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错_尤四姐【完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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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环搀她上登道,走了没几步听见堆秀山后传来吃吃的笑声。她当时有点好奇,循声过去,刚过转角就看见浮碧亭里有两个依偎的身影,一个是原本应该坐在御案后的皇帝,一个是音楼那位理应循规蹈矩的姐姐。
婉婉一时发愣,躲避不及,还是音阁先发现了她,匆忙拽了皇帝的衣袖,自己起身让到了一旁。
皇帝才看见她,脸上讪讪的,“小妹妹大安了?今儿天不暖和,仔细chuī了风,又着凉。”
婉婉一向对皇帝这种荤素不忌的做法很反感,今天既然撞见了,她也有些忍不住了。瞥了音阁一眼,“夫人……照祁人的叫法,应该是庶福晋。您今儿又进宫来了?瞧了步娘娘没有?”
音阁面带羞愧,朝她蹲了个福,“给长公主请安。回殿下的话,奴婢才进宫就遇见皇上,还没来得及去哕鸾宫。”一壁说,一壁看了皇帝一眼,“奴婢告退了。”
皇帝往着她的背影怅然若失,想起妹妹还在,重又抖擞起了jīng神,“身上还热不热?咳嗽都好了吧?”
婉婉不理他这些,蹙眉道:“我要没记错,那个是音楼的姐姐吧?哥哥怎么这样儿,别说沾着亲,就是不沾亲,她还是南苑王的小妾,您这么做,有失体统了。”
皇帝噎了下,试图辩解:“就是偶然遇上了。”
“偶然遇上不也得避嫌吗,要问话儿,正大光明传到养心殿去,在这假山石子后面,传出去好听来着?”
皇帝简直有点傻眼,奇得很,他连太后和皇后都不在眼里,唯独怵这个妹妹。婉婉年纪还小,不过十五岁,可她说话有时候像个学究,姑娘家却心怀天下,见他有了不对的地方也敢仗义执言,他又拿她没办法,渐渐的面对她就范头疼。
他挠了挠头皮,“是哥哥做错了,往后会警醒着点儿的。你别在风口站着,上亭子里头来。”
她慢吞吞跨上去一步,“我原不该说您的,可我希望二哥哥当个有道明君,咱们大邺如今的财务政局都吃紧,得靠您力挽狂澜。您把这些心思全搁在这种事上,往后怎么好?”还想和他争辩,又碍于自己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有些话不好理论。想了想只道,“音楼的姐姐是南苑王的侍妾,您这么的,不好。旁的我也不说了,二哥哥自己知道。”
又是一脸不高兴的模样,嘟着嘴走了。皇帝目送她,等她去远了才松口气。太监崇茂上来听示下,“万岁爷,那庶福晋怎么料理?二人抬还在夹道里候着呢。”
皇帝电闪雷鸣地一声大斥:“没眼力劲儿!还能怎么料理?送出宫去!”
于是无功而返,音阁负着气,从顺贞门上出来,到了藩王府还在闹qíng绪。婢女上来接她的斗篷,她扬手一推,把人推得八丈远。宇文良时正举着水端子浇花,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出师不利。她到跟前,他连眼睛都没抬一下,“怎么?”
“那个合德长公主,真是个厉害角色!原本我和皇上在浮碧亭里说话,一切都顺遂,不知这太岁从哪里冒出来的,几句话说得皇上都愣神,我也没法儿在跟前呆着了,只好先回王府来。”
他起先还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听见她提起婉婉来,脸上才有了温和模样,也不急躁,饶有兴致地问她:“长公主说了什么?”
音阁揪了把树叶,狠狠掼在地上,“她yīn阳怪气儿的,说‘这不是庶福晋吗,你怎么在这儿,瞧了步娘娘没有’……皇上就在边上站着,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他听了不由发笑,“谁让你们在花园里点眼,她没拉一大帮子人来看热闹,已经是她的恩典了。皇上那头怎么说,有jiāo代没有?”
音阁摇头,更加的郁闷了,“叫长公主这么一闹,皇上败了兴,还能有什么jiāo代!我如今都疑心皇上怕那位姑奶奶了,世上也有这样的哥哥,妹子一句话,他连大气儿都不敢喘。我是没了指望了,往后怎么样,看造化吧。”
其实不应当埋怨皇帝,应该惊讶于那位姑奶奶。一物降一物,就是这个道理。按说皇帝万乘之尊,还有什么令他顾忌的?可就是这么奇异,他忌惮胞妹,也许不能说是忌惮,更多是因为疼爱吧。这位长公主,生来克化得动帝王,qiáng硬对qiáng硬,到最后产生的只有战争,但她柔弱又倔qiáng,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他心qíng不错,花也不浇了,背着手在院子里游走,音阁因为计划落空了,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接下去怎么办,请王爷指教。”
他回眸一顾,金芒流转,九霄云动,“你还是不了解男人,除非你没入他的眼,否则是断然撒不开手的。宫你可以照入,去瞧端妃娘娘,谁还敢拦着你不成?至于皇上那头,有人给你敲边鼓,自然够你受用的。”
这么说来他早就有了安排,至少御前是不必发愁的。
“王爷曾经说过各取所需,那么您要的是什么?奴婢斗胆猜一猜……”音阁想起他那抹笑意,咬了咬牙试探,“是合德长公主吗?”
他的眉眼渐渐生凉,就那样漠然看着她。音阁浑身起栗,吓得肝儿都要碎了,正懊悔自己多嘴,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的时候,听见他寂寥的语调,一字一句道:“猜得没错,我要的正是她,所以你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里永远只活跃着这老几位,心里真是无限酸楚啊(┬_┬)
感谢大家打赏,鞠躬~~

  ☆、第15章 qíng思jiāo加

步家在和南苑王府结亲之前,只听说南苑王少年英特,文武双全。做媒的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啧啧,世上真找不见比他老人家更齐全的了。王爷十八岁袭老藩王的爵,整个江南道都在他的手里攥着。我不说你们也明白,杭州不也是南苑的辖下吗,这些年多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可不全是南苑王的功劳!姑娘大了,总要找婆家的,可着江南地面儿上数,有谁能越得过王爷的次序!你们单听我说,只当我chuī嘘,我可是见过王爷金面的。哎呀呀,那长相,那气度……啧啧啧,十个高长恭也抵他不过。这些年王爷勤政,自己屋里的事儿耽搁了,老太妃着急给儿子开枝散叶,传了我去合计,特意的嘱咐了,姑娘家出身要好,要知书达理模样周正,我一下儿就想起您家来了。和老太妃说了咱们这里的qíng形,家老爷是卸任的太傅,小姐又是出了名的美人,老太妃一听就撞到心坎上去了。”
当时步太傅是有些犹豫的,“听说南苑王已经有了三房姬妾……”
媒人手里的帕子高高甩了起来,“这年头儿,还有人计较那些个!天底下有权有势的,哪家不是三妻四妾。那三房,原是王爷以前的通房,老太妃做主收进屋里的,王爷并不上心。小姐过去了自然高看,正经外头聘的,和家生子儿能一样吗?不能够!您听我说,我和您jiāo个底,南苑王王妃的宝座,至今还空着呢,咱们小姐要是得了宠,往上抬一抬,再抬一抬,可不就成正头主子!”
要以俗人的眼光来看,是门好亲,可就是位分差了点儿,“庶福晋是什么来着?侧妃吗?”
媒人含含糊糊的,没好明说连妾都不如。祁人内院的位分分得很清,福晋、侧福晋、庶福晋,底下还有个没品级的格格。庶福晋说穿了只比丫鬟高两等,连侧妃都算不上。
有经验的媒人懂得避重就轻,“横竖是主子,呼奴引婢的,体面着呢!他们那里就是这个习俗,女人进门一步一步往上升,那三房伺候了那么些年,到如今也还是庶福晋的衔儿。咱们小姐进去就和她们平起平坐,假以时日,踩着她们的人头就上去了,这种事儿可用不着论资排辈。”
早前音楼以音阁的名义进宫,两个人的身份对外调了个个儿,所以媒人提亲,自然也是为步府庶女提亲。太傅庶出的女儿,进王府当姨太太,算不得rǔ没,于是家里商议了一回,没有更好的出路了,就那么答应了吧。
可惜得很,其实南苑王府相上她是有目的的,最终的症结在音楼身上。她没能伺候上先帝,却叫现任的皇上看中了,南苑王早就得了消息,想法子把她这个姐姐弄进王府,果然还是为了给尚主做准备。
这远兜远转的,亏得花了这么多心思!音阁打从肺底里呼出一口气来,“怪道,王爷打算拿我换合德长公主?长公主是皇上唯一的胞妹,只怕我微贱,帮不上王爷的忙。”
他瞥了她一眼,语气冷漠,甚至有些残酷,“单凭你,自然是不够的,所以你得加把劲儿,只要怀上龙种,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音阁有些气哽,“可是王爷,妾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既然未和王爷做过一天夫妻,皇上就没有必要觉得亏欠了您,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顿住脚,轻轻皱起眉。思量再三回头打量她,“说得有理。”
音阁心头一喜,要论真qíng实感,这样的伟男子,有谁不喜欢?可是人家不拿她当回事,尤其入了京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人,自己愈发不入他的眼了。她也有她的憨劲儿,偏要拉他下水。没准儿沾上了,从此撂不开手,她并不是非要把音楼拱下台,音楼串通了肖铎整治娘家的帐也可以不算,如果能跟着他,安安生生过日子,还要进宫gān什么!
她满心期待,简直怀揣着憧憬凝望他,谁知他审视了半晌,下不去嘴,转头叫恕存,“去,把这回跟来的人都召集起来。”
恕存扫袖领命,音阁气得眉毛倒竖,扬声说等等,“王爷这是要gān什么?”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那么多人里头,总有个把瞧得上眼的。你随意挑一个,或者两个也成,全看你高兴。”
不管内qíng如何,对外总还有个名分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叫自己的女人挑男人,一个不成还可以挑两个。难道她就这么不堪,白送上门都叫他不屑一顾吗?
她含着泪,愤愤然说不必,“王爷的慷慨大方,音阁算是领教了。”
他也不qiáng求,曼声叮嘱她,“自己想辙吧,最好不要露出马脚来,坏了我的事,你就捅大篓子了。”
真是可气得紧,这么待她,想必是个薄qíng的人,可是对长公主,竟又变得一千一万个体贴。桌上那盒吃食都放馊了也舍不得扔,从江南带来的一对泥人收拾了再三才托她带进宫去,jiāo给公主,讨她欢心。
婉婉对那些民间来的小玩意儿一直很有兴趣,泥人头上的**一统帽摘下又戴上,来回不停的折腾,也不觉得厌烦。
“替我谢谢南苑王,路远迢迢的,还给我带这个来。”
音阁笑得有点别扭,“长公主喜欢就好,这也不值什么。我们王爷常念叨您,那天您送的点心,到今天都还供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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