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珩果然只能左闪右躲,半天也寻不到还手的空当。
索魂剑剑身两侧还有不少银钩,端地是锋利无比。郁子珩吃过那玩意儿的亏,虽然没感觉到疼痛,却也知道它的厉害,不敢贸然让其沾到皮ròu。可这么重的一柄剑,就算不被剑锋伤到,单是被剑脊扫上那么一下,也着实够受的了。
郁子珩没理会腰间被刮的那么一记,反正也没什么感觉,这是他这会儿最大的优势。他忽然不合时宜地庆幸起自己不用武器的这一点来,不然什么样的武器在索魂剑面前都要黯然失色,可能还要成为累赘。
好在他所长是内力,且极为霸道,身法则偏轻巧一路,一时半刻倒还不至于被索魂剑削成片。
浑厚的内力配上绝妙的掌法,郁子珩渐渐打得顺了手,从一开始的只能防守,到现在防个十几二十来招便能寻到空当反守为攻那么一两招,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可是仍然毫无取胜的可能。
郁子珩想,若是这里地方再宽一些,够他充分施展开手上的剑,自己大概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
他想到这里又是一怔,一不留神差点被削掉半边肩膀,险险躲过的同时,不由又看了那架马车一眼。
这里明明施展不开,他为什么绝不肯离开那马车超过三步?
“教主,暗器上的确有毒,”尹梵的声音从后头响起,“虽说时日久远已无大碍,还是快快bī出来好。”
祝文杰也赶来帮顾文晖和苏桥对付单耽等人,“教主,程岳说bī这毒不可误了时候,一定要在两三个时辰内。”
先不说郁子珩是否有bī毒的想法,反正兰修筠是不会轻易放他离开的。他心里自然明白这一点,便也不làng费力气去回那两个人的话,只分出一部分心神思考,以二人功力相差之悬殊,自己为什么还没落败。郁子珩说不清为什么,只是直觉这也和旁边的这架马车有关。
利器破空之声便在这时响起,直指那架郁子珩还没能琢磨透的马车。
☆、自胜者qiáng
从躲在树上看着双方对峙开始,阙祤便觉得兰修筠对他身旁的那架马车极为重视,便也不由多留意了些。是以兰修筠从车里取出索魂剑时虽只有一瞬,阙祤也借机看到了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没能看清那人的相貌,甚至连男女也说不准,只是一个隐约的人影。不过这已经足够,从兰修筠的表现来开,他将这人带在身边肯定不是用以威胁郁子珩,相反,这是个对他极为重要,重要到让他寸步不离的人。
那么这个人或许就可以成为他们反败为胜的关键。
阙祤闭目坐在树下,一次又一次用内力冲击着被郁子珩封住的xué道。
许是郁子珩担心下手太重会伤了他,又许是没想到以他的内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xué道冲开,点xué的力道并不如何大,小半个时辰不到,阙祤便恢复了对自己手脚的控制。
他并没急着动,而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郁子珩。
郁子珩在绝心丹的作用下什么也感觉不到,但刺骨毒xing尚在发作之中,并非对他毫无影响。他在毒发中硬是使用内力,对身体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就算阙祤不懂医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阙祤看得出,郁子珩出招远没有平日里那样gān净利落,他的身体早因为过低的体温而不大听使唤了,现在还能和这样qiáng的对手过招,不可不谓是个奇迹了。
那家伙的所作所为实在可恨,早知如此,一开始便由着他去胡闹算了,何苦还要再掺和上一脚?可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总不能半途而废。
阙祤微低下头,看着落在身旁不远处的一枚尖刺,心想便帮他到这场胜负再无悬念时,自己就可以没有遗憾地离开了。
衣袖卷起第一枚尖刺,用内劲推向马车的同时,阙祤纵身而起,从地上又连着踢起三枚尖刺,目标都是同一个。
他又迅速挪到被郁子珩丢在地上的那枚生满倒刺的银钩前,袖底生风地将银钩卷起,反身一脚,用全身的内力将那东西打向马车。
银钩上早已gān了的血迹凝成狰狞的模样,划过半空时闪着冰冷的光。
第一枚尖刺到时,兰修筠便已被他激怒,眼里寒光乍现,狠声道:“找死!”
他连着拨落了四枚尖刺,看到银钩追近时,全身都释放出了浓浓的杀意。
因为兰修筠忙着对付那些暗器,郁子珩得以喘息片刻。他回头看向暗器来袭的方向,惊诧于阙祤竟已冲破了xué道,且还愿意帮助自己。
他随即又想到自己才开始认为马车能限制兰修筠的行动,阙祤便已经将攻击的重心放在了这上头,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心有灵犀?
紧张的打斗中,他就忽然毫无征兆地开心了起来。
不过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间,当郁子珩留意到兰修筠有将最后的那枚银钩反击回去杀了阙祤的意思时,几乎没有多想,便拼着自己被索魂剑捅个对穿的危险,挡在兰修筠面前,奋力击出一掌。
兰修筠竟也不闪躲,仍是只想着要将银钩打回去,似乎不需要考虑银钩到底有没有能够穿透马车的力道,哪怕只是惊到车里的人也不可以。
见他不惜与自己两败俱伤也要杀了阙祤,郁子珩不禁着急,好在他并没有乱了方寸,心思电转,那一掌不再对准兰修筠,而是向旁偏了两寸,也朝马车上招呼了过去。
兰修筠一惊非小,双目陡然睁大,竟是连面色都毫无来由地白了白。他本能地以自己的身体隔住郁子珩,生生受下那一掌,同时将手上索魂剑猛地朝着阙祤掷了过去,意图打落银钩化解危机后一举将阙祤毙于剑下。
郁子珩这一掌虽然狠,却因为不知车里什么qíng况又是在与自己义父对敌而有所保留,再加上他尚在毒发中,打出去的力道比自己所想的还要小。十成的内力,他有心留了两成,意外没发挥出来的有三成,最终打在兰修筠身上时,勉qiáng也就剩了五成。
这一掌打中了,他却不敢有丝毫放松,眼见兰修筠甩手丢出了索魂剑,想也不想地转过身,死命扣住了剑柄,硬是将那有千斤之力的一掷给扯了回来——就算此刻兰修筠在他空着的背上来那么几下,他也不能让阙祤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阙祤本已算好了退路,却没想到郁子珩会突然不要命地抓住那柄剑。看着他崩裂的虎口处流下来的血,阙祤怔了怔,不知怎地就问了自己一句,没让郁子珩知道以自己的轻功足以避开这一击是不是错误的。
随即他又轻轻笑了笑,如果换了自己是郁子珩,就算清楚地知道那人的轻功足以应对,恐怕也还是会和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兰修筠受下郁子珩那一掌,纵然只有一半的内力,也痛得他险些没站稳。而等他反应过来时,那银钩已经击穿车门,打进了车内。兰修筠脸上的神色由愤怒变为担忧,他忍着五脏六腑的疼痛,抬掌拍开郁子珩,惶急地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被索魂剑上的力道拖着,郁子珩还能站住实属不易,被他在背后击了一掌,立时便脚步不稳地向前扑去,最终以索魂剑撑地,才不致跌倒。
兰修筠伤后打出的一掌有多大力道他不知道,反正现在感觉不到痛,不过郁子珩心里明白,一旦绝心丹药效过了,自己只怕是讨不得好。
兰花杀手被阙祤杀了好几个,顾文晖苏桥和两位护法的压力大减,又见郁子珩夺回了索魂剑,不由气势大盛。
然而林当那边却不算好,他与孟尧争斗了半天也没分出高下来,拖到了郑耀扬等人bī完了毒再次加入战局,就算有冯宇威帮忙,也显得捉襟见肘。
郁子珩撑着索魂剑喘了几口粗气,也不知道哪口气没喘对,咳了几声后,竟连着呕出了好几口血来。他却依然没什么感觉,抹了抹嘴角,缓缓站直身体转过身。
抓住了别人的弱点不客气地穷追猛打实在是过于卑鄙,然而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须得快点结束这一切才行。
他朝马车里看去,想看一看里头到底有什么,让自己的义父如此宝贝。不过不管是什么,那也将是他接下去要针对的对象了。
兰修筠却没给他看清楚的机会,高大的身形将里边的人挡得严严实实,随后竟将车门反手关上了。紧接着,一声尖锐的口哨声从车里头传出来,分外刺耳。
郁子珩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那两只猎豹,便见猎豹像盯着猎物一样正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身体伏低,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只不过是两只畜生而已,没什么好怕的。自己早不是当年那个轻易便被吓傻的孩子了,要杀这么两个东西简直易如反掌。
郁子珩这样对自己说,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只尝到一嘴的血腥味。他皱了皱眉,握紧了手上的索魂剑,未曾察觉手在微微颤抖。
猎豹分两边朝他扑了过来,一只奔着他的手去了,另一只则是瞧准了他的咽喉。
郁子珩想要向后撤一步,脚却没能挪动;想要提剑斩杀猎豹,手腕竟又脱了力。果然……还是战胜不了它们,在猎豹面前,自己永远都是个败者。
一颗石子突然飞过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要咬破他咽喉的那只猎豹颈上,力道之大,竟将猎豹的身体都给打歪了。
猎豹吃痛,撞在了郁子珩身上,察觉到危险不敢停留,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呜声,夹着尾巴向后退去。
郁子珩被它一撞,倒是歪打正着地躲开了另一只猎豹的攻击。他趁机偏过头看了一眼,见正在和单耽对敌的阙祤也朝自己这边看来,四道目光撞在一处,千言万语归于无声。
他又救了我一次……
这样想着,郁子珩却没有多高兴,反而怅然若失了起来。他觉得阙祤做这些都不过是为了“还债”,债还清了,也就能了无牵挂地走了。
但是不行,绝不放他走。
郁子珩一咬牙,奋力站起身,索魂剑被他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仅一招,便将两只猎豹都杀了。
一直以来,不能战胜的不过就是自己。
一旁却早有人盯准了这一时机,孟尧趁郁子珩对付猎豹之时虚晃一招,从林当那里抽出身来,对着他的背心倾全身内力挥出一掌。
郁子珩未及收招,便听到背后风声又乱,心知有人偷袭,可想要回击,却再没有那样的力气了。他却未慌乱,脸上甚至还多了几分笑意。
阙祤却是看不到他的表qíng的,登时急得几近疯狂,使了小擒拿手捉住单耽的腕子,当下便要捏碎。接着趁着对方大惊着挣扎撤回手臂之时,一脚将人踢开,而后径直奔郁子珩去了。
“该你出手了,”郁子珩再次将剑撑在地上,用平稳的声音道,“海黎。”
☆、曲终人散
听到殷海黎的名字从郁子珩嘴里吐出时,孟尧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他愣了愣,才意识到这么多年自己身边就一直埋伏着一条毒蛇,沉着地等待着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
眼下,这个机会来了。
感觉到危险bī近,孟尧毫不犹豫便放弃了要击杀郁子珩的念头,掌力旁推,打向另一侧的石碑,自己借着反弹回来的力道迅速闪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