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_轻微崽子【完结】(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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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成想霍府比曾经他们家住的宅子还大,跟个迷宫似的,李蒙没走几步就迷路了。他耳力好,听见些动静,按捺不住好奇,循着那不同寻常,起伏不定的奇怪声音走去。
门上两字“香国”,着实很香,但李蒙看来,梅花要淡才好,浓郁反倒不好。李蒙一面胡思乱想,一面把耳朵贴上窗户。
里头水声起,与他最初听见的大不相同。
女人声音说话:“今晨陈姨妈来见老祖宗,已知道府里来了爷的几位朋友。”
“她来得倒快。”
“昨晚才从中安下来,想是得到了消息。”女声听去十分娇嗲软糯,倒是好听。
李蒙忍不住有点想看那女子面貌,至于男声,他已分辨出是霍连云。打第一次见面,霍连云就对他格外好,赵洛懿出任务时,第一次,就把李蒙jiāo托给霍连云照顾。李蒙见到霍连云出手的次数,比见到赵洛懿出手还多,加上霍连云生得好看,每当霍连云说话时,李蒙总比平时更留意些,他声音也好听。
李蒙正在神游,又听见霍连云声音说:“她问起十方楼了吗?”
“没有,不过问了爷与赵先生如何相识,大概赵先生看上去,不像读书人。陈姨妈说上午在园中看见了赵先生,便随口问问。”
“知道了。”霍连云说。
女声不再说话,水声静止,应该是在给霍连云擦身。李蒙想着他们也该出来了,怕迎面撞上,赶紧加快脚步,提着一口气,隐藏住脚步声,快步离开。
用过午饭赵洛懿便去睡,起身找李蒙找了半天,才发现他和疏风在打架。他没出声,就在旁边看了小半个时辰,直到疏风坐在李蒙脖子上,两腿夹住李蒙脖子,李蒙一张脸憋成猪肝色,看着要断气了。
赵洛懿才走出去。
李蒙耳朵里一直响着“嗡嗡”的声音,鼻子出血,嘴角也破了。疏风也没占到便宜,脸快肿成猪头了。
“你们两个倒是本事,打得跟街上卖菜大婶似的。”花架底下走出霍连云来,他瞟一眼赵洛懿,“你师父当得够心宽,徒弟挨打也不心疼。”    
赵洛懿面无表qíng,冷漠地拽起李蒙来,李蒙手上也有伤口,痛哼一声,再不发出声音。
本来赵洛懿想带李蒙上街转转,被打成这个样子,也不用转了。
晚上李蒙给赵洛懿上药,赵洛懿推开,“抽屉里,靠外右边角落里,那瓶伤药你拿去。”
李蒙闷不吭声,像个小媳妇,把药瓶收进自己包袱里,里面有几件旧袍子,两柄匕首,一柄是断的,不过断掉的部分不长,还能使。
“揍人的时候够凶狠,怎么不说话?”赵洛懿冷淡地问,眼神游离在窗格之间,似乎对李蒙打架的原因并非真的关注。
“切磋武艺。”李蒙说。
赵洛懿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剜刮一般使得李蒙ròu疼,李蒙往chuáng上一坐,爬到赵洛懿身后,使他看不见自己,给赵洛懿脱衣。
“你小子。”后面的话赵洛懿没说。
李蒙大概挺出来,赵洛懿已经知道他是为着疏风告状的事揍他。这个师父真可怕,话不多,心思却深沉。像是霍连云那般话多又爱开玩笑的xing子,倒是好,怎么就让他摊上了这么个师父。别人家的师父都是父慈子孝,疏风出来一趟,他师父给的毒|药都够疏风保命的,他来灵州,赵洛懿就给他个见钱眼开无利不起早的师兄……
赵洛懿自己还和疏风两面之缘,就这么随随便便把他托付给乱七八糟的人。
李蒙越想越来气,下手也越来越重。
等他回过神,已是被赵洛懿侧身往chuáng里一带,一手按住他的口鼻,chuáng幔已落下,想是刚才赵洛懿已动手打落chuáng帐他没看见。李蒙双腿两下踢蹬。
就在此时,赵洛懿指间弹动。
帐外灯火熄灭,满室黑暗,一瞬间李蒙什么也看不见,反应过来赵洛懿不是因为被他抠痛了要下杀手。看见后发觉赵洛懿那鹰隼一般锋利森冷的眼神豁然近在咫尺,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赵洛懿捂着他的嘴,手探入李蒙后脖子下。
jī皮疙瘩蹿起,沿着脖颈、脊梁,长驱直下。
李蒙不舒服地皱眉,想说话,却模糊地想到决计不能发出声音,否则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弄明白引起赵洛懿反常举动的是谁,多半就被赵洛懿掐死了。
“被子。”赵洛懿贴在李蒙耳畔。
李蒙忙扯出身下被子来,脖子后面传来冰凉触感,李蒙也想到了,赵洛懿的兵器怕是藏在枕头底下,被自己压住了。
然而他师徒二人正在上药,李蒙本来打算上完药就睡觉,只着里衣。赵洛懿更是连里衣都已脱去,此刻赵洛懿压制着李蒙,头抬着,耳侧向chuáng幔。
李蒙嗅闻见赵洛懿身上温热的气息,不似他洗过的任何一件袍子,才冲gān净的身躯浑然散发着不属于任何一种气味的气息,让李蒙浑身都躁动不安,就像面对一头巨虎,此刻猛虎不曾伤人,却拥有随时能咬断他脖子的绝对力量。
就在李蒙难受已极时,粗糙的指腹贴着他的唇,两颗药丸被推入口中。
李蒙直着脖子,并未立刻吞下。
一直昂扬着头警备帐外动静的赵洛懿低头,注视李蒙。
“……”
药丸卡得李蒙就要咳嗽,被赵洛懿提着后领抓起。
“叮叮当当”的声响骤然如同bào雨倾泻而出,数十弩|箭she在chuáng上。
赵洛懿仅凭单手,停在梁上。
要是还在chuáng上,他们俩已被she成刺猬。李蒙紧张吞咽,听见赵洛懿低沉的声音:“在桌下躲好,桌子,就是你的兵器。”
不明就里的李蒙猛被推下,迅速滚进桌底,抓住桌腿不敢动弹。
一句话在他脑中重现——
“在十方楼,丢了兵器,就是丢了命。”
李蒙十根指头掐得发麻,抓紧桌腿,脚下用力,屏息盯住房门。

☆、苌楚

  
从桌子下面窥得门fèng张开,豁然间一道黑影扫进屋内,卷席起激剧的气流。
“啊——!”李蒙口中发出一声大喝,顶着桌子向窗边移动。连回头看一眼,李蒙都不敢,只顾着跑到窗下,寻隙跳出窗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别拖赵洛懿的后腿。
这一顿鞭子横扫,屋内古董花瓶、花梨木高椅、云锦chuáng幔全都扯得七零八落。李蒙头顶起桌,屋内仍然昏暗,廊下微弱灯光映进屋子。
“走!”低沉的声音如雷在李蒙耳畔炸开。
赵洛懿随手后扬,只听一阵激烈的“砰砰”之声不绝,竟像是方才弩|箭she来的声音,赵洛懿出手奇诡,李蒙只觉一阵晕眩,头上遮蔽的桌子一被掀开,整个人都懵了。
等李蒙从昏头转向里回过神,已落在窗外,赵洛懿提着他的脖子,像抓弱jī仔似的直接将人携在臂膀之下。
那刻凌风而行,李蒙抬头,只看见赵洛懿冷峻的面容,隐约萌生出一股惧意。
“还是这么调皮。”女人嫣然一笑,重重黑纱缠住的手心抓住一把花生米,她随手向身后花园抛去。眼角霍然吊起,侧头。
不小的动静惊起侯府中下人,火把涌入别院之中。
女人手中长鞭缠绕在细瘦的手臂上,踏入屋内,沉声道:“追。”
“站住!犯者何人!”抄着木棍的侯府护院及家丁一gān人冲到赵洛懿屋前,只见屋内láng藉一片,要是有活人,都该在满屋残破桌椅chuáng铺下面。
霍连云一面走来,一面系上领扣。
“怎么回事?”随在他身侧的女人问。
“回……回穆姨娘,”护院抹去额上大汗,“跑了,有人袭击赵先生,见我们来就跑了。”他小心窥一眼霍连云脸色,补充一句,“赵先生应当无恙。”
“我三师叔自然不会有事……穷……”
“疏风!”疏风话未说完,被霍连云喝住。
登时也知道自己大意说错话,十方楼众人是见不得光的,自然不能大声呼出他三师叔的名号。
“鹤影何在?”霍连云问。
“在马厩里。”穆采唐回道,“妾身去准备。”
“我要离家一段时日,府中诸事,你小心应对,老祖宗那里,就说我去中安城了,年底进朝述职,老祖宗知道。”霍连云想了想,又吩咐穆采唐多准备两匹马,就大步向外走。
“二师叔……”疏风跟在霍连云身后走了两步,听见霍连云冷冰冰的声音,“你留在侯府,过半个月,你师父来了,自会带你离开。”他一面说,一面整理领口,脚底下袍摆翻飞,身形显出疏风从未见过的急促,也明白过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事qíng发生了,能令高居陵阳候之位的霍连云也如临大敌。
……
出了侯府,赵洛懿松开李蒙,“跟紧我!”
李蒙莫名其妙,侯府高墙在侧,暗巷之中,并无车马。
一会儿,看见赵洛懿直接运气施展轻功上了墙,李蒙才回过神,忙提气跟住赵洛懿。足足跑出近十里,已出灵州城,李蒙那点内劲,虚耗光后,喘着气大叫:“师父等等,我跑不动了!”
已丢下李蒙近十米远的赵洛懿耳朵微动,返身落在李蒙身前,见李蒙蹲着,不住喘粗气,脸孔涨红。
“没用。”赵洛懿说。
“是、是没用,你又没教……”李蒙本来想大叫,却只发出低吟,兼喘息。
赵洛懿听得一阵尴尬,面无表qíng凝视黑夜。
李蒙伸手攀住赵洛懿的腿,又改抱住一旁的大树,事发仓促,可当李蒙定睛一看,赵洛懿身上已扎好一件武袍,背上还背着他的包袱,这个旧包袱李蒙十分眼熟,他还给赵洛懿洗过。
低头再看自己。
白刺刺的里衣挂在身上,他抓了把胸口撒开的里衣,呼出热气,才察觉一溜鼻涕挂着。
“师、师父,衣服。”
赵洛懿耳朵仍在动,不是一直动,而是偶或抖颤两下。
李蒙觉得看着怪好玩,要不是赵洛懿一把将他推到身后,差点没控制住想摸摸赵洛懿的耳朵。
包袱砸在李蒙怀里,赵洛懿冷漠道:“里面有两件我的衣袍,你先穿,等到了城镇还我。”
“……”赵洛懿说话从不自称“为师”,全是“你”来“我”去,这会也不曾有半点当人师父的自觉。
李蒙内劲耗完,正冷,磨磨蹭蹭拐到一棵大树后面。赵洛懿的袍子太大,只好把上衣下摆全掖在腰中,拿腰带系紧,不然上衣拖着,裤子也得掉下去。李蒙收拾妥当,把包袱拴好,刚想出去,听见不远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好师哥,怎么不跑了?”
李蒙不敢出去,躲在树后只露出眼睛。
一群人将赵洛懿团团围住,李蒙大略数了下,有十三人。其中蒙头纱的女人像是他们的头领,她身边还有个拄拐老人,光线yīn暗,面容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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