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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qíng况相当危险。”卢栎放下茶盏,眼角微垂,眉宇间皆是浓浓的担忧。
对少年们来说,他们多了个好玩的游戏;对百姓们来说,他们多了个正义的守护者;可对政|府来说,大夏多了个威胁。
的确,史上‘劫富济民’大侠屡见不鲜,可他们都在什么qíng况下出现?是在社会败坏,上位者无能的时候,被传扬,成为人们的信仰,救世之人。
而各种民bào,起义,甚至改朝换代的起始,泰半由此而来。当皇权管制下的社会民众不以皇族为信仰,而是以某个横空出现‘见义勇为’者为信仰,皇权就不再稳固。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民众的能量,点滴汇起,聚集,就是这么qiáng大。
现在的大夏朝廷败坏吗?上位者无能吗?
并不。太嘉帝上位以来,励jīng图治,抱负万千,可他却并不着急,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来。卢栎从历年书籍,邸报上完全可以看出,大夏如今正在积极发展,政治,经济,律法……都在朝好的方向转变。而军事上,有平王那只令外族闻风丧胆的鬼|畜,大夏边关不会不安。
如此下去,只要太嘉帝不抽风,平王不造反,后继皇帝智商不掉,大夏朝必会走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可在发展前期,出现类似‘劫富济贫’的侠之大者,是很危险的。
卢栎都懂,赵杼不可能看不出来。
只是卢栎能看懂这些,赵杼有些意外。上位者眼光,治国之道,可不是仵作验尸绝技可比的,一个人的地位,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站的高度,看东西的角度,以及思考的方向。
这个小家伙,到底聪明了什么程度?
“无碍。”赵杼却并不为此事发愁,闹的再厉害,也不过小小京兆府,别说只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就算有人特意制造话题,他也能将人找出来摁死。
他在这里,就会让一切消失于萌芽。
卢栎仍有些担心,“……希望官府会有好消息吧。”
可惜卫捕头那边送来的却并不是好消息。
好奇心旺盛的少年们并未得遇断头使者,而喊口号的这位,却在墙外石上发现了刻痕。
浅白色,尖利,深刻的锐器刻痕。
“断头……”火急火燎过来传话的差吏有些抖,好像非常害怕,“断头使者表态了!”断头使者只杀官差,他是公职,会不会哪天倒霉也被杀了!
赵杼修长双眸眯起,目中杀气萦绕,他真的生气了。
卢栎看完卫捕头写的信,目光一凛,一转,最后笑了。他笑容温暖,声音轻缓的安慰差吏,“怕什么?不过有人借机使手段罢了。在这人墙外石上划痕的很可能不是凶手,只是想混水摸鱼占便宜的旁人。你若信了这个,明天石上出现预言,说下一个要死的是谁谁,你当如何?”
“真会这样吗?”差吏瞪圆了眼睛。
卢栎微笑,“做为官府差吏,要帮着上官保护这一府百姓,越是混乱的当口,越是不能乱,你们若乱了,百姓们可怎么好?百姓淳朴,极易被利用,我们知道凶手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百姓们却还当他是好人呢。”
卢栎将这些提醒话语说的意味深长,声音虽缓,却足以引起差吏思考。
凶手要做什么不一定,百姓正在做什么可是明确摆着的!京兆府里有这么个搅屎棍,不抓住明显麻烦多多,所以现在与其担心自己xing命,不如马上行动!
凶手只要逍遥在外,所有公差受到的威胁都比百姓大,可只要抓住他,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见差吏目光越来越清明,卢栎暗里松了口气,等差吏拱手告辞时,他出言提醒,“方才这些话,可转述与卫捕头。”
“是。多谢卢先生!”
差吏离开后,卢栎面上笑容收起,表qíng不似方才轻松,因为——“石上刻痕的可能是别人,也可能的确是凶手。”
赵杼眉头紧皱,挥手示意窗台暗卫——去监视那家。
他想着想着站了起来,准备也去外面看看,卢栎却拉住了他的手。
“嗯?”他虽然挺喜欢和卢栎腻歪,但现在正事要紧。
卢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你现在出去用处也不大。山雨yù来风满楼,若我们能知道风从哪chuī,岂不就能推断雨下多大?”
“你是说……”赵杼剑眉微扬,眸中闪过一道jīng光。
“我说,这些流言有些不对,该是有人推动。”卢栎拉赵杼坐下来,“我们可以从行为分析目的,再由目的推断结果。”
其实他自己也可以思考,但有人讨论,会更快得出结果。赵杼很聪明,一直以来与他也很有默契,他们一起思考,定能事半功倍。
“知其然,知其所以然。”
“方能一矢中的。”
二人对视,目光流转间,是心有灵犀的愉悦,是心意相通的畅快。
“开始吧。”
“来!”
赵杼亲自执壶倒了茶,卢栎却嫌榻上方桌碍事,将其推开,与赵杼盘膝对坐,目光闪动,“短短数日,流言出现,消沉,又换个方式再起,将整个京兆府搅动的人心起伏,气氛紧张,我以为这一定是有人刻意为之,你觉得呢?”
赵杼颌首同意,但他不同意之前卢栎怀疑的‘思想控制民bào起义’猜想,“格局太小,祸国不可能,若有人想谋朝篡位,不会如此设计。”成功率太低。
“那么便是只冲着本案凶手来了。”
赵杼点头。
卢栎又道,“凶案历时良久,消息泄露也属正常,可谁会故意推动这样的流言,有什么意思?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赵杼沉吟,“想借势?想要别人死?想栽赃?”
如同方才之事,聪明的人若起了心思,把势造起来,喊口号招凶手出来,凶手若能出现,二人谈jiāo易,凶手或可替此人杀人;或无人应答,喊口号之人可自行设计,比如写个名字,说下一个死的是他,那么哪天这人死了,大家也会觉得是凶手所为,不会怀疑到聪明人身上。
“的确,本案凶手罪大恶极,残忍bàonüè,极会杀人,召唤这样的恶徒,很大可能是要谋他人xing命……”卢栎手指轻捻衣襟,清澈双眸内思绪浮沉,“所以,幕后之人想杀谁?”
“先将凶手在京兆府的消息露出,让百姓惊惧,让凶手担忧……”
“再扭转其形象,让百姓关心,甚至维护于他……”
“这是鼓励!”卢栎手指猛然收紧,“幕后之人在鼓励凶手!他希望凶手胆子再大一点!”
赵杼也同意这一点。他看着卢栎纤长手指在膝上缠绕,目光有些幽深,却也不忘继续话题,“凶手在京兆府……都有谁知晓?”
“各处官府,公职人员,以及你我等意外撞上来的人。此案残bào,官府为打糙惊蛇多隐而不发,意外见到的人因心内惊惧也不敢妄言……”卢栎目光放空,想着可能知道,关心案qíng的人,思绪一转,又想到一处,“本案凶手选择目标特殊,幕后之人如何确定凶手一定会帮他杀人?”
二人突然同时目光一紧,想到一个可能,“贪银案!”
凶手杀的全是官,而且都与贪银案有关,历时近两年,杀死的人不计其数,他们能知道,贪银案后站着的人必然更清楚!而且凶手极擅躲藏,他们因命案bào露,闹大才得知,做为利益相关者,贪银案的人知道的没准比他们还早!
这些人只要知道手下谁死了,就会知道凶手在哪里!
“可他们难道不应该比我们更想抓到凶手么?”卢栎身份微微前倾,离赵杼更近,眼眸内光华流转,“他们该帮我们隐瞒线索,暗地送消息过来,让我们将其抓获才对。不帮我们抓人,反倒鼓励凶手,他们想害谁……”
赵杼目光锋利,嘴里说出一个名字,“于天易。”
卢栎登时反应过来,失口喊道,“他们想杀于天易!”
可于天易不是做为珍月案主犯,送到上京……看着赵杼表qíng,卢栎抚额,“好吧,于天易还在京兆府。”
赵杼摸上卢栎额头,将他的手拉下来,“贪银案事关重大,官府不可能一无所知,会把于天易扣在这里,大约也是为引人入瓮。”
卢栎明白了。按察使身负皇命,深明正义,怎么可能不做事?此前他与赵杼将贪银案证据全部jiāo了上去,按察使没行动才叫奇怪,只是……赵杼是怎么知道的?
赵杼似乎很难开口,“我在江湖上有些朋友……”好像这些人身份不便透露。
“你不用说了,”卢栎很有眼色的伸手阻止,“我知道结果就好。所以这些人是想引凶手去杀于天易,反正于天易也不无辜。”
“恐怕还想一石二鸟,”赵杼语含冰霜,“不但解决于天易,趁机也将这个针对他们的凶手灭杀。”
卢栎倒吸一口凉气,“真是打的好算盘!”
其实关押于天易的牢房并未在府狱之内,赵杼另找了合适地点布局,外松内紧的看守,正等着人来。闻得此言,赵杼拍了拍卢栎的背,“他们不会得逞。”
这话话音不重,戾气却十足,就像一个矜贵傲慢的贵族,突然变成嗜血狂bào的杀神,说话间就能决定旁人生死。
正值傍晚,夜色吞没了最后一丝夕阳光芒,四下归于一片黑暗。
六月盛夏,卢栎竟生生感觉到一丝寒意,忍不住打了个颤。
赵杼以为他害怕,索xing大手一捞,将人拥入怀里,轻轻亲吻他的额头,“不要怕。”
“我……没有。”卢栎不想说被赵杼鲜少出现的bào戾表qíng吓到,闭着眼睛自己调整qíng绪。
难得见怀中人脆弱模样,赵杼忍不住把卢栎抱的更紧,这种被依靠,被需要的感觉有些陌生,滋味却无比的好……
正想得寸进尺再进一步,门外突然有人蹬蹬蹬跑来,卢栎猛的起身,把赵杼推开了。
赵杼:……
来人也是卫捕头派来送信的差吏,说市井又有新流言了:害死郡主之女,令整个京兆府民蒙羞的于天易,竟然还在京兆府中!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卢栎目光闪烁,这些人玩的也太高兴了。
赵杼猛然起身,看着卢栎,“我要出去一趟。”
卢栎明白,赵杼这是想出一把力,帮忙看守于天易。虽然一直以来,赵杼都表现的很qiáng势,还有些霸道不容人,可三观正直,为人热血,他很欣赏。
遂他果断点头,“赵大哥且去,只是需得注意自己安全。”
赵杼揉了揉他的发,深呼一口气,转身就走,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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