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良至抖了一下,不知是惊骇于他话中的内容还是为这番轻薄愤怒。他的指甲抠进魔修的胳膊里,在鳞片上打滑,都不能留下掐痕。
“陆函波当初孵了两条龙,好的那个么,当了你的盖世英雄,我却是个见不得光的残次品。从血缘上说,那魏昭还是我哥哥呢。”鬼召又狂笑了起来,不知在笑什么,“我有幸从陆真人手里逃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那优良品哥哥比我还惨……”
“住口!”公良至厉声道。
“住口?哦哟,嫂嫂生气了。”鬼召吃吃笑着,“怎么啦,在玄冰渊下挣扎十年,不叫惨吗?”
公良至猛地抽了口气,他扣住鬼召的肩膀,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你说什么?”
“我说,魏昭活着,在玄冰渊下面。”鬼召说。
公良至眼前爆开一片白光,他出了一身冷汗,滑腻得险些从鬼召手里滑出来。期待惊骇狂喜和极度恐慌混杂在一起,让他几yù呕吐。公良至仿佛置身夏日雷阵雨前的午后,闷得喘不过气,耳畔嗡嗡直响,一阵一阵响得他脑仁疼。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gān涩地说:“你骗我……”
“作为兄弟,自然能有几分感应。”魔修说,“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不过要是继续等下去,他熬了十年还没熬到有人找他,最后还是死在了里面……这可不怪我了。”
雷声落了下来。
公良至的胳膊还被鬼召钳着,双腿却支撑不住身体,几乎跪倒在地。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抖得厉害,大概只有贴在身边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他……我以为……”公良至哆哆嗦嗦地说,“十年……我没去找他……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 魏昭:傻了吧,掉了一层马甲还有一层!我可是有双层马甲的人!今后我就是魏昭他弟鬼召了哈哈哈哈!
天音:是啊,今后你的良至就是你嫂子,你的女儿是你侄女,披马甲愉快哦。
魏昭:……
憋怕,不nüè,只有狗血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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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1.30.29.28.27.1.1,
出门是两个人,回来还是两个。 只是一人失魂落魄,一人面色yīn沉。
他们回到糙庐时天已大亮,魏昭又披回了卫钊的躯壳,走在公良至一步以外。出去时这位置属于游伴,回来时则属于狱卒。魏昭用余光去看公良至,手指蠢蠢yù动,想去摘掉混进他头发里的糙叶,却知道此时任何举动都会让公良至如临大敌。犯不着为一片糙叶再打起来。
魏昭不仅知道公良至恨不得躲出几百里开外,还知道要是条件允许,他绝对不会再带一个魔修回糙庐。可惜鬼召拳头大,他非要如此,公良至也没办法。
“道长这么聪明,不时时刻刻盯着,本座担心某一日被斩妖除魔啊。”鬼召说。
“贫道自然会跟阁下走,但公良曦只是个一无所知的凡人。”公良至说,“要是阁下非要对公良曦动手,贫道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道长似乎已经试过了。”鬼召讥笑道。
“我的确奈何不了阁下,但要想自毁灵台,阁下恐怕也阻止不了我。”公良至针锋相对道,“那样的话,阁下去何处再寻一方捕龙印?”
魏昭素有急智。
魔气bào露完全是意外,万幸他有黑雾蔽体,“卫钊”下面还有一套“鬼召”的假面具。一场打斗的时间够他想出办法来修补漏dòng,把鬼召这个身份糊弄得像模像样。
鬼召乃魏昭的同胞兄弟,当初和魏昭一起被陆真人孵化,只是生来便有残缺,一直被陆真人隐藏在别处。他逃脱后四处杀戮,企图将不完善的龙躯修炼为睚眦之体,同时通过同源感应,意识到哥哥魏昭还活在玄冰渊底。他在意外遇见被炼化为半个捕龙印的公良至后灵光一现,想借着捕龙印,把魏昭从玄冰渊下偷渡出来。
“怨鬼和玄冰渊下的活物都出不去,古战场的法宝却能喷涌而出,可见没有神魂的死物才有机会逃脱。”鬼召这样对公良至说,“你我二人去玄冰渊,我通过感应找到魏昭的位置,用秘法削薄冰盖,你便趁机收束他的魂魄。他魂魄不存,只剩下龙躯,我便能把龙躯取出来。我们各取所需,再一拍两散,如何?”
这谎撒得天衣无fèng。
公良至可能对他的目的心存怀疑,在去玄冰渊后暗存后手,但魏昭只要让他不怀疑鬼召行事的合理xing便好——纵然有几分破绽,也可以靠公良至的脑补自己圆回去,反正鬼召本来就有点疯疯癫癫。再加上这消息让公良至心神不定,十分的心智打个折扣,顶多用上六七分。
最后他们达成了协议:鬼召继续扮成卫钊,一切照旧,不得伤害公良曦,不得伤公良至xing命,在去玄冰渊找到魏昭后必须将他的魂魄留给公良至;公良至不得告密,须助鬼召得到龙躯。两人都发下了心魔誓言。
这誓言对魏昭而言不痛不痒,他根本不打算带公良至去玄冰渊,无非是缓兵之计罢了。
不然呢?难道跟他说,我就是魏昭?
魏昭从离开玄冰渊起,就没想过与公良至相认。
鬼召这样的魔修虽然让正道头痛,但要是bào露了魏昭的身份,那才会变成众矢之的。玄冰渊里去而复返,高阶修士们一定会探寻他的异常,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结果可想而知。妖族、真龙、神道修士、世间恶念,注定了整个修真界都与他势不两立,要么想杀之后快,要么想从他身上捞一笔,《捕龙印》中已经写出了后果。
正文开始时陆真人已经寿尽而亡,继任的掌门,魏昭的大师兄,一度想要效仿先师,在发现无法独吞好处后又召开了屠龙大典。那时在玄冰渊加持下与化神一步之遥的魏昭都在围攻下陨落,何况提前离开玄冰渊、一时半会儿都要卡在金丹巅峰的魏昭。
魏昭开始没把公良至当做需要立刻攻克的关节,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半途遇见,还发现此时的公良至还没有辜负过魏昭。但即便知道公良至甚至对他……对他……魏昭也不可能自曝身份。
不是近乡qíng怯的问题。
告诉他自己是魏昭,有什么意义?
他看自己以往的记忆如雾里看花,反倒是《捕龙印》的未来与无数未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怨恨更加清晰。他的躯壳不断崩毁又不断新生,似龙非龙的部分还勉qiáng算活的,另外填位置的恶念更像怨鬼,容貌早已损毁。一刻不停的痛苦和怨念如同海水消磨海岸,又心知肚明过去诸多真善美俱为谎言,不得好死的未来才是天命注定……这种qíng况下,谁能依然乐观豁达,魏昭甘拜下风。
魏昭脱胎换骨,容颜俱毁,记忆混乱,xing格大变,除了一个名字,他还剩下什么?他这样抓着仅存的名字回去,是要公良至念着过往的qíng分,怀着对以前魏昭的愧疚,对他心慈手软么?魏昭并不需要公良至心慈手软,他也不打算对所有人心慈手软。
玄冰渊下恶念万千,他若不与之同流,根本无法好好活过十年。《捕龙印》中那个魏昭放弃了大部分意志,几乎成为了恶念的容器,这才有近乎化神之威。魏昭要得到足够力量挣脱玄冰渊,努力的成效也只是自己占主导而已,那些复仇的怨念既是力量,亦是代价。
过去的魏昭早就死了,他此次归来本就打算毁天灭地,运气好能以此成道,运气坏就与昆华界一起陨落。难道他要让公良至先为活着欢喜,再为他入魔心痛,最后走到和原著一样的地步?算了吧。
魏昭觉得,他心里还剩下那么一点儿慈悲,至少别毁了公良至心中那少年而亡的英雄。
公良至先一步进了糙庐,在门槛上绊了一下,几乎向前摔去。魏昭下意识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却被他甩开了。魏昭在公良至眼中看到了露骨的厌恶,他觉得自己额角跳了跳,脸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真是无qíng。”他油腔滑调道,“昨晚可是道长自荐枕席,如今却又要摆出张贞女烈妇的脸?”
“契约已成,贫道会在下玄冰渊之时完成职责。”公良至面如寒霜道,“阁下要是愿意冒捕龙印启动的风险,待神魂被抽走,贫道倒也安全了。”
“这可不劳道长cao心。”魏昭笑嘻嘻地说,“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昨日chūn宵一度,我尝了道长的滋味,方知道此言不虚。”
他们确已有肌肤之亲。
公良至以己身为饵,想借此驱动捕龙印。魏昭早有准备,索xing顺水推舟——昨夜的qíng景可没有这么轻描淡写,公良至心绪不定,魏昭又何尝不心乱如麻?他难以自控,一时间觉得不如就这么把公良至吞进黑雾里,连皮带骨腐蚀殆尽,可此从此日日相伴夜夜欢好。若非公良至在捕龙印以外确是九真龙驭体,稍微梳理了一下魏昭混乱的气息,安抚了他濒临bào走的神魂,魏昭可能在办事途中就要了公良至的命。
即使没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放过公良至。头一场rou戏因为公良至为他的语言震动而中途停下,于是在他们彼此发完心魔誓言之后,他又要了公良至几回。他们幕天席地,自有黑雾当做遮掩,魏昭食髓知味,折腾到日上三竿才罢休。
他的身体畅快至极,这么多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像是活着。黑雾是他身体的延伸,公良至看不到他,他却能看见公良至。借着这层遮挡,魏昭终于能直勾勾地盯着公良至的身体与正脸。他贪婪地看着公良至的面孔,亲吻那两篇浅色的嘴唇,公良至却只是微微皱着眉头,一动不动,像条死鱼。
公良至在想别的事,或许是鬼召刚说的消息,或许是过去的魏昭。他魂游天外,仿佛在他身上动作的只是一阵瘴风。
听完这带着恶意的轻薄话,公良至脸上连厌恶都不剩了。他面无表qíng地看着魏昭,如同正看个小丑。魏昭最受不了这种毫不在意的眼神,他往前走了一步,大喇喇捏住了公良至的腰带。
“何况道长确实有当个好鼎炉的资质。”他说,“虽然不在契约之中,但难道为了这个,道长也要拿自毁灵台做胁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