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默沉默了下,道:“你也说殷氏是个有主意的,万一她不接受侯爷的好意……”
言深大笑:“殷氏如今的处境是前有猛虎后有追兵,她区区一个小姑娘,家中又无倚仗,若不想嫁人,除了像侯爷求救还能有什么方法?我跟你打赌,五日之内,她不来天陵客栈求侯爷……”目光打了个转儿,他遥指客栈后院端着一块生猪ròu的厨娘,道:“我生吞猪ròu!”
言默道:“你连侯爷为何要来恭城的原因都摸不清,我不信你。”
言深信誓旦旦地道:“侯爷脑子里兜兜转转,我摸不清实乃正常。但是殷氏,我可是有九成九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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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四天一过,言深在天陵客栈里脖子都盼长了,还是没见到阿殷的身影。
言默拎了块血淋淋的生猪ròu甩在桌上,不言一发地看着言深。言深咽了口唾沫,横眉冷对:“你急什么,这才第四天,还有一天。”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是开始着急了。
次日中午,言深还未见到阿殷的人。他搓搓手,决定去殷家一探究竟。殷家守门不过一老翁,言深身手极佳,轻而易举便进入殷家,轻轻松松地找到阿殷的房间。
不过屋门紧闭,言深一时半会还没找到突破口。
就在此时,有脚步声响起。
言深一个闪躲,趴在了屋顶上。他轻轻地敲了下屋瓦,发现有几块是松动的,遂搬开其中一块。房屋背光,屋里昏昏暗暗的,姜璇又点了一盏灯,低声抱怨:“难怪三姨娘非得要搬去东苑,原来是这个理由。姐姐,我泡了一壶枸杞jú花茶,最是明目,你这几日不分日夜地用眼,得多喝点。姐姐眼睛又大又水的,可不能毁了上天赐予的这一双美目。”
阿殷坐在桌前,从言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因着屋里昏暗,见不到桌上有什么。
阿殷打了个哈欠,笑道:“有妹妹在我身边,我哪敢不注意?”
“姐姐尽会打趣我。”
姜璇倒了杯茶,递给阿殷。
阿殷又道:“也差不多该好了,阿璇,待会我要出去一会,半个时辰之内便回来。你守在屋里,若母亲过来了,你便说我有些乏正在歇息。倘若母亲真发现我不在了,你便说我去祭拜祖父了。”
此时的阿殷连措辞都随意起来了,离婚期还有一月有余,爹娘也不敢拿她怎么办。
姜璇问:“姐姐要去哪儿?”
阿殷道:“天陵客栈,我去去便回。”
言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急忙忙地摆好砖瓦,火速回了天陵客栈,向言默说道:“最多两柱香的时间,殷氏必到。”
言默瞅他一眼,问:“你去殷家了?”
言深把他在殷家所闻与言默说了,言默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他说:“你居然做出此等偷jī摸狗之事!”言深理直气壮地道:“所有与侯爷相关之事,都应不折手段。”一顿,他又语重心长地道:“阿默,你跟在侯爷身边只得数年,经验尚少,要深深地记住这一点。”
言默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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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阿殷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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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深立即出现在阿殷面前,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阿殷已施施然地欠身行礼,“郎君万福,阿殷有礼了。”她起身时,又微微地点头。
透过乌黑的帷帽,言深看不清阿殷的脸,但能听到她温和婉转的声音。
“贵人如此厚爱阿殷,阿殷喜不自胜,连夜赶工方刻出此物,还望贵人笑纳。阿殷虽是俗人,但也知贵人的白玉扳指价值连城,不是一个核雕可以比及,所以此物且当阿殷拳拳心意献给贵人。能得贵人一时半刻的把玩,已是阿殷最大的福气。”她轻咳了两声,带了点沙哑的鼻音,“昨夜阿殷不小心感染了风寒,本该亲自拜谢贵人,可贵人是万金之躯,阿殷卑微如蝼蚁,若将病起过给贵人,阿殷便是罪该万死。”
帷帽下探出一双白玉般的手,掌心上是一个乌黑的匣子。
言深听得一头雾水地接过匣子。
阿殷伏地施了大礼,往后退了数步,转身离去。
言默先前得了沈长堂的吩咐,没敢拦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半晌,言深才打开黑匣子。里面有一串十八罗汉念珠核雕,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白玉扳指。
言深一拍脑门,终于反应过来了。
天底下怎么还有比言默更愚钝的人!
侯爷给她信物,哪里是要买她核雕的意思?她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言深正想追上去,二楼房门打开,一抹藏蓝的身影慢步走出,唤住了言深。
沈长堂的声音带了点沙哑,却格外的好听。
“她的意思你没听明白?”
言深道:“属下愚钝,请侯爷明示。”
想起阿殷方才的那一番话,他眉目间无端添了分yīn戾,但仅仅瞬间,便消失殆尽,他不紧不慢地道:“她言下之意是她配不起本侯爷,此次一别,但愿以后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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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殷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仍在砰咚砰咚地跳着。
被莫名其妙地塞了枚称之为信物的白玉扳指后,阿殷连着几夜心中都很是不安。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外一个人好,这世间更没有掉下来的馅饼,更何况那贵人是位侯爷。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唤她一声美人,她也是敢应的。
可是在永平那些贵人的眼里,什么美人没有见过?那位贵人盯上自己,定是有些缘由的。倘若自己当真拿着信物去求那位贵人,便是欠了人qíng分。堂堂侯爷要什么没有,她一介小女子,能还人家高高在上的贵人的东西,也只剩身体了。
她从来都不愿以色侍人。
以她的身份,莫说是侯爷的妾,怕是连侯爷家的丫环都不够资格。她素来有自知之明,不能高攀的人,不能还的人qíng,远离为妙。
……那位贵人在核雕镇时并没派人来追她,想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主。
有了今日,应该不会再来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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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氏。”
冷不丁的,转角处冒出一个白面郎君,还未靠近,便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生ròu味传出。
阿殷认出了是那位侯爷身边的人,浑身僵住。
言深恶狠狠地道:“不识好歹!拿着!”
白玉扳指被用力地塞到阿殷的手中。
阿殷顿觉如烫手山芋。
“此物……”
言深打断:“你这个巧舌如簧的丫头,别跟我咬文嚼字,拿着。不要就扔了!我家郎主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过!”他重重地哼了声:“你自己好自为之!”
说着,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
阿殷瞠目结舌,那……那位侯爷怎么跟自己想的有点不一样?
第13章
阿殷思来想去,都没想通为何那一位侯爷非得把白玉扳指塞给自己,于是索xing不想。目前而言,让她cao心的事qíng还有很多。阿殷回到家时,天色还尚早。
她脱了帷帽,姜璇迎上来,给她倒了杯温水。
阿殷问:“我离开时母亲可有过来?”
姜璇低着头,说:“没有,只有二姨娘过来了。二姨娘并没有多说什么,看了几眼便离开。”说这话时,姜璇的声音越来越小。
阿殷察觉出异样,微微眯眼,说:“阿璇,你抬起头来。”
姜璇迅速抬头,又迅速垂首。
阿殷久久没有说话,令姜璇有些害怕。半晌,姜璇细若蚊蝇的声音才响起:“其实都是我不好,我给二姨娘和二姑娘端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二姨娘才惩罚我的。”她又抬起头,咧开一个笑容:“姐姐你看,跟你的也挺对称的。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是是好姐妹。”
瞧着她一副苦中作乐的模样,阿殷伸手轻抚她微肿的脸颊。
姜璇按住她的手,说:“姐姐不要生气。”
“我没有生气。”
姜璇知道但凡姐姐不言一发时,内心定是气极了,她生怕会闹出事端,连忙道:“姐姐,你也别跟二姨娘怄气。二姨娘是长辈,教训我是应该的。此回的确是妹妹有错在先。”
阿殷松开她的手,转身出了房间。
姜璇正想跟上,阿殷的声音传来:“别跟过来。”姜璇最听阿殷的话,此时也不敢离开,只能在原地gān着急。约摸一刻钟,她才见到阿殷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jī蛋。
阿殷裹上一层棉布,边揉着姜璇的脸边道:“以前我总想着都是一家子,就像母亲说的那般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互相包容忍让,不论什么事qíng忍一忍风平làng静,退一步更是海阔天空。可是我现在觉得母亲说错了,有些事能忍,有些事不能忍,越忍便只会让别人踩到你的头上。”
阿璇似是想说些什么。
阿殷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必担心,我不会意气用事。妹妹今日早些歇息,明日随我一起向爹娘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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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姜璇在榻上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隔着一层薄帘子,她隐约能见到姐姐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虽然单薄但却令人如此的安心。
刀片与桃核的摩擦声极其轻微,在寂静的夜里宛如悦耳熟悉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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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了五天前,姐姐让她去核雕镇。她刚到客栈便遇上范好核。范好核见到她,激动得难以自持,好一会才冷静下来,与她一五一十地道了那几日的奇遇。
原来阿殷那一日与洛娇斗核在核雕镇一夜成名后,想前来目睹阿殷的核雕的人便络绎不绝。尤其是那天阿殷刻探手罗汉时的六刀绝活,当场之人目睹过后在外头一传,更是神乎其神。
第二日客栈里客如云来,都堵在楼下等着阿殷现身,然而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夜,那一位有六刀绝活的姑娘人竟然不见了。在人们失望之际,范好核站了出来,说是可以帮忙传话,登时去范好核摊档的人就多了起来,连带着范好核的核雕生意都好了不少。
找范好核的人,都是去问阿殷的消息,其中不乏打听阿殷的来头之人,范好核也是懵懵懂懂的,自然说不出什么消息。也有来找阿殷雕核的,开的价格让范好核的心肝噗咚噗咚地乱跳了好一阵子。
然而,几日一过,阿殷还没有现身,仍是只有范好核传话,众人便不由得怀疑起范好核来。
所以范好核心里才急得很,一见着姜璇,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范好核jiāo予她一个信封,她扫了眼,顿时有点震惊,与范好核互换一个眼神,直到他轻轻点头示意是真的后,她才咽了口唾沫,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把信封藏好,飞速地赶回家。
一回到家,她立马把信封jiāo给姐姐,过了那么久,她的心还是狂跳不止,眼神里满是期待与兴奋。
“好多的银钱,我方才粗粗地算了下,里面每一笔至少都是五两银子起价,有二十多笔!”若是姐姐全接了,她们未来十年的生计都无需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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