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鳞_尤四姐【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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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波有点急,“小鲛不一样,我有良心。gān爹对我好,我不走。”

  龙君忽然老泪纵横,“好孩子,你真让gān爹感动,我没有看错人。”举起杯子和她碰了下,“来,gān杯!”

  一鲛一龙对饮,把瓷杯撞得叮当响。夷波灌得一嗓子火辣辣,那酒化成一道热流,一直淌进了她心里。她觉得最好的排解就是倾诉,加上自己也好奇,便追问初恋现在怎么样了。

  龙君沉默下来,嘴角轻轻往下捺,满脸的悲伤yù滴。再喝一口酒,沉沉叹息:“她选错人了。”

  “惨遭抛弃?”

  “抛弃倒还好,本座可以接手嘛。她跟了个逆天的角色,当然会受到株连。当年神魔大战,妖主不敌众神,被迫自尽,我那可怜的初恋殉qíng了,殉qíng了……就死在本座面前。本座没能救她,后悔了一千多年,你知道这种感觉吗?那么痛,痛彻心扉啊!”

  不光殉qíng,反正为qíng死都会令人感到凄美和惋惜。夷波想起那个九尾的下场,忍不住哭起来,眼泪被风一chuī变成鲛珠,噼里啪啦砸在她身下的巨石上,“多可怜。”

  龙君反倒顿住了,怪异地打量她,“真是……多愁善感!你为什么哭?你又不认识他们。”

  夷波擦擦眼泪,“我心善啊。”

  龙君朝天翻了个白眼,说她傻,其实也不太傻,总在见fèngcha针地表现自己,这一点倒和她亲爹很像。

  他拍了拍膝头,“总之他们的事qíng已经过去了,就让他随风散了吧!活着就是要往前看,不高兴的事qíng通通忘掉,本座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她用力颔首,“是的,gān爹。”

  彼此都不说话了,静静坐了很久,夷波有时偷偷看他,他眯着眼睛眺望远方,侧脸看上去像个忧郁的诗人。她啃着手指,犹豫地打探:“gān爹找gān娘,像白泽的妹妹一样?”

  这个问题提得深刻,龙君觉得必须好好想想,“我以前都是照着她的标准,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以后……随缘吧,说不定遇上一个就喜欢了。”然后转头问她,“你看不上冥苍君吗?他是东海海主,很有钱的。”

  “gān爹也有钱啊。”夷波自然而然拿他作为比较,“冥苍君丑死。”

  像她这种只注重外表不考虑对方身家的,似乎已经很稀有了,龙君顿时对她刮目相看,“保持气节很重要,虽然你横看竖看都是条鱼,但是不妨碍你当一条正直的鱼。”他含蓄莞尔,“另外本座觉得你的眼光不错,冥苍君确实丑,和本座一比他简直可以生无可恋了。”

  少年儿童欢乐多,一龙一鲛笑得十分畅快。许久之后龙君才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甘棠转世没有……”

  夷波疑惑地看他,“甘棠?”

  他嗯了声,“就是本座的初恋,她叫甘棠,很美的名字吧?”

  夷波是个俗气的鲛人,她的认识里,只有仙仙、梦梦这种飘逸的名字才能算好听。当然龙君对旧爱余qíng未了,所以有关于她的一切都觉得美好,也无可厚非。她更感兴趣的是那位妖主,既然是妖,不知又会怎样的风华绝代呢!

  “qíng敌叫什么?是好人吗?”

  龙君回忆了下,以前的仇恨早就不记得了,现在细想想,那个妖主其实还不错。他曼声描述,像在追忆一位老友:“他叫离相,离相明镜心,很有禅意的名字。他是一方霸主,功高盖世,可惜野心太大,惨遭镇压。那一役妖族一败涂地,几乎所有长老都阵亡了,只余下些虾兵蟹将退居深海,从此再无消息了。”

  夷波听说过北溟,在北海以北,距此九万里,似乎比南溟更神秘。她很好奇,“真身呢?”

  “他有两种形态,在水为鲲,在天为鹏。鲲之大,不知其千里也,扶摇而上九万里……”郁闷地嘟囔,“把本座就给比下去了。”

  夷波忍住了没笑话他,反过来安慰:“gān爹是应龙,更神气。”

  他想想也对,重新挺起了腰,“世上应龙只有两条,一条是本座,另一条是帮huáng帝对付过蚩尤的,现在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所以除了烛九yīn,就数本座来头大,不过这事不能让上面知道,否则疲于奔命,日子就别想清闲了。你知道烛九yīn吗?就是烛龙。视为昼,眠为夜,chuī为冬,呼为夏。最可怜的是他不能喘气,喘气则人间长风万里,你说这日子过的!”

  烛龙是开辟神,几乎和盘古齐名,所以大神不好当,还是龙君看得透彻。

  夷波问:“离相和甘棠,有后代吗?”

  龙君蹙眉瞥她,“就算有,也不容于世,还不如永远不要出现。”

  夷波思维发散,“一定在舅舅身边。”这是人之常qíng,无父无母不投奔舅舅还能投奔谁。

  龙君听后一笑,“白泽没能管教好妹妹,是要负连带责任的。自身都难保了,还顾得上别人?”他忽然意识到不该和她说这么多,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这里真不错,等忙过了这阵子,上岸来建个行宫。老是泡在海水里,把本座的皮肤都泡坏了……好了,来得够久了,回cháo城吧!”他跳进水里,“你在前面,给本座带路。”

  夷波应个是,但是喝了口酒,已经微醺,下水之后茫茫然,居然分不清南北了。她挠了挠头皮,“呀,不……认识了!”

  龙君吃了一惊,“什么?怎么能不认识呢,那我们怎么回家?”

  她酒上了头,打个嗝说:“gān爹带路。”

  可龙君是个毫无方向感的大神,他就算清醒着,也不比喝醉的夷波qiáng多少。他四下看看,水纹和景色都一样,这可在怎么办,别糊里糊涂又跑到东陆上去。然而不好意思直说,只能掩饰着:“要不然先不急着回去,醉酒上路容易出事,我们可以小睡片刻,等酒劲过了再走,你说呢?”

  夷波觉得有理,扑腾一下没跳上岸,再扑腾一下又沉进了水里。龙君无奈,伸手拽了她一把,没有体温的鱼,手心是凉凉的。

  “你的酒量太差了。”他抬手一挥,变出一chuáng柔软的毯子,指了指示意她睡。她呵欠连连,没来得及道谢便倒头躺下,睡相实在很奇怪,抓着毯子的一角咕噜噜就地打滚,把上半身紧紧裹住,只留下一条肥厥厥的鱼尾,横陈着耷拉在水下。

  龙君叹了口气,心有点累,自己变出一张大chuáng,舒舒服服躺在星空下。星辉璀璨,不知这么美的夜色里,会不会暗藏了一双窥探的眼睛……

  一觉睡下去,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了,睁开眼,发现一轮朝阳正从海面上缓缓升起,鸥鸟的叫声在耳边回dàng,空气里有咸咸的味道,真是个不同寻常的早晨。

  他撑身坐起来,一个窈窕的背影背对着他,那么纤细的肩背,轻轻一折就会断了似的。他感到讶异,以前没有仔细观察过,原来鲛人在日光下和在水里有差别。譬如她的鱼尾,在水里是翠色,到了水面上却是湛蓝的。

  她回过身来看了他一眼,发现他醒了,欢快地叫声gān爹,“我们睡了一夜。”

  龙君心头一颤,这话弄得不好会产生歧义的,便耐心指正她,“我们在外过了一夜,要说‘过’,不是‘睡’。”

  夷波不明白,明明是睡,为什么非要说过?她不屈道:“gān爹睡了,我也睡了。”人类的语言真是太复杂了!

  这个实在难以解释,龙君搜肠刮肚,“睡是个很复杂的字眼,其中包涵的内容极其丰富。首先……它是个动词……”

  夷波仍旧腹诽,怎么是动词,明明躺下去就不动了……不过既然龙君不让她这么说,那听他的就是了。她怏怏答应:“小鲛记住了。”

  他松了口气,伸伸懒腰说:“好了,天亮了,该回去啦。”

  夷波知道要带路,纵身跃入水中。龙君跟在她身后,看那两臂推开波làng,拉伸出一个优雅的线条,纤细的腰肢款摆,尾鳍在水里绽放成花。不得不承认,鲛人有一种魅惑的魔力,当她含qíng脉脉看着你时,你甚至会觉得自己是被她爱着的。当然夷波是异类,一开口就让人想晕倒,不提也罢。

  他们离城一夜,回来时长老们已经侯在宫门上了。见了龙君忙上前揖手,“君上,有下落了。”

  龙君驻足,“那条鳗鱼吗?在哪里?”

  “丹江口,沧làng水。”

  料得没错,果然逃到内陆去了。可惜水族终究离不开水,就算跑到天边,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龙君哗地甩了下衣袖,“阿鲛听令,收拾行囊,咱们北渡云梦大泽,缉拿逃犯。”

  夷波振奋起来,两手一拱,气壮山河地应了声:“得令!”

  ?

  ☆、第26章

  ?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龙君有变幻的能力,没有必要像人出远门一样,鼓鼓塞上一个大口袋。夷波在宫里转了一圈,象征xing地打包了两套衣裳,就到前面大殿和他汇合了。

  龙君看了她一眼,“本座的扇子带了没有?”

  夷波看看天色,“陆上冷,扇子没用。”

  龙君觉得和她解释是件很累人的事,自古文人墨客身上总少不得带上一柄折扇,这扇子很多时候并不是为了扇风,也不是为了拍苍蝇,而是体现个人魅力的无双法宝。没事摇一摇,既缓解了双手无处安放的尴尬,chuī起的微风还能令发丝飞扬,显得空灵飘逸,公子无双。

  他懒得多说,转身进寝宫,自己翻箱倒柜找出一柄白玉为骨、泥金为面的折扇揣在腰里,然后问她:“本座的家当呢?全带上了吗?”

  夷波茫然眨眨眼,“小鲛只gān活,不管账。”

  龙君愣在那里,“那本座的私房呢?”

  夷波摊手摇头,“小鲛不知道。”

  那天她从书卷里翻出银票后,龙君小人之心地全部收走了。什么叫私房钱?就是自己收藏,别人谁都不知道去向的款子。现在来问她,夷波表示自己不知qíng,当时是想偷看一下的,但龙君反侦察能力很qiáng,根本没有给她机会。

  这下子龙君懵了,他一点都想不起来那笔钱的下落了,怎么办?连个水花都没见着,就这么没了?

  夷波看出他的迷茫,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关系,我有钱。”做鲛人没点积蓄,简直不好意思提自己有那两门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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