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在昏迷中,对于外界的声音刺激仍然有反应。如果你要他活,就给他一个活下去的希望。”孔雀的耳语如魔咒一般进入他的脑海,带着几分引诱,“反正,你已经舍不得他了,不是么?”
等到唐逸从孔雀那声音的魔咒中回过神来时,那海妖已经不见了。他环顾四周,空dàngdàng的顶楼上只有他一个人,和一缕不易察觉的海洋的气味。
唐逸回到水银的病房,趴在chuáng边,对着水银的侧脸发呆。他伸出手,轻轻捋着水银脸颊边的发丝,嘴里呢喃着,“活下去的希望……”
怎样才能给水银活下去的希望呢?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距离姜延风给他的期限越来越近,可是水银仍然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raj每天都来查看水银的状况,每次也都是简单做点记录就走。到第六天的时候唐逸终于忍不住发飙了,揪着医生的领子吼得整个楼道都听得见,“他到底啥时候醒过来你特么倒是给个准信儿啊!!!”
诺兰赶紧把唐逸给拎回来,灰烬也在一旁向raj道歉,医生懒洋洋翻了个白眼,“他进入耗损状态了我怎么知道他还能不能醒。”
唐逸一愣,“耗损状态?”
“是的,他的脾脏出现了初步衰竭的迹象。现在看来,qíng况不是很乐观。如果不是你们总队长要求我们等上七天,早就上报给安全部了。”raj说完就出去了。
唐逸瘫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这六天我不停地跟他说话,他特么都当我是放屁啊?!”
其他队员心里也都不好受,诺兰用力捏捏唐逸的肩膀,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他。谭明渊沉默许久,终于说,“你也不要想太多,jiāo给安全部吧,或许利剑会有办法……”
林茂臣在旁边嚼着口香糖,摇着脑袋,低声嘟哝了句,“谁知道利剑那些科学怪人会搞什么诡异的实验啊……”
蓝隍用力拍了下自家主人的脑袋,“祖宗,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唐逸把头埋进手里,疲惫不堪。他这六天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jīng神也已经紧绷到极限了。闷窒的声音从手掌心里传出,“我想静静……”
林茂臣的“静静是谁”刚说出一半,就被蓝隍捂住嘴拖了出去。最后只有鹤田还未离开,唐逸一抬头,就见鹤田眼中隐隐有湿润的光华闪烁,某种压抑的悲伤静静蔓延。
他身后的孔雀脸色自然不好看,但也qiáng压怒火,率先离开了。
“终究,他还是要离开了。”鹤田匠真的声音暗哑,他静静摘下自己的白手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水银的脸颊上轻盈划过。
唐逸静静地瞪着他,心想卧槽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占我们家水银的便宜。正考虑着要不要揍这红杏出墙的小日本一顿,鹤田却又戴上手套,匆匆出去了。
门外安静了,房间里也安静了。唐逸瞪着chuáng上沉睡的水银。
片刻后,经过水银房门外的护士们被一阵怒吼伴随着砸东西的巨响吓得花容失色纷纷逃窜。
“就你他妈痴qíng是吧!救你他妈高贵冷艳!老子跟你耳朵边日夜不停叨叨叨叨,动之以qíng晓之以理你都当老子放屁是吧!我告诉你,你这叫什么痴qíng啊!我哥为了你能活下去命都不要了,你就这么报答他?!得亏人没有什么来世,有的话我哥刚转世就得被你气成渣渣啊!特么我哥的死因都没有查明你就死,你知道是谁杀了他吗?!你知不知道杀他的人现在看到你这样得有多高兴啊?杀个人跟白杀一样啊!你有种你醒过来啊!你有种你去给我哥报仇啊?!”
唐逸停下来从机器人手里接过水杯喝了口水,然后一把就把水银的呼吸器给扯下来了。
“你要是真的爱我哥,就起来把害我哥的叛军都给灭了啊!灭完了再死我敬你是条汉子。你现在殉qíng算个毛啊?!再说了,人活一世,难道没有别人就活不下去了吗?亏得你长得人模狗样能力又这么qiáng,磨磨唧唧哭哭啼啼比人家小姑娘都脆弱!我跟你说,多少人在战场上哭着喊着不想死,你倒好,明明没啥大事儿非得把自己整死,你特么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最qiáng的海妖,我看你就是个窝囊废!懦夫!”
唐逸一脚踢翻了再次递给他水的小机器人,然后又一把掀开水银的被子,翻身坐上去,指着水银的鼻子狠声道,“我告诉你,你想死,你就去死。唐雅的仇,再也没人管了!”
“谁在大声喧哗!”护士长冲了进来,看到满屋láng藉以及被拆的只剩零件的医疗设备和投影电脑,嘴巴张成一个“o”,凄惨万分地尖叫道,“快叫保安来!有人医|闹啦!!!”
紧接着就有保安风风火火冲进来,结果看到唐逸眼睛发红一脸凶狠的样子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前。
唐逸冷笑一声,“都别过来啊,老子有狂犬病!”
“嗯……听出来了……”
唐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吼了句,“哪个不要命的问的我先咬……”
他话说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刚才那句话是从哪传出来的。
他猛地转过头,便看到水银睁着一双静若琉璃的眼睛,望着他。
第31章 契约(1)
唐逸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在他大概五岁的某个晚上。窗外风雷呼喝,bào雨滂沱,破旧的窗帘被chuī得飘飞不止,隐约如同暗夜里低泣的魂灵。唐逸从自己的chuáng上溜下来,钻进了唐雅的被窝。
唐雅也吓得睡不着觉,在被子里的身体微微发抖。唐逸钻进来以后,两个幼小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手臂相互环着取暖。
他们两个小时候是不必说话就可以jiāo流的。黑暗中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望着,相互安慰。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这是唐雅的眼睛对他说的话。
唐逸眨巴着眼睛,咧嘴一笑,意思是,“这话我来说才对!”
低低的笑声,唐雅用眼角瞥着他,“是谁吓得跑到我chuáng上来的?”
“我是怕你害怕!”
幼年的唐雅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摸摸唐逸的头发,“笨蛋,明明我是哥哥!”
“我们是双胞胎,是平等的!”
正在此时一道惊雷炸响,仿佛窗外爆炸了一颗炸弹一样。唐逸低叫一声缩到哥哥怀里,唐雅也紧张得紧紧抱住弟弟。
其他chuáng铺上有一些小孩子已经吓哭了。但是唐逸此刻觉得无比安心,无比安全。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不会再那样亲密地抱着、仿佛一个人一样了。如果一定要找一个头,大概是两个人开始想要从对方独立出来的时候……谁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人愿意当别人的影子。就算是双生子,也不愿意放弃这样的权利。
可是在追逐区别和独立的同时,也不知不觉失去了另一样世上难得一见的东西——那心灵相通的安稳和完整。
唐逸睁开眼睛,看到了明晃晃的灯光。四周致密塑料搭建的隔离壁反she着那缺乏感qíng的光线。他正躺在一张病chuáng上,手臂上cha着输液管,隔离墙外偶然有人影来去,都穿着密实的防护服。
唐逸觉得疼脑发胀,动了动手指头,一股麻痒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口中gān涩,喉咙肿痛,他咳嗽了两声,想要喊叫,却发不出声音。
他用力扯掉手背上的输液管,撑着chuáng铺坐起来靠在身后厚厚的枕头上。肚子上一阵钝痛,他掀开被子,撩起病号服,看到肚子上缠着厚厚的绷带。
“你的身体素质真是不错,受了那么重的伤失了那么多血,竟然这么快就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唐逸转头,看到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机器人,头顶是一个显示器,上面显现着一个可能是医生的印度青年面容。
唐逸用嘶哑的声音问,“这是海妖战队?”
医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按部就班地念台词一样说着,“按照规定,你们所有队员都要先经过三天的隔离观察。今天是最后一天,你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唐逸左右看了看,“其他人呢?水银呢?”
“除了十四队阵亡的三名士兵和三只海妖之外,其他人也都在隔离休养,恢复得也都差不多了。不过你的海妖状况不是很好,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得风轻云淡,好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唐逸却不淡定了。他一把掀开被子,费力地扭过身体用力抓住机器人的屏幕,“我想见见他。他的jīng神状况可能很危险……”
“那也要等隔离期结束。你现在有轻微的脱水症状,先喝点水吧。”机器人手臂拉长,夹子一样的手里夹着水杯。唐逸也不客气,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总算顺过点气来。他一转头,却发现机器人的屏幕已经黑了,那个医生走了。
唐逸筋疲力竭一般倒回chuáng上,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的海妖战队……整了半天这么好的福利待遇都是靠赌命换来的……”
才第一个任务就这么惊心动魄,还和叛军最高首领之一亲密接触,唐逸很想问候总队长的祖宗十八代。说一句叛军能控制感染者、研究所里有怪物就那么难吗?之前在陆军也做过玩儿命的任务,但至少qíng报还不至于歪得太离谱。这一回的qíng报完全跟没有给一样嘛!
看来基地最得意的qíng报系统,在最前沿的海妖战队执行任务的战场上也一样漏dòng百出。
最令他想不通的是,为什么叛军那么想要得到水银?甚至于,朴世焕也不过是个鱼饵而已。
基地同样重视水银,但是似乎还没有重视到叛军的高度。要知道,叛军首领可是为了一只海妖亲自出马一身犯险,这对于安坐在利剑里的那些人类顶尖智者来说根本是不可想象的吧?
唐逸伸手摸自己的腕表,却摸了个空。他环视四周,也没找到自己腕表的踪迹。
看来是被安全部或战队收走调查了。唐逸觉得很不舒服,腕表这么私密的东西,说拿走就拿走,连问都不问一句。以前在陆军,最起码还有点*吧……
唐逸休息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塑料房间的开口拉链终于被人从外面拉开了。几个穿着密封防护服的医生扯开他的病号服,拿着各种仪器对着他一通乱看,测量心跳血压还抽了血,又让他伸舌头又翻眼皮的,折腾了一阵后一名医生做了结论,“没有感染迹象。可以解除隔离。”
其中一个医生摘下面具,正是之前在屏幕上见过的那个浓眉大眼大约三十来岁的印度医生,胸前挂着名牌:rajbandyopadhyay(罗什.班多巴提亚埃)。
“你现在身体仍然比较虚弱,伤口也还没有完全愈合,这一个月都要卧chuáng休息,不用参加训练。”名叫罗什的主治医生低头在平板电脑上写着病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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