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太正常了吗?”谭明渊忽然默默cha了句。
唐逸看了他一眼,“怎么说?”
“如果真是鹤田,你们不觉得他太白痴了吗?明明知道经过前两次战队和安全部一定会生疑,为什么这次还要铤而走险,为什么明明知道任务失败了还要自己回来而不是逃跑?”
谭明渊的话让众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水银此时突然开口,“其实,不一定要参与任务才能提供qíng报。知道所有任务细节的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不是么?”
紫息皱眉,“别的人?你该不会是是在说……”
众人表qíng微微一变。
是啊,如果这样说,除了他们,还有很多层上级包括总队长在内知道他们的行动内容。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鹤田就只是一只戴罪羔羊,用来消除真正内jian身上的嫌疑。
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
如果想要洗刷鹤田的嫌疑,就必须找到真正的jian细。但如果问题真的出在上层,他们必须要有实质xing的证据。
这些话他们不能说出口,因为即使是在公共休息厅中,nas也有可能将他们的可疑对话内容汇报给上层。
于是唐逸故作轻松道,“这种事着急也没用,只能安心等待安全部的调查结果啦。都别愁眉苦脸的,赶紧洗洗睡了。我还得写报告呢……”
说到报告,才是真正令唐逸头疼。此时的他坐在那张明净的书桌前,雪白的桌面倾斜着微妙的角度,上面显示着报告书的表格文档。在任务细节方面唐逸实在不知道应该写得多细,需要细到连晚饭吃的什么也写出来吗?需要把他和总队长的聊天内容也写进去吗?需要把起夜尿尿的次数也写进去吗?
浴室里偶尔传来的水声,估计是水银在浴池里掀动他那条大鱼尾巴撩出的,时不常打断唐逸的思路。听着那水声,他就忍不住想到水银白皙到微微发蓝的皮肤,背后轻纱般的背鳍,还有手指间柔软的蹼,还有那紧致的腰线、修长的双腿……
唐逸发现桌上忽然红了一块,一抹鼻子,竟然又是一手血。
“唐雅队长,需要请水银打开浴室的门好让你去拿纸巾止血么?”nas温和有礼的声音吓得他差点跳起来。
“不用不用!千万别跟他说!”
恰巧水银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松散的浴袍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看到唐逸满脸是血的样子,唇角轻勾。
“你的鼻子还真是脆弱啊。”他说着,走过来轻轻扶住唐逸的头,用刚才擦头发的毛巾轻柔地擦着他脸上的血迹。
毛巾上还残留着沐浴rǔ的味道。唐逸乖乖滴仰着头,一深一浅的眼睛在夜色中看起来混杂着单纯和妖异,有种奇异的魅惑。
水银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脸颊上的那块纱布,声音沙哑低沉,“该擦药了。”
唐逸哦了一声,乖乖跟着水银进入内间,坐在睡眠胶囊内的大chuáng上。水银小心翼翼地揭下纱布。伤口已经基本愈合了,变得比以前窄细一些,颜色微微发红,从左眼的外眼角蔓延下来,细长的一条,乍一看有点像是血色的眼泪。
水银轻轻触碰着新长出来的皮肤,眼神有些微的黯淡。
“或许我可以用治愈术消掉这条疤。”
唐逸翻了个白眼,“你是嫌弃我长得和你的唐雅不像了吧?”
“……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不然你这么在意gān什么,我自己都没觉得咋样。”唐逸无所谓地耸耸肩。事实上,他巴不得有这么一道疤来区分他和唐雅。
这样水银就再也不能透过他看着别人。
水银双手按住唐逸的肩膀,认真地望入那双故作无谓姿态的双色眼瞳,“我知道你不是唐雅,我不会再搞混你们。相信我。”
唐逸被他面上深邃的神色定住半晌。一股酸涩的感觉从喉咙后面升起来,直bī鼻子和眼睛。他赶紧挂上一副不正经的神qíng来掩饰,捶了水银肩膀一把,“你特么敢,老子脾气可没唐雅那么好,分分钟揍得你满地找牙。”
水银以为唐逸不相信他,心中也有几分黯然。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眼前这个青年之间的羁绊越来越深了。
水银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
他知道唐逸想要的不是他的怜惜或是感激,可他不是人类,唐逸想要的他已经没有了,已经给了另一个永远离去的人。
唐逸对他的qíng深,他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回报。所能做的,也只是加倍温柔而已。
然而……他骤然想起一个人来……
或许还不是全无希望?
第78章 每个人都有秘密(2)
当了队长以后,唐逸总算找回了点以前在陆军当排长的感觉。每天除了要安排队员的训练、定期向军务处述职、评估每个队员和海妖的表现和忠诚度、还要当爹当妈,负责宿舍里所有家具电器等的维护检查。这一忙就是两个星期,连周末都没有时间出去。
然而他一直惦记着要找借口出去一次。他记得唐雅在光碟里说在海妖战队里原本还有五个和他一样的细作,说不准在没看完的内容里就有jiāo代这些人的身份。
其他人虽然也都心qíng沉重,但目前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只是忐忑不安地等待上面对鹤田的审讯结果。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迟迟没有安全部的专员前来调查。鹤田被关在禁闭室,有一个分队的士兵严密看押。
唐逸打完每周训练报告的最后一个字,只觉得脑袋里面一阵阵的胀痛。此时已经是夜里两点,窗外暮霭沉沉,漆黑的大海横陈在天地的尽头,无穷无尽人耳不可闻的次声波重重叠加呼应,糅合成绮诡渺然的乐章。
习惯了这些次声波,便知道这便是“寂静”的本相,也不再觉得恐怖和难以忍受。唐逸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环顾了一下空无一人的房间。
水银还没有回来。
这些日子除了训练的时候,水银几乎很少回到宿舍来了。唐逸心里头不大高兴,却又觉得成天打听水银行踪的自己实在太像个怨妇太不酷了,于是也只要咬着牙假装什么都不在乎。
不过说起来,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呢。
准确的说是他和唐雅的生日。他们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哪一天出生的,于是每年庆祝的都是进入孤儿院的日期。老院长说过他们的父母是谁并不重要。只要知道他们的新家在孤儿院,跟所有其他的孩子在一起就够了。
可是现在唐雅却告诉他,老院长是叛军派来的。
唐逸在看过那张光碟后便开始着手打探老院长的下落。他尝试着联系了几个过去在孤儿院的同伴,没人说得出老院长的去向。
果然还是得看完那张光碟才行。
唐逸已经跟瞿岚请好假了。由于眼睛颜色的改变还有那条疤痕,明天一早他便去燕都个人信息处更新他的身份照片,这样到下午的时候就有机会去取那张光碟。
水银并不知道这件事,而唐逸本来还愁要找什么理由不带水银出去,现在看来倒是不用太担心这个问题了……
唐逸看了看时间,去卫生间胡乱洗了把脸,钻到被子里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乘坐最早的公共飞行器前往燕都。在如纪念碑一样巍峨而压抑的铁灰色大楼里排了半天的队,重新照了相修改了个人信息。看着姓名栏里“唐雅”两个字,他有点惘然地想着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在正式文件上看到“唐逸”。
办完事出来竟然已经是下午了,他漫无目的地在燕都纵横jiāo错的长街上漫步。两侧的高楼都是一个样子,最简洁的几何线条,直上直下密密麻麻地林立着。路上的行人不多,大都像他一样面无表qíng,睁着一双双空茫的眼睛,有些穿着工人装,有些穿着西装革履,有些穿着学生服,在这灰色的丛林里为了生计奔波。
如果当初他的军校申请没有被通过,不知道现在会被分配到什么行业中去?说不定是个油漆工,说不定是个生产车间的普通工人,说不定是发电厂的维修工,说不定是个信息监听组的监听员。
他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他想要成为一名军人,就真的成了一名军人。他想要进入海妖战队,就真的进了海妖战队。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比如唐雅,他终究没能成为音乐家。因为现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音乐了。
所以,他还有什么资格奢求更多?
路上他看到几个机械警察正将一个衣衫肮脏的工人按在地上,周围有几个人在围观,但当然没人敢上前gān预。想必是安全部收到了谁的告密信,这个倒霉蛋的忠诚值大概被扣没了。在基地的210个区中,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如果你手里有谁对基地不忠的证据,只要提供给安全部,就可以得到忠诚值加分。反之,如果你的忠诚值低于10%,某天就会这样突然被机械警察带走,从此消失在世间。
没有人知道那些被带走的人到底被送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那个男人正在机器警察无qíng的压制下大声叫骂挣扎,看他的衣装,大概才刚刚下工不久。唐逸注意到混乱的人群后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惊恐地流着眼泪缩在墙角,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嘴里叫着“爸爸”。
唐逸皱皱眉,想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被一只坚实的钢铁手臂拦住了。极其警察毫无感qíng的声音响起,“请不要gān预执法。”
唐逸刚想开口说他只是想看看那个小女孩,却见一个机器警察拉着那个女孩的手,带着她上了飞行器。
那孩子穿着gān净漂亮的红裙子,怀里抱着玩具熊,回头有些茫然地扫了他一眼,而后消失在舱门后。那个男人嘶吼着“不要碰我女儿”,却也无能为力,被□□电得口吐白沫后,也像畜生一样被扔进了飞行器。
唐逸后退了一步,继续走他的路。
这样的事他管不了,也不敢管。一旦父母的忠诚值降到最低,就连孩子也会被波及。这些孩子会被进行彻底洗脑后送入最近的孤儿院。经历过那种高qiáng度洗脑的孩子,很多都有不可逆转的脑损伤,只能浑浑噩噩地长大,如机器一样度过一生,为基地竭尽全力地工作。
每一次看到这样的事,唐逸总要费好大力气才能压下心头的怀疑。即便有怀疑,也决不能表现出一星半点。
他在板桥街那家面馆饱餐一顿,靠着墙根抽了根烟。有几个流莺过来跟他借火搭讪,见他不怎么说话,便只好骂骂咧咧走开了。他等到天色渐渐暗了,才转入后巷。那家到夜里才开门的小酒吧里光线昏暗,沙发上的印花布都破了dòng,露出下面肮脏的海绵。暧昧的光影中偶尔有几个人影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安静地喝酒打牌,酒保穿着牛仔裤和无袖背心,嘴里叼着根烟,心不在焉地擦着杯子。
这家小酒吧表面上只是个破败普通的酒店,实际上他们真正的收入来源是靠走私贩卖一些“好货”。同时他们这里也有一个只有少数人才知道的“储藏室”,只要付足够的钱,就算是安全部的人来了也搜不到你想要藏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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