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存天地_玄玄于书【完结+番外】(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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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祤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孟尧的心胸竟这样狭窄,那他对那时处处无理的自己,不可不谓是宽宏大量了。也难怪这孩子说话时总是显得格外小心谨慎,原来是怕自己哪句话哪个字说得不对便丢了xing命。阙祤又看了看他,觉得这孩子也颇为可怜,语气不由放软了些,“在我面前没那些个避讳,想说便说。”
庞志浩被长宁宫的人威胁着送进这里,孤立无援,本是十分害怕的,还以为被阙祤认出后就死定了,没想到竟还能有这样的转机。寻教里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只有眼前这个,是从前匆匆见过又匆匆分离的“熟人”。他不是个有主意的人,胆子又小,只要有个人能让他觉得可以依赖,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靠过去。就像是这一刻的阙祤,他淡淡的一两句话,就让这如履薄冰的少年忽然有了踏实的感觉,恨不能将眼下所有的烦恼事都jiāo到对方手里,让他去替自己cao心。
在这少年眼里,阙祤恐怕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上天派下来救自己于水火的神仙。庞志浩傻愣愣地看着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有道理,只觉阙祤不仅长了一张神仙才会有的脸,连身上都要散出仙气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蹭了小半步,委委屈屈地红着双眼问道:“那……大哥……”他含糊地唤着,偷眼去看阙祤的表qíng,见对方没有任何不悦,才又微有些欢喜地继续说下去,“您说我还能活着回去,见到我爹娘么?”
“往后的事我不知道,”阙祤却也不给他希望,“既然还活着,那就且带着那点盼头,活一日算一日吧。”
庞志浩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却也没追问,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又问道:“我听教主那日的意思,可是要对付孟尧?等他杀了孟尧,如果我想离开寻教,他会不会同意?”
“教主怎么想,就不是我们可以随便猜测的了。”阙祤揉了揉仍是不大舒坦的胃,刚站起来,身体就晃了两晃。
庞志浩忙伸手扶住了他,“大哥,你不要紧吧?”
阙祤下意识地拂开他的手,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郁子珩——如果换作那个人,自己大抵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他轻轻皱了下眉,道:“没事,这两日睡得多手脚不听使唤了,走走就好了。”
这个时候,议事差不多该结束了,按说歇了两日,自己也该去和风轩同郁子珩一起练功了,但……
那日郁子珩离去时应该是动了气的,这两天没出现,显然是气还没消,那自己还是少去惹他心烦为妙。
庞志浩被他躲开了,便识趣地没有再扶上去,跟在他身后往楼下走。阙祤这两日身体不舒服的事在听雨阁伺候的人都知道,庞志浩便又担心他走得不稳会从楼梯上摔下去,双手便一直张开来护在他两侧,以便出事的话可以及时拉住他。
阙祤自是察觉了,浅浅笑了笑,没有拒绝他的好心。
可才下了楼,他的笑便僵在了脸上。
“哎呦!”阙祤脚步停得太急,后头的庞志浩差点一个收不住撞在他背上,退时绊上了台阶,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哥,怎么不走……”他肩膀一抖,话音卡在了嗓子眼里,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又恢复了先前怯懦的模样,“教……教主……”
郁子珩站在听雨阁门前不远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转,才缓步走过来,“大哥?阙祤,你到我寻教后没别的收获,兄弟倒是认了好几个。”想起庞志浩护着他走路的样子,郁子珩心中更气,有一种自己的位子被人qiáng行抢走的不快在心里迅速蔓延开来,就觉得那看着胆小老实的少年实际满肚子都是坏水。
庞志浩不敢看他,双手紧贴着双腿,手指攥着裤子,颤声道:“教主,属下……”
郁子珩突然觉得自己十分看不惯他这副模样,他一个说话时候连头都抬不起,肩背都挺不直的没出息玩意儿,自己哪里不如他?他可以得阙祤那样温和的笑容,可以站在他身后默默护着他,自己为什么便要被阙祤一次次推拒得老远?钻了牛角尖的大教主又犯了小孩子脾气,跟个足足比他小了一半的少年置起气来,伸手便想将他的背脊给拍直,“你给我挺起……”
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庞志浩,阙祤的手也递了过来,在下方格挡了一下,将他的手撞了开去。
他才行了针没几天,内力尚未恢复,提不起劲,这一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自然不会伤到郁子珩,却与在那位大教主心里烧着的那团火上加了把柴无异。
郁子珩脸色yīn沉了下来,压抑着火气道:“你竟为了这个才认识没两天的家伙和我动手?”
阙祤心道我认识他的时间其实比你长,不过也知道这会儿这话说不得,道:“教主,是我让他那么叫的,不是他不懂规矩,就别为难个小孩子了吧?”
听他这么说,郁子珩明白了他是误会自己想要伤害庞志浩,却也不解释,稍稍压低了声音,危险意味十足地道:“阙祤,你知不知道,你越是维护谁,我就越想杀了谁。”

☆、yīn差阳错

  庞志浩对“杀”字很敏感,身体哆嗦了一下,想退开,双腿却像被定住了一般动不了。
阙祤心中无奈,正想说什么,却听郁子珩又道:“跟我来。”撂下话转身便走,笃定了阙祤一定会跟上来一样。
然而阙祤却没跟上去。
走出了七八步也没听到阙祤脚步声的郁子珩:“……”
庞志浩胆战心惊地看着阙祤,想让他快点跟上去,这样自己就可以暂时摆脱被杀的命运了。然而他焦急的眼神没能成功传达出自己的意思,阙祤便也没能领会,非但没有即刻跟着郁子珩离开,还不急不慌地对庞志浩道:“去忙你的吧。”
郁子珩将速度放得慢了又慢,最后几乎是原地踩着玩儿了,他拼命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的冲动,最后……没克制住。
本来如蒙大赦想要跑开的庞志浩被他一记眼刀扫到,险些一头抢在了地上。
阙祤这才朝郁子珩这边看过来。
郁子珩迅速转回身,当做什么也没发生那样继续往前走。
阙祤举步缓缓跟上。
郁子珩听着身后那人显得比平日沉重些的脚步声,心里那足以燎原的怒火竟慢慢收敛了爪牙,最后只剩下了零星因为不满而坚持不肯彻底熄灭的小火苗。
阙祤不肯点头确定二人那样的关系,郁子珩还是会反省自己哪里做得不足不好,可时间长了,他又迷茫了起来,觉得无论自己做得多好,那些可能都不是阙祤真正想要的;而阙祤真正想要什么,郁子珩心里很清楚,同时也清楚短期内自己给不了。
可是那么真的一颗心已经都捧到他面前了,他怎么还能视而不见呢?所以郁子珩到底也是心存怨念的,想着冷落阙祤几日,等他受不了了来找自己,说不定这事便能成。哪知等了两天,阙祤就那样稀里糊涂地睡过去了,倒是他自己按捺不住,先跑来了。
对于要不要继续喜欢阙祤这事,郁子珩也着实纠结了一通。气也气过了,郁闷也郁闷过了,到底还是醒时想见他,睡着了梦到他。都这样扎到了脑里心里,又哪是说不去喜欢就能不喜欢的呢?所以郁子珩认了输来找阙祤,来之前还特别安慰了自己一番,说阙祤那个人容易心软,对祝文杰对罗小川对苏桥都会心软,那迟早对自己也会一样。
结果来了就看到,他在对庞志浩心软。
于是准备了一早上的好话就都说不出来了,出口的尽是些冷言冷语。郁子珩边走边想,自己这副死德xing,他能喜欢才怪。
停下脚步,郁子珩叹了口气,转过身来,却发现阙祤根本没跟在身后。想得太入神了,那人的脚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消失的竟都没察觉,才平复下来的qíng绪又开始躁动,郁子珩觉得自己迟早要被阙祤给折磨疯。
让他再去找一次,他也拉不下那张脸来,心头火无处发泄,郁子珩唤了个弟子过来,叫他把两位护法和众位舵主都叫到比武场去,决定打个痛快。
阙祤倒也不是有意违抗教主的命令,实是在chuáng上躺了整整两日,还没有从手脚酸软的境况中恢复过来,跟不上郁子珩那越来越快到最后活像要赶着去投胎的速度。他猜想郁子珩大概是过来叫他去练功的,那也不用着急追他,往和风轩去就是了。
可到了和风轩,却发现练功房里并没有人,楼上楼下走了一圈,也没找到郁子珩。
阙祤:“……”那到底是跟他去哪里?
每日这个时辰都是二人练功的时间,午时之前附近都不会有人打扰,阙祤走了一路有些累,便也没再出去找人询问。他坐在练功房里歇了一阵,喝了杯水,等到又开始犯困了也没见郁子珩回来,便又会听雨阁睡觉去了。
全然不知练武场上此刻是一番怎样混乱的景象。
偏巧不巧,也不知林当是不是嗅出了什么味道,次日议事上,竟再次提出了要郁子珩成家的事来。
阙祤半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听着,有些后悔今日跟着一起来议事了。
郁子珩浅皱着眉,目光淡淡从他侧脸扫过,在他鬓间的一缕黑发上流连片刻,这才收了回来,道:“我自己的终身大事,我自有打算,此事莫要再提。”
“教主既为一教之主,那终身大事便不能说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林当语气有些qiáng硬,“这是关乎我寻教延续的第一等大事,拖不得!”
阙祤撇撇嘴,觉得在林当这群人眼里,郁子珩简直就是皇帝。他抬头朝林当看了一眼,眼里的鄙视和嫌恶几乎要藏不住,就差明着告诉对方活着就是多余了。
林当对上的他是目光,怔愣了一下,随后好像气得人都要抖起来。然而到底还是有所顾忌,什么也没说,只是恶狠狠地又瞪了回去。
他不知道除夕那晚的事阙祤有没有告诉郁子珩,他倒不怕明着把话说出来,因为那样一定没人会相信阙祤,必然都要站在自己这边,彼时阙祤是死是活是去是留,也是全凭自己一念。可他心里又没底,认为应该防着阙祤耍暗招,此时他便是担心阙祤只将那件事偷偷说给了郁子珩知晓,而郁子珩却始终不动声色,让自己看不出丝毫端倪来。
不,郁子珩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算他对阙祤再怎么非比寻常,也不会到公私不分的那一步。他的为人自己是清楚的,断不会只凭阙祤的三言两语便会失去对自己的信任。
想到这里,林当又觉阙祤丝毫不足为惧,他想和自己斗,何止早了十年?重新放下心来,林当对着阙祤挑衅似地扬了扬眉。
阙祤哪知道只这么一会儿他便已经转过了这么复杂的心思,只是觉得这人实在是病得不轻。寻教也真是的,都已经老糊涂的家伙了,为什么还要让人家出来劳心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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