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正将眼前局面收在眼下,心中石头悄然落地,决定把自家教主jiāo给沈七看管,自己则告了声罪,出去等着了。临走前他和沈七对视了一眼,后者读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头示意他放心。
目送吕正离开,沈七看向奚玉棠,“教主,越公子的诊治还没结束,不如您先回吧。”
听到他提起越清风,奚玉棠这才好像刚想到自己此时正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懒洋洋地偏头,越过沈七,居高临下望向越清风,后者正好望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
短兵相接,周围似乎无端静了几分。
接着,越清风那张好似上天jīng雕细琢后的俊脸上浮起一丝极淡的笑容。
“奚教主,好久不见。”
奚玉棠点头,“是蛮久的。”
“三年零一十五日了。”越清风接道。
奚玉棠:“原来越少主的病还没烧到脑子啊。”
越清风:“托沈神医的福,越某还好好活着,倒是教奚教主失望了。”
奚玉棠的面上带出一丝讥讽,“日子算得挺清楚啊越清风,别是让人误会你对本座甚是思念可怎么好。”
越清风怔了怔,咳了几声,微微勾起唇角,“看来奚教主也同样念着越某呢。”
奚玉棠:“……”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奚玉棠和越清风之间的相处,大部分时间是在打架,其余时间是在开嘴pào。两人笼统也就见过那么几面,其余的较量都落在台面以下,比如抢个地盘啦,互相吐槽一下对方最近爆出来的新闻啦,外加奚玉棠时不时诅咒一下对方去死之类的。
但不知为何,一旁瞧着的林渊还是觉得有哪不对。
……总觉得这两人似乎……挺熟?
面具后,奚玉棠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像是从齿fèng中挤出来一般,“我还真是每天都念!着!你!啊!”
念着你去死啊混蛋!
越清风默默掩好了衣襟,面不改色道,“那真是多谢了。”
“不谢!”奚玉棠没好气地应了一声,随即上下打量他几眼,凉凉道“……看样子越公子还能再活上几天,不像外间传闻那般,倒叫人听了心生遗憾。”
在奚玉棠的打量下,越清风的耳尖几不可察地染上一层红晕。他偏头咳了几声,顶着她探究的目光道,“不如奚教主先请回?稍后越某送沈大夫回去便是。”
奚玉棠摆了摆手,脚尖轻巧一踢,圆墩墩的石凳平地挪了几尺,恰停在一旁的杏花树下。她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定,倚着树gān,挑衅地看向他。
“不用麻烦,本座就在这等着,越公子不介意吧?”
越清风:“我……”
沈七:“他介意!”
半天没吭声的沈大夫看到自家教主居然还打算赖在这里不走,彻底黑了脸,“越公子还要行针,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奚玉棠从袖口拿出一叠书信扬了扬,“无妨,劳烦越公子给我准备笔墨。”
沈七咬牙:“……教主,你在这里会影响我!”
奚玉棠冷笑,“那岂不是正好。”
沈七一个字一个字蹦,“越公子行针是要更!衣!的!”
“……”
微微一怔,奚玉棠这才看向越清风。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对方轻描淡写丢出一句话,“奚教主既然不放心沈大夫,也信不过越某,那便等着吧。若是无聊,我让人拿些书给你。”
……到嘴边的话瞬间回去了。
奚玉棠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沈七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再一看越清风这幅披着衣裳的模样,顿时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倏地起身。
“既如此,那我先……”
“都是男人,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越清风打断了她的话,在无人发觉的地方,耳尖似乎更红了。
奚玉棠:“……”
沈七:“……”
作为在场最后的良心,林渊终于看不下去了,“清风,让奚教主等在此地实在……有违待客之道。”
你还在疗伤治病呢,这么bào.露弱点真的好吗?万一奚玉棠shòuxing大发要报仇怎么办要打人怎么办要动手怎么办!我打不过他啊!
越清风却像是没听到林渊说话,云淡风轻地抬手,“秋远,去给奚教主伺候笔墨。”
林渊&秋远:……你疯了吗?
奚玉棠太阳xué都开始跳了,若不是知道这个院子里至少有十个隐卫,又怕连累沈七,她这会大概会忍不住一把拎起越清风一个背摔,直接送他一程。
“不用了。”她义正词严,“既然阿七觉得碍事,那本座便先走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七当即松了口气。越清风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沈七,目光定在奚玉棠的面具上好一会,才轻轻道,“……随你吧。”
这一句听不出任何语气的低语,不知为何让奚玉棠忽然觉得不对劲,却并未放在心上,只朝沈七点了点头,抬步离去。
走到一半,她突然回头,深邃的眼睛一动不动地定在越清风脸上。
“越清风,你这个模样,几天后真能上擂台?”
越清风本是目送她离开的,此刻措不及防地撞进了那双如墨的眼睛里,微微一怔,有些láng狈地闪躲开,慢吞吞道,“谁告诉你我这次要上擂台了?”
看,语气里的客气疏离没了!
奚玉棠总算察觉出哪里不对了。
“你不打算出手?”她这回是真惊讶了。
不仅是她,就连沈七、林渊和小厮秋远都在听到越清风的话后震惊地望了过去。
“不打算。”越清风淡淡道,“奚教主此次大可放心,盟主之位在等着你呢。”
奚玉棠差点一个仰倒:“我放……”
我放你妹的心!
老子苦练三载打算一雪前耻,你居然跟我说你不打了?!老子前几次白输了吗?
……心机婊!
臭不要脸!
心中默念佛经数遍,她总算冷静下来,转身,面无表qíng地紧盯眼前人,“为什么?”
越清风洒然一笑,“这不是奚教主希望的?”
“好好说话。”奚玉棠声音蓦然一冷。
对面人微微一怔。
顿了顿,越清风轻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任xing,“三次足矣,不想打了,我病着呢。”
……奚玉棠,奚玉棠她气得不会说话了。
沈七眉尖一跳,默默往后退了数步。
在场几人隔着数尺都感觉到了奚小教主在狂飙杀气,越清风甚至不用透过面具去猜就能猜到她脸色定是不好,也很有眼力劲地保持了沉默。
直到发现她身上的杀气逐渐收敛,越清风才抬起头,一脸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无辜模样,语调轻松地问道,“奚教主收到欧阳盟主孙女满月宴的请帖了吗?”
奚玉棠没好气,“直说。”
越清风却完全不在意她语气里夹杂的寒冰,端的是一番岳峙渊渟,“不知奚教主明日可有兴趣与越某结个伴?”
奚玉棠:“……”
老子跟你结个p!!
“跟我结伴?”她忍不住开嘲讽,“你有病吧。”
“对啊。”越清风毫不在意,“奚教主不知?”
“……”
qiáng忍着丢针的冲动,奚玉棠冷声道,“那就养你的病,出去赴个什么宴!”
“总是闷在这里,病也不会好。”越清风面不改色地看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沈七,“越某说的可对,沈大夫?”
乍然回神的沈七下意识回答,“倒也没错,不过……”
“那就这么定了。”越清风扬起了那张令无数人自惭形秽的俊逸的脸,轻笑开口,“明日巳时,越某在城西望湘楼静待奚教主。”
奚玉棠本yù拒绝,听到望湘楼,突然一怔,望向越清风的目光变得危险——望湘楼是他们玄天教在洛阳最大的隐藏产业,向来无人知晓,如今突然被提起,是故意还是无意?
越清风神色如常任由她打量,一点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两人无声地对峙,相隔数尺,却好似在无人之处大战一场般,仅是目光相接都好似碰撞出无数杀气和火花,拼的不过是个谁怕谁。
许久,奚玉棠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越家少主脸色微白,在林渊与沈七疑惑的打量下,笑得chūn暖花开。
☆、第7章 同盟不是你想结
回分堂后,奚玉棠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仔细地将今日与越清风的会面从头到尾过了一遍,翻来覆去都没想明白越清风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好歹做了这么多年对手,奚玉棠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越家少主向来说一不二,既然他说这次武林大会不出手,便是真没这个打算,只不过原因有待商榷,不知是不是真因为他的身体缘故。
既想不明白,她便也索xing不费脑子,见招拆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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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奚玉棠带着司离准时出现在了望湘楼,掌柜将她带到了位于三楼的一间厢房外便告退了。
奚玉棠一把拉开房门,入眼便看到一身白底暗纹锦衫的俊逸男子坐在窗边悠闲地喝茶,身后秋远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听到门响,飞快瞥了一眼便又站了回去。
越清风回头,目光清悠地穿过房间,看到奚玉棠身边的司离时微微挑眉,接着便笑着招手,“来坐。”
奚玉棠面无表qíng地领着司离走过去,大刀阔斧地在越清风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说吧,你什么打算。”
他哪有什么打算。
越清风避而不答,亲手给奚玉棠倒了杯茶推过去,“尝尝,这望湘楼的茶倒是极好。”
奚玉棠面无表qíng地接过茶盏却并未入口。有没有好东西她当然知道,这是她的地盘好吗?
“我也尝尝!”司离从越清风手中抢过茶壶,给自己倒上满满一杯,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喝!教主,这茶比白开水好喝,你也试试嘛。”
奚玉棠:“……”
熊孩子!本座就爱喝白开水怎样嘛!
她抬眸扫了一眼越清风,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她并不擅煮茶品茗,毕竟雪山上那群熊孩子每天脑子里只有单挑群殴,光是跟在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就已经很忙了,哪有时间做这种风雅之事。
越清风被人骤然抢了手里东西,微微一怔,看向司离,“这位是司护法?”
“嗯,是我。”司离乖巧点头,一张瓷娃娃般的小脸上挂着烂漫的笑容,“久闻越少主大名,初次见面,果真长得好看。”
“所以就送了我见面礼?”越清风也温润地笑道。
司离怔了怔,奚玉棠立刻反应过来,看向越清风方才执盏的手,果不其然在其指尖瞥见一抹乌黑,且似乎有继续蔓延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