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那个笑嘻嘻说着‘以后我来保护妹妹’的小男孩面容逐渐和眼前的蓝玉重合,奚玉棠怔怔看着,不知不觉便红了眼眶。
她飞速地垂眸别过脸,鼻音甚重地开口,“以后出门记得易容,别乱用这张脸,免得人家以为我玄天江南堂堂主出什么事了。”
这也算是间接承认两人的关系了。
蓝玉,或者该叫奚玉岚,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就不怕你每日真容见人,被人当成是我?别忘了你也是男装。”
奚玉棠噎了一下,惊讶,“啊?不会吧,我不知道你跟我长这么像啊!”
“不会。”奚玉岚答得gān脆利落,“见过我真容的天下武林不出五人,不算上你,放心。”
不出五人?奚玉棠扫了一眼越清风,见后者面不改色,想来是见过的,不禁好奇,“都有谁?”
奚玉岚眯了眯眼,连这个小动作都像极了奚玉棠,“师父,师兄,长歌,也就是方才被你打晕的那个小子,一个叫上官泓的好友,还有……”
“还有谁?”奚玉棠催促。
奚玉岚犹豫了一下,“说出来你会生气。”
“我保证悠着。”悠着点不那么气。
“……确定?”
“放心。”
奚玉棠答得信誓旦旦,天真的奚玉岚顿时信了大半,看得旁边越清风忍不住咳了一声。奚玉棠刷地回头,目光里透出威胁之意。
……越少主退败。
“好吧。”奚玉岚道,“还有一个是邹青。”
“……”
奚玉棠瞬间拍案而起,“你说谁?邹青?”
那个每天都会砸坏门,最怕被思想教育,脑子里除了打架都只剩下打架的邹青?她自己的左护法?!
“这个叛徒……”奚小教主忍不住磨牙,恶狠狠地瞪向自家兄长,“说,他什么时候知道你没死的!说出来我饶他不死。”
奚玉岚张了张嘴,求救地望向师弟,后者眼观鼻鼻观心,摆明了不会参与到他们兄妹恩怨里,欠揍模样看得奚玉岚牙根发痒。
“不是说好不气?”他只得讨好地看自家妹妹。
“我,没,气!”奚玉棠一字一字往外蹦。
“……”
你骗我TAT
将邹青和妹妹的重量简单一衡量,奚玉岚心一横,故作镇定道,“学艺有成下了一丈峰后,我去过一趟雪山,后来每每得了空就会走一遭看看你。”
奚玉棠怔了怔,眯起眼,“我把雪山守成了铁桶,有人擅闯绝对会被发现,没想到你竟然有内应……”
妈的回去就撤了邹青的职!
看她的表qíng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事,奚玉岚默默在心里给邹叔叔道了个歉,清了清嗓,转移话题,“不是想知道我腿伤的事?”
提到正事,奚玉棠只好暂时收了心思,越清风也放下了茶盏,目光灼灼。
见两人都望过来,奚玉岚沉默片刻,说了一个名字,“是卓正阳。”
话音落,对面两人如出一辙地皱起了眉头。
“前武林盟主,紫薇楼掌门……”奚玉棠心中震惊不已,“他没死?”
奚玉岚摇头。
“他在哪儿?”越清风陡然开口,脸色甚是不好。
“皇宫。”
奚玉岚平静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心疼越少主,从题目开始心疼。
☆、第54章 湖边一吻
作为前武林盟主,当年最大门派紫薇楼的当家掌门,卓正阳的大名天下皆知,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均有他的一席之地。与此同时,作为武林泰斗寒崖老人的大弟子,他在江湖中辈分极高,即便是大魔头奚之邈,在他面前也要尊一声师叔,其余如欧阳玄等辈,相比卓正阳,不过泛泛而已。
卓正阳武学天分极高,被誉为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之辈,弱冠之年拜入寒崖老人门下,没多久便名震江湖,接着又顺理成章地拿下武林盟主之位,一坐便是数十年。在这期间,这位天下第一高手一手建立了自己的势力紫薇楼,在位期间将其发展为江湖第一势力,几乎能和传承数百年的越家相抗衡。
紫薇楼树大根深,到卓正阳五十岁时依然如日中天,可突然之间,掌门楼主卓正阳传出练功走火入魔的消息,接着身死出殡,天下第一大派从此树倒猢狲散,在江湖消失匿迹。
以上这些,均为江湖大多数人对卓正阳和紫薇楼的认识。
然而无论是奚家兄妹还是越家少主都知道,紫薇楼并未解散,不过是从明面转到了地下,具体原因不详,显然所图甚大。而原以为卓正阳死亡是真,谁知竟然是假死,不仅如此,还重伤奚玉岚,他一门同出的师弟!
先是十六年前紫薇楼血洗雪山,再有卓正阳重伤奚玉岚,玄天一门,与他们已是死仇。
根据奚玉岚所说,他当年下山探查奚之邈和唐芷嫣的死亡真相,却无意间发现了紫薇楼的踪迹,且根据可靠消息,父母在生前曾和紫薇楼发生过冲突。联想到奚之邈带回雪山的那两本秘籍,奚玉岚决定顺着这条线继续查。
他下山时年纪尚幼,机缘巧合下走错了路才走到一丈峰,被寒崖老人看中收为二弟子,彼时卓正阳这位大师兄已经出师近四十余年。
奚玉岚本不愿拜师,父母死因尚未查明,哪有时间留在深山里陪一个孤寡老人?可寒崖老人作为一个活了太多年的老妖怪,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欣赏的小辈,又恰巧听闻大弟子身死,一身武学传承后继无人,哪能就这么放了奚玉岚,当即便撒泼打滚软硬兼施非要他留下。
……一个不久前还说着‘我来保护妹妹’这种天真童语的活泼少年,哪经得起这阵仗,只能妥协。
拜师第二日,奚玉岚才知自己上头有个死了的大师兄,好巧不巧,恰好是紫薇楼的楼主卓正阳。事关父母之死,奚玉岚即便再焦急,也只好在一丈峰住了下来。
之后便是越清风上山,成为他的小师弟。几个月后,奚玉岚告知了自家师父他魔教少主的身份。正派了一辈子的寒崖老人听说自己乖徒儿竟然不是他之前所言的父母双亡的孤儿,而是来自雪山,当即大发雷霆,直接将人踢了出去。
然而虽气,他却并未将奚玉岚逐出师门,只从此闭口不提二弟子,连关门弟子越清风也不准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师兄,否则便是好一顿罚。
而奚玉岚下山后也没有仗着寒崖老人的身份行事,只是根据自己摸到的紫薇楼尾巴,一路追查到京城,并在司氏和卓正阳的眼皮底下糙木皆兵地筹谋起来。
六年前,他终于查清了紫薇楼背后之人正是卓正阳,而玄天一系列的悲剧皆出自他手,目的便是那两本秘籍。确定了复仇目标后,奚玉岚特意走了一趟越家,将自己妹妹拜托给越清风,怀抱着必死之心,集结了多年来培养的所有力量,对重伤闭关的卓正阳发起了雷霆一击。
结果不言而喻。
此一败,毁了他一身武学不说,也几乎将他生的信念打破。若非想到自己还有一个亲妹妹也在想方设法地复仇,恐怕早就死了。
他在chuáng上躺了整整六年,重伤让他一夜白发,直到几个月前还无法自由地通过轮椅行动,如今却已可以对着奚玉棠,平静地讲出自己的伤痛。
他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便jiāo代清楚了自己十几年的经历,可听在奚玉棠耳里,却已是惊涛骇làng,久久不能言语。
弥漫着药味的房间里,奚玉岚停止了讲述,剩余两人均一言不发。许久,奚玉棠忽然起身,低低说了句‘我出去透透气’,人便出了门。
奚玉岚看在眼里,担忧不已,却知此时自己不适合再说什么安慰之语,只好暗叹一声,闭眼养神。
在他对面,越清风轻轻放下茶盏,眼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奚玉岚,鉴于奚玉棠未走远,不想多说什么,只无声地比了个手势,表示疑惑他明明话未尽,为何不继续说完。
奚玉岚眯了眯眼,沉默地摇了摇头。
重要的事说清楚便足够,其他的,他并不想让棠棠背负太多。
什么和卓正阳jiāo手失败……以他们那位大师兄的作风和势力,若是普通人想对他yù行刺杀,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奚玉岚之所以没死,无非是因为,他姓奚,来自雪山玄天。
奚玉棠身在其中,关心则乱,想不到这一点,却不代表越清风这个外人想不到。
奚玉岚究竟是如何从卓正阳没日没夜的折磨拷打里逃出来,又是谁救了他,怎么瞒天过海,种种这些,他不想说,越清风便也不多问,只是在得到了自家师兄一个手势的答案后默默起身,路过他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瘦得硌手的肩膀,出门寻奚玉棠去了。
一路寻到云燕园后的曲水楼,越清风一眼便见到她盘腿坐在湖边,背对他,无声地看着平静湖水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听见他毫不掩饰的脚步声来到近前,奚玉棠头也没回便道,“我真气运行流畅,没有入魔征兆,你不用这样。”
越清风顿了顿,收回了探查她真气的手,一撩衣摆在她旁边坐下来,“真不用我再帮你梳理?”
“我很好。”奚玉棠回头看他那张谪仙般不染尘烟的脸,口吻平静,“好得不能再好了。”
越清风定定看她一眼,叹气,“你这样说,我反而更担心。”
“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大方……”奚玉棠不冷不热地轻笑一声,“既然身子不好还qiáng行习武,就省着点真气,别总làng费在别人身上。”
“你不是别人。”越清风平静地收回视线,远眺湖面,声音轻渺如水上烟。
奚玉棠怔了怔,也看向远处,沉默良久,突兀转了话题,“肃兮,我要去一趟京城。”
没等身边人惊讶,她便继续道,“不是因为奚玉岚,也无关卓正阳,是我自己的事,几天前就已经确定好了行程,薛阳他们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越清风回头看她,夕阳下,玄衣女子弧线优美的侧脸被金huáng色的光度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削弱了她平日里的冷峻和狠戾,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就连眼底那道伤疤都好似不再狰狞。
他没开口,而是静静听着她说话。
“我打算只带冷一。”奚玉棠语气柔和,“本来一个人都不打算带,拗不过他们,最后只能带一个。小美我打算留给你和他,你们都是病人,离不开医生。司离我也打算让他留在这边,他xing子活,小孩子心气,坐不住总惹事,你多担待些。”
她突然又想到了一个人,眼底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也不能告诉千彤,她好不容易jiāo到一个朋友,让她和墨音多待一段时间。她有墨锦和墨音照顾,当是无事,你不用管她。”
仿佛jiāo代后事一般的条条嘱托,让越清风忍不住蹙起了眉,他不乐意听这些,更不乐意照看这些人,便想开口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