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昭华想追出去,可也知道如今言瑞谦此刻qíng绪激动,不会听得进旁人的劝说,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是最叛逆的时期,只能软着来,硬来的话,是会更加激发他bào戾的,所以,言昭华想追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打算给言瑞谦一点时间冷静冷静,今日之事,若是他再大一些,肯定一眼就能看出症结,不会做出这种冲动的事qíng来。目光又转向了谢氏,只见她正在言修身旁低声安慰着他,神态温婉,举止优雅,怎么看怎么一副贤妻的模样,却让言昭华发自内心的恶心。
言修似乎还没有消气,看向了言昭华,问道:
“有没有哪里受伤?”
言昭华摇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是跌一下,谦弟才多大,能有多大的力气啊。”
可是你打他却是用了全力的,言昭华似乎能对那一巴掌感同身受,她似乎正经历着上一世那种,让人一步步bī得被讨厌,被厌恶的过程,谢氏当年就是用的这些离间手段把她和谦哥儿的名声和关系毁掉的吧,真是下作,此时此刻,言昭华由衷的感谢老天爷让她重新活过来一回,让她有机会能够把这些加注在他们身上的恶意全都扯碎。
言修听了言昭华的话,低头看了一眼仍旧有些发麻的手心,他的手到现在还有感觉,可见刚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怪不得那孩子嘴角都被打出血了……
言昭华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同样有些发懵的莺歌儿,只见她心虚的别过了眼神,然后低着头对言昭华和谢氏他们行了个礼,就追着言瑞谦离开的脚步跑了去,言昭华知道,就算现在把莺歌儿给扣下来也没用,她来青雀居没做什么,只不过摔倒的时候被言瑞谦看到了,言瑞谦来了脾气,对言昭华发火,主动动手推了言昭华,从头到尾,并没有莺歌儿这个丫鬟什么事,就算言昭华指认她,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能证明是她在背后挑拨离间,一切只有等言瑞谦冷静下来,才能问出真实的qíng况来,所以莺歌儿离开,言昭华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
言修叮嘱了言昭华几句,让她好好休息,态度比对言瑞谦的态度要好不知道多少,其实从上一世开始,言昭华就没有想明白,言修对待谢薇还有她留下的两个孩子到底是什么感觉,要说他不闻不问吧,可最起码上一世言修没有带兵驻守前,她和谦哥儿在府里都活的好好的,言语上的不算,两人过的都很平安,可要说他对他们有心的话,也不太像。
言修离开,谢氏主动要求留下来照顾一会儿言昭华。
谢氏扶着言昭华入了内,两人都没有说话,谢氏让人去给言昭华拿一点金疮药来,坚持要替她上药,尽管言昭华的身上没有任何损伤的痕迹。
“哎哟,这个谦哥儿也太不知轻重了,居然对一个姑娘家动手,幸好是没事,若是在身上留个什么疤痕,那将来可怎么办哟。”谢氏将言昭华的手放在掌心,yīn阳怪气的说道。
言昭华没有抽回手,只是微微一笑:“谦哥儿年纪小,也是受了jian人蒙蔽才这样的。”
谢氏面不改色心不跳,神qíng泰然,仿若这件事跟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似的。言昭华又出言问道:“对了,嫁妆单子福伯已经来回过我,太太那边都准备好jiāo接了吗?”
“那是自然,早就准备好了。”谢氏回答的十分坦然,言昭华却一个字都不相信,谢岚怎么可能慡慡快快的把东西还给她?鬼也不信啊!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言昭华就被染香给喊醒了,睡眼惺忪的看了看雕花窗外,染香在给她挂帐子,言昭华问道:“怎的这样早?”
染香一边挂帐子,一边急急忙忙的说道:“小姐快些起来,侯爷说带您去西郊灵一道场散散心,门房已经在套马车了,您可别耽搁了。”
言昭华刚睡醒有点懵,还没听懂染香的意思,依旧慢悠悠的揉着眼睛说道:
“什么跟什么呀!父亲去灵一道场,带我去散什么心?”
青竹打了热水进来,说道:
“小姐就别问了,快些起来,染香给您洗脸,奴婢去给您拿衣服去,别管侯爷为什么带你,总归带你就对了,不过侯爷吩咐了,不许咱们丫鬟跟随,只有你和侯爷两人,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言昭华给染香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一番折腾之后,终于给捯饬gān净了,连早饭都没给言昭华时间吃,就被她们连拖带拽的赶到了门外,气象恢弘的马车已经套了两匹打着响鼻的骏马,虽然已经是三月里的天气,可chūn寒料峭,尤其是清晨还带着露气,言昭华的肩上披着一件缂丝镶金边的绒毛披风,头上挽着一个堕马髻,jīng灵可爱的小脸上满是没睡醒的倦容。
丫鬟伺候她爬上了马车,言修已经早在马车里等着,靠在一旁看书呢,见言昭华上车,指了指窗边的座位,座位上摆放着热腾腾的桂花粥和两碟子酱菜,言昭华看了看言修,正对上他的目光,言修放下手里的书本,说道:
“对付吃点吧,今儿去道观,吃的清淡些。”
说完这句话,言修就继续把目光放到了手里的书册上,这个时候天才刚亮,马车里本来光线就不好,此刻也将将能看的清字而已,有必要这样认真的看吗?
言昭华心中不断腹诽,不过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出来,伴随着马车哒哒的走动,她小口小口喝着桂花粥,不客气,一碗全都下肚,然后把空碗收入了一旁的饭盒子里,安安静静的坐在窗边,默默的从纱帘中看着外面模糊的街景。
言修抬眼看了看她,突然说了一句:“你长得真的和你母亲非常像。”
言昭华本来以手撑着下巴呢,听言修开口这才直起了身子,放下手,对言修这句话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好在言修只是说说,并不需要她做出什么反应来,将手里的书册翻了一页,然后放了下来,言修又对言昭华说道:
“谦哥儿昨日推了你,我已经让他好好反省了,你不要记恨他。”
没想到言修会和她说这番话,言昭华愣了片刻后才说道:“父亲说的哪里话,谦弟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记恨他呢?更何况,昨天的事qíng,也不能全怪谦弟,他年纪小,容易受人挑拨也是有的。”
言修冷哼一声:“年纪小?我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随老侯爷去过战场,杀过人了,可他呢,为了一点小事就bào跳如雷,不是他的问题就出鬼了。”
言昭华越发搞不懂言修的意思了,听他这话,昨天出手打谦哥儿一个巴掌,还是为了他好的意思?还没开口,言修又道:
“不过你能这么大度我还是很欣慰的,今儿出来好好玩儿,西郊的风景不错,灵一道场建在半山腰上,很多天然奇观,你太太说这段日子,你都闷在家中,特意求了我带你出来玩儿,你也别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知道吗?”
言昭华这才明白,为什么言修今日突然会提出带她出来玩儿了,原来是谢氏要求的,而谢氏这个人,素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她会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
沉默着在脑中将事qíng前后捋了捋,言昭华在心中就有了初步的猜想。现在唯一能让谢氏费心思的,就是嫁妆核对那件事了,可参与这件事的人都是谢家的人,照理说不会出什么问题,可若是他们中有人有异心的话……言昭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似乎带着浓浓的算计。
言修偶尔瞥了她一眼,居然就叹了口气,目光转回书本的时候,又说了一句:“和她还真是像。”
这一回他没有点名像谁,不过言昭华自己就能悟出来,定然是像谢薇了,想起自己先前的神qíng,言昭华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谢薇从前也总是露出怀疑的目光?听言修的语气,似乎很矛盾的感觉,言昭华不禁在心中好奇,言修对谢薇到底是个什么感qíng?若说他不爱谢薇,可谢岚和他夫妻十年,也没见他对谢岚多信任,至今不将侯府的管制权利完全jiāo给她,甚至连个‘夫人’的名号都不去替她申请,可谢薇嫁给他之后,不仅掌管着整个侯府,言修将言家族里的事qíng都能放心jiāo给谢薇去做,要知道,言修是言家的族长,很多事qíng若是放手,那就等于是把自己的家族xing命全都jiāo到了谢薇的手中,若只是因为谢薇是国公府嫡长女的话,明显这理由不成立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真的信任谢薇,放心让她处理任何事qíng,但他对谢岚就没有这份信任了,权利也是一点一点慢慢放给谢岚的,可言家族里的事qíng却从未让谢岚沾过手;可若是说他爱谢薇,就更加解释不清楚了,谢薇死后一年,他就迎娶了谢岚,然后在和谢岚婚后十年中,前后纳了三四个妾回府,女色上是一点都没耽搁,若说他心里记挂谢岚,言昭华用脚趾头想也是不敢相信的。
正因为言修的这些自相矛盾的行为,让言昭华真的搞不懂他真实的想法,所以没法揣度,没法迎合,只能这样骑驴找马,走一步算一步。
若是从前,这样跟言修坐在马车里,她一定会觉得很焦虑,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讨言修欢心,可是现在,言昭华心如止水,言修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她还真没打算放在心上,总之她重生一回,只要拿回了母亲留下的嫁妆,不让自己的人生被人整的七零八落,顺便让上辈子欺负过她的坏人全都得到该有的报应,这一生便足矣,言修高不高兴,她是真不在乎了。
言修不说话,言昭华也不说话,马车出了城,走上了官道,言昭华就凑在窗口,隔着纱帘看外面的湖光山色,灵一道场位于西郊,离内城少说也有十里,怪不得言修要天不亮就出门了,这一路的沉默,言昭华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倒是言修后来,时不时的问言昭华渴不渴,饿不饿之类的话。
中途休息了一回,然后又赶了半个时辰的马车,终于在巳时一刻抵达了灵一道场山下。
言昭华戴着帷帽,跟在言修身后爬山,身后跟着七八个护卫,言修不让言昭华带丫鬟,就意味着这上山下山,全都要靠言昭华自己一个人走,累了连个扶她的人都没有……
不过幸好,言昭华自从醒来之后,就很注重养生,再加上,这一世她还没有被谢氏害的身子亏损,病入膏肓,所以,虽然有点吃力,但她咬咬牙也就坚持下来了。
一行人爬上了半山腰,山门前就有小童来接,言修似乎常来,小童认识他,甩着拂尘就领着他们进入了山门,却不是去道长院子,而是去了膳房。
今日道场中似乎没有其他上山拜会的道友,言昭华和言修进了房才知道这里是膳房,桌上已经放了八菜一汤和两碗米饭,七八个护卫全都在门外把手,言修指了指凳子说道:
“先吃饭,帷帽摘了,没人看见。”
言昭华不言不语,既不娇气,也不嫌弃,摘了帷帽之后,坐下就吃了起来,早上就喝了一点粥,颠了一路,还爬了山,肚子早就饿了,这时候要再客气就是矫qí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