他会……他会打不过吗?不对,到底有多少人会去,他想gān什么?把太师父送进墓室他就该直接出来,他还有别的安排?”想到前夜告别时,赵洛懿屡次yù言又止,自己那股别扭的不祥之感,李蒙一把将曲临寒掼到了墙上。
曲临寒痛叫一声,对李蒙怒目而视,吼道:“你疯了!”
“师父有什么安排?”李蒙颤声问,物是人非的刺激让他深深吸气,他忽然反应过来,也许在断龙崖动手,是个九死一生的计策,断龙崖中有数不清的机关暗道,十方楼中本来就有一拨人根本不服赵洛懿。离开灵州前,赵洛懿就去见过柴靳,霍连云还和他师父透露过,怀疑他是叛徒,楼里最近死了不少兄弟,当时赵洛懿就已经怀疑柴靳了。回来之后还冒险去见一群想离开十方楼的杀手,应该不是为了铲除柴靳而已。
李蒙不安地盯着曲临寒,曲临寒耳朵都红了,往外掰李蒙的手指,“我是你师兄,师弟听师兄的天经地义,而且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吗?”
那些声音没能传进李蒙的耳朵里,他的脸色yīn沉。赵洛懿一定是已经查出了真正的叛徒,还可能不是一个两个,今天去断龙崖,跟他一起进入墓室的,多半就是出卖了楼里人,直接导致那几个弟兄被杀的jian细,还有百兵谱。
李蒙哑声问:“你的身份bào露之后,这些天,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曲临寒眼神闪烁,只是用力去拗李蒙的手指,想把他手掰开,神qíng也有点扭曲。
“师父让你去散播消息了,楼里人都知道你其实是王霸的儿子,”李蒙声音顿了顿,连连喘了两口粗气,又道:“不止如此,还宣称百兵谱你已经jiāo到了师父手里。”
不用质问曲临寒,李蒙也已经从他瞬间紧缩的瞳孔,慌张的神qíng,和掌心微汗看了出来,几乎同时,李蒙松开曲临寒,焦躁地走来走去,“师父让我们出城用的马车在哪儿?”李蒙不擅长骑马,到南洲路途遥远,为了隐蔽,马车应该就藏在刚才曲临寒要带他去的地方。
“本来我就要带你去。”曲临寒不自在地扯了扯袍领,示意李蒙跟上。
一辆普通马车就停在三条巷子外的路口,滚着热气的大锅子刚揭开,卖馄饨的老头看了二人一眼,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招徕生意,看见两个少年一个接一个上了马车,浑浊的眼神游移到别处,招呼一个穿着脏兮兮衙役服的中年男子,“热乎乎儿的馄饨咯,差爷来一碗?”
李蒙近乎粗鲁地把曲临寒推上马车之后,自己坐到了前面。
曲临寒不放心地趴到他背上,看是出城的路,稍微放了点心,嘴角微微勾起,“那天晚上师兄不是故意的,别和我计较啊,这一路,咱们俩还得互相照应,同门师兄弟,不带记仇的,对了,你脸上淤痕还疼不疼?我这里带了不少药膏……”曲临寒话音未落,车身重重一拐,他人被甩进车厢里,倒栽在车板上,腰撞了一下,他惨叫了一声。
以前赵洛懿说过,断龙崖在瑞州府出城后,往南顺着去凤岭的路直行十里,就能看见绵亘的凤岭,说是断龙崖,不如叫做断龙瀑,那处是个水帘dòng,依山傍水,断龙瀑的水顺流直下,汇入一条长河,叫什么名字李蒙早已经忘了,赵洛懿好像没说。
马车在城门短暂停了一会儿,城门兵装模作样盘查一番,让开车门,看了一眼里面坐的曲临寒,两个半大小子,一看就是给人跑腿儿的。
“走吧。”
李蒙拢袖子谢过,牵着马走出城门,才爬上马车。
“哎,你不知道怎么走,出了城就让师兄赶车吧。”曲临寒搭着李蒙的肩,看见马头被缰绳勒得转向,眉毛皱了皱,“咱们不往南走,得先往东。”
李蒙却置若罔闻,猛一鞭子抽在马臀上。
“你要去哪儿?”曲临寒慌忙道。
“去找师父,大家一起走。”李蒙沉声道,瞒着曲临寒也没用,他自己没眼睛看吗?不如少废话,要是曲临寒不同意……李蒙握紧了马鞭子。
“不行!师父让我们立刻离开瑞州府,他有安排,做弟子的,应该服从师命!”曲临寒抓住李蒙肩膀往后扳,“我来赶车,你到后面去坐。”
冷不防一鞭子抽到曲临寒手背上,红痕迅速浮现,李蒙勒住马,严厉地瞪着他,“你随时可以走,现在就可以走,我要去找他!”
曲临寒冒火地摸着鞭痕,恶狠狠地回瞪李蒙,“不行,师父让我带你先走!他自己可以!我不能违抗师命!”
“你打不过我!”
“这不是打得过打不过的事儿,断龙崖危险,师父不让你去,你就不该去,他行走江湖十数年,能不比你这个毛头小子吗?我们俩这三脚猫的功夫,去了也是送死,哟,想揍我?除了揍得过我,你还揍得过谁?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把师兄揍趴下了,我也不会看着你去送死!”曲临寒话音未落,迎面就是一拳头,把他揍得昏头转向,向后飞出,撞在车板上,顿时眼冒金星,鼻腔里热乎乎湿漉漉的东西流了出来。
等曲临寒爬起来,看见李蒙已经在解马,连忙扑住他,夺过缰绳,“你gān什么?”
“别烦我!”李蒙大吼道,马已经解了下来,温顺的大眼珠看了看他俩,他胸口重重起伏,看见曲临寒按住鼻子的指fèng间渗出隐隐红色。
“马归你,你先去南洲等我们,我和师父一起过去。”李蒙边说边把手伸进衣袍里,数出三张银票,想了想,又加了一张,“你去南洲……”他忽然想起来,曲临寒没去过闲人居,一时眉毛纠结起来。
“……你到底讲不讲理!我们俩去了也是添乱,也是拖后腿!根本不起作用!师父还得分心照看我们,更容易出事!你能不能长大点?”曲临寒卷起银票对着李蒙脸皮子一阵拍,大声吼他。
李蒙嘴唇抿得很紧,因为无法反驳,脸色更难看了,“真的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李蒙拔腿就走,肩膀猛然被一股猝不及防的力气扳了回去,曲临寒分别握着他两边肩膀,脖子后仰,脑袋对着脑袋使尽全力一撞。
当时李蒙就懵bī了……难以遏制的疼痛感从耳朵里嗡嗡嗡扩散到每一寸头皮。
“你他娘以为自己是什么王公贵族殉葬算给脸的体面人物啊?给师父那样的高手陪葬,你有资格吗?你他娘的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曲临寒不客气地以手背轻轻甩了李蒙两个耳光,两腿发软地打了个太极圈圈,指着李蒙的鼻子骂道:“你还没资格轰轰烈烈死!老子就是现在揍死你也不放你去!来啊!有种你先宰了我!谁也不拦着你去送死!来啊!”
曲临寒使劲戳胸口的场景把李蒙震住了,他嘴唇嗫嚅,顶着红脑门,两眼充血地看着曲临寒,又看了看望不见的凤岭,抬起头使劲抽了两下鼻子。
“娘的,来揍我啊!”曲临寒踉踉跄跄冲到李蒙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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