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玉棠被她奇奇怪怪的誓言逗乐,低沉地笑了两声,“放心,临时搭伙,焉有让你为难之说?若是你觉得腻了,随时可以离开。”
江千彤定定地望着奚玉棠,“我知道。”
众人再无话,等天边出现第一道光芒,休息结束,吕正将火堆扑灭后,四人继续赶路。
出了洛阳城界,来到兴龙镇,奚玉棠一觉睡醒,窝在马车里懒洋洋问道,“几时了?”
“巳时三刻。”沈七轻声答道。
“我们到兴龙镇了。”江千彤也小声开口。
见两人都是一副生怕吵到她的模样,奚玉棠笑了笑,起身,撩开车帘对吕正道,“去驿站,约定的时间差不多了。”
吕正应下,马鞭一甩便朝驿站方向驶去。
“我们还约了人?”江千彤眨着大眼睛看过来。
“嗯。”奚玉棠伸了个懒腰,“换大马车,吃大户。”
江美人一脸懵懂。
沈七怔了怔,立刻明白过来,望向奚玉棠,“你……要点脸。”
后者痞气十足地笑了一声,没有答话。
驿站前,送别亭,两辆宽大的马车前后而立,四周数十训练有素之人束手而待,似是等候许久。吕正将马车赶了过去,与第一辆马车并列,对方撩起车帘,越清风一张俊逸削瘦的脸出现在四人面前。
“上车。”他望向奚玉棠。
奚玉棠点点头,首先跳下自家马车,接着伸手扶了沈七,待沈七落地后,又伸手过去,江千彤露出身形,嘻嘻一笑,握住奚玉棠的手便轻盈盈跳了下来。
越清风:“……”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比说好的多了一个人?
☆、第27章
越少主准备的马车宽阔舒适,外表低调内里奢侈,不仅样样俱全,三四个人共坐也不觉得憋屈,甩出先前奚玉棠等人的马车一百倍,看得江千彤眼睛都在发光。
“好舒服!”江千彤一上马车就开心地滚在了软榻里,“越少主真大方呢,这种马车在我们离雪宫都少见呢,哇,还有白玉棋子……紫檀木棋盘!呜呜呜居然还有这么多吃的,太贴心了TAT”
望着突然变身小孩子的江姑娘,沈七默默抽了抽嘴角,从书龛里抽出了一本古籍拓本默默翻看,还没看两页便听江美人再次大呼起来,“哇!沈大夫沈大夫,你看我发现了什么?琴耶!咦,好像还是名家之作……天啦,是谢彦之的琴!!”
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千彤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琴来,沈七突然有一种自己在面对一个好奇心极重又喜欢探险的小孩子的感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铮’地一声清鸣,琴音旷远而清冷入仙,只一声便让人觉得全身舒坦。
“谢彦之?”沈七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前朝谢家那位名士?”
“嗯!”江千彤眼睛亮得吓人,“真名士!谢彦之一生只做了一把琴,用这把琴名扬天下,但随着谢家没落、司氏……总之,这把无名琴已经多年没出现过了,原以为是在皇宫里,没想到竟在越少主这里,简直太……太……”
“有钱?”另一边的吕正试探开口。
“对!”江千彤握拳,“越家真是太有钱了!”
沈七从小到大心思都花在医术上,完全不懂这些,此时听了八卦,心qíng极好,“江姑娘会抚琴么?”
江千彤:“……不会。”
……还以为你会啊!!
“沈大夫呢?”
“我也不会……”
“……”
三人没一个会弹琴的,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江千彤不舍地将琴放了回去……
“那来下棋吧!”江千彤不忍寂寞地再次提议。
沈七举起拓本挡脸,他只会下五子棋。
吕正:“咳,在下更擅长打架。”
江千彤:“……”
于是,沈七教起了江千彤如何下五子棋。
吕堂主默默看着那紫檀棋盘和白玉棋子,不知为何陡升一种bào殄天物之感……
另一辆马车上,奚玉棠也在和越清风下棋。
“凌霄阁那边,俞飞可用?”奚小教主懒洋洋地靠坐在软榻上,左手是热气袅袅的药茶,右手执着玉质棋子,眼睛望着错综的棋盘,说话间带出淡淡的疲惫感。
俞飞是萧承来洛阳时带来的大弟子,严格来说算是萧云晗的师兄,在萧承死后、儿子还未到之前,是俞飞披麻戴孝在武山灵堂给萧承守的灵。奚玉棠去过一次,全部人都对她严阵以待,只有俞飞大大方方地给她行礼问安。武林大会时也是俞飞出手拖住了萧云晗,据吕正回报,凌霄阁里有越清风的人,应该便是指的他。
“可。”越清风慢条斯理地放下一颗棋子,“我对他有恩。”
越清风出手向来不打无把握之仗,既然俞飞可用,那留他盯着萧云晗再好不过,凌霄阁内部之人用起来要比安cha外人方便得多。
“桑念的事,他怎么说?”奚玉棠考虑片刻,也放下一颗子。
“和你我所知差不多……咳,桑念进入凌霄阁是在萧云晗上雪山之前的事,据说武林大会后便要订婚,谁知出了差错。”越清风咳了两声,接着说道,“如今桑念失踪,对萧云晗打击极大,但据闻,这位少阁主倒是对她深信不疑,也从未考虑过她的其他身份。”
奚玉棠嗤笑一声,“他倒是深qíng。”
她抬头,挑眉望着眼前的青年,“你如今倒是全然不避与我同行了,欧阳玄知道么?”
下山之前,她托小五送了封信给越清风,约定今日兴龙镇见,她要借越家的队伍去江南,反正要去取离火糙,也算顺路。越清风能答应下来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至于原因……奚玉棠本能地不想多做考虑。
越清风咳了两下,轻描淡写道,“结盟合作一事并非说笑……再说,都表明心迹了还避什么。”
奚玉棠:“……”
她嘴怎么这么贱呢。
“咳……”她一本正经道,“总之,在我哥跟你取得联系之前,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越清风顿时笑成一朵花,“好。”
实在看不得他这幅模样,奚玉棠迅速低头,专注地看起棋盘,谁知……不看不知道,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赢了。
……五子棋对这个心窟窿比马蜂窝还多的人来说果然太简单了么TAT
“你下山时,武山上有什么事么?”她问。
越清风见她丢了棋,也不qiáng求,下棋毕竟是耗心力的事,于是默默收拾起了棋盘,头也不抬地回道,“你想问的是离雪宫的消息?”
奚玉棠怔了怔,尴尬道,“就说有没有吧。”
“没有。”越清风面无表qíng,“风平làng静,下山之前我见过一次柳曼云,看不出问题。”
奚玉棠闻言蹙眉,许久,无奈道,“算了。”
收拾好棋盘,越清风掩嘴咳了几声,淡淡道,“我们从如山港转水路,乘船南下,从这里到如山港至多需五日,你最好能恢复三成。”
奚玉棠挑眉,“……我还以为跟你同行会更安全一些,越家这个挡箭牌不好使?”
“好使。”越清风慵懒道,“未雨绸缪罢,突发状况防不胜防。离火糙对你很重要?”
奚玉棠微微一怔。
对方措不及防转了话题,让她有一时不适,“唔,阿七一直想要……那日我去惊鸿院也是想问问你离火糙愿不愿转手卖给我,可惜没找到机会。”
“是沈七想要,还是你想要?”越清风抬眼。
“阿七。”她语气肯定。
定定地看她一眼,越少主移开目光,“既如此,那便按市价吧。”
奚玉棠点点头。好一会,她突然坐直,“等会,你刚才那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我要的话,价钱几何?”
越清风扫她一眼,动作优雅地拿出一本书来。
“喂。”奚小教主一把抽掉了他手中书。
越清风叹了口气,伸手将书从她怀里拿了回来,“乖,别问,你买不起。”
连秘籍都能卖的人,你能指望她多有钱?
奚玉棠:“……”
靠!
接下来的行程风平làng静,竟真没有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只是越清风原以为玄天那边只有三人,便只备了一辆马车,谁知多出一个江千彤后,马车便有些不够分了。时间紧迫,他们也来不及再去准备,于是原本打算和沈七吕正一起的奚玉棠,接下来的时间大部分都待在越清风那里。
四日后,队伍来到如山港,船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他们了。
上船之前,奚玉棠和吕正私下密谈了一次,决定让吕正从如山港原路返回洛阳。洛阳分堂在武林盟地界,吕正这个堂主不能扔下摊子不管,同时奚玉棠也需要他就近查看欧阳玄等人的动向。洛阳地处中原,消息四通八达,正需要人坐镇,堂主不能走。
然而日前,他们接到消息,当初大摇大摆回雪山的队伍,在他们离开的当夜,客栈就遭到了袭击。对方来势汹汹,不知何路,整个客栈被屠杀殆尽,小五趁乱出逃,但仍受了伤,此时躲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养伤。
这让吕正对奚玉棠的人身安全重视到了糙木皆兵的地步,说什么都不能允许自己此时离开教主半步。毕竟他若是回了洛阳,奚玉棠身边的自己人便只剩下沈七,一个重伤一个不会武功,怎么看都不能让人放心。
两人据理力争了半天,最后奚玉棠妥协,决定让秦轩回雪山总坛,司离直接南下,到江南同她汇合。
原本吕正还想让冷一也跟着教主,但奚玉棠还需要冷一追踪桑念的下落,坚决不撤人,最后吕堂主妥协,但争取来了给教主身边再派人的权利。奚玉棠被对方说服,同意了此事。
只是玄天教高层不多,想派人就必然需要一番人员调动。这事奚玉棠jiāo给了吕正,让他和迎秋里应外合,争取在她到达蜀中之前解决。
不过好在,虽然吕堂主担心自家教主的安危,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还是很放心越少主的。有越清风和奚玉棠一起南下,至少在司离到来之前,教主和沈七的安全问题当是无忧。
“我们教主,就拜托越少主了!”上船之前,吕堂主老泪纵横地托付越家少主。
越清风笑着点头,“放心,我在她在。”
吕堂主心塞地目送他们走了。
原本从兴龙镇到如山港这几天,奚玉棠已经恢复了两成功力,足以应付大多数突发qíng况了,谁知,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她因为受伤身体虚弱,晕船了!!
整个大船之上,越家一行从小生在江南长在江边,自不会晕船,沈七当年游历了几年,在江南待过,也不晕船,江千彤兴奋得每天都活力十足,也顾不上晕船,只有可怜的奚玉棠……快吐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