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石榴脸爆红,“你这老匹夫胡说什么!”
王得兴倨傲的哼了一声,“你到这里不过一刻钟,却已gān呕四次,打哈欠两次,你尽量打着jīng神,但身体疲累可见,想是有了身孕。你说你与你家少爷形影不离,这孩子是谁的可想而知。观你体态,这孩子怕是才上身。你怀了你家少爷的孩子,正是最宝贝的时候,那五位死者调戏于你,自然触了孟公子忌讳!”
王得兴视线一转,落到孟谦身上,“这孩子月份未知,很有可能就是最近有的,你与你家丫鬟孝期私混本就是丑事,那五位死者还不长眼的凑上来,没准私下调戏石榴之时发现她身怀有孕之事,你担心事qíng张扬开来有损名誉,遂杀人灭口!你身边有个好长随,武功了得,你又有金银办事,杀了这五人也非难事。你自小高高在上,觉得杀一两个人没什么,连现场都懒的清理,是与不是!”
王得兴一席话咄咄bī人,非常有气势,石榴起初被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差点跳起来,白着脸指着王得兴的鼻子,“你血口喷人!”
“是与不是,等大夫给你扶过脉便知!”王得兴不怎么瞧得起石榴,眼神明晃晃写着鄙视。
孟谦看着石榴,神qíng变化了好几道,石榴咬着唇连连摇头,“少爷……”
孟谦看了屋子一圈的人,再看意气风发的王得兴,气的都笑了,“真真自相矛盾,依你之言,我到底要宝贝石榴,还是要狠心让她落胎?简直荒谬至极!”他指着王得兴问huáng县令,“大人就是这么办案的?”
huáng县令勒令王得兴回来,起身拱手朝孟道歉,“真是对不住,王仵作一向心直口快,一把年纪也没学会‘事急从缓’四字,本官没料到会如此,在这里与孟公子道不是了。”
huáng县令要弯身行礼,孟谦侧身避开,但是仍然没有说话,明显还在表示‘本少爷很生气’。
huáng县令叹了口气,“没有证据胡乱指摘猜疑,王先生该得受罚,稍后本官会按规矩罚他,可他之言行方才大家都看到了,石榴姑娘这里……只好取证了。”
“大人随意!”孟谦脸色铁青,牙齿咬的咯咯响,“但若无证据证明我等与命案有关,尔等再来纠缠,休怪本少爷不客气!”
“正是正是,孟公子消消气,消消气……”
huáng县令极为和气的将人哄走了。
然后听了张勇的汇报,再然后,卢栎沈万沙就一起同张勇出来了……
因为huáng县令要训王得兴,他年纪大了给他留点面子,不好当着人。
外面飘起了零星雪花,洁白晶莹,非常好看。沈万沙拿手去接,看到雪花化在掌心,笑眯眯地去接下一朵。
张勇则皱了眉。大雪会覆盖很多痕迹,看这yīn沉沉的天色,这雪怕是要下大。
“小栎自己照顾自己,我得趁着雪没下下来赶些事。”
“张叔自管去忙,无需担心我,下雪天寒,张叔也要注意安全,别光顾着查案不顾自己危险。”
两人说了两句,张勇就迅速离开了。
沈万沙兴奋地拽着卢栎,“小栎子下雪了!我们好好玩一回吧!”
卢栎深吸了一口气,带着水气的冷冽空气进入身体,脑子跟着清醒很多,“好啊。”
沈万沙拽着卢栎顶着小雪在外面散步,边走边聊天,此时的聊天内容就是之前看到的事了。
“你说凶手真是孟谦吗?那个丫鬟真的怀孕了?”
“目前还没有证据证明孟谦是凶手,那个丫鬟有没有怀孕,也得大夫把过脉才能知道。”
沈万沙神qíng八卦,“王大爷看出丫鬟不一样,你有没有看出来?那孟少爷真敢孝期……那啥?”
“那丫鬟状态确有不对,但是不是怀孕,我不是大夫,不能凭眼睛就看出来。晨间gān呕可能是脾胃不和,打哈欠可能是昨夜睡的不好,但她那年纪的女子,会出现这种表现,也非常可能是怀孕。不过就算真是怀孕,那丫鬟大概也不知道。至于孝期行房……这等事不好随意怀疑,就算心里有想法,也不好直接说,一旦证明没这回事,会被人记恨。”
卢栎神qíng安静,声音也很静,背着手稳着步子一句句说完……跟在他身侧的沈万沙突然拍了拍脑门,“哦我知道了,你在坑王得兴!你明明也看出来了,不想得罪人,就让王得兴往上冲了!”
卢栎咂咂嘴,“他自己喜欢表现,我怎好抢他的风头?”
“哈哈哈哈哈哈……那王得兴真蠢!”
沈万沙捂着肚子笑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又悲观叹息,“王得兴这样的仵作,随意攀指,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huáng县令竟然也由着他,不知道会出现多少冤案。”
卢栎笑了,弹了弹沈万沙的脑门,“你不是看过山阳县志?”
沈万沙捂着脑门,有些奇怪地看着卢栎,“是啊……”不过这与刚刚的话题有关系么?
“我亦看过邸报,huáng县令在任好像有九年了,虽未升迁,但政绩……”
“政绩还不错,”沈万沙想起来,“我还曾思忖,他没往上调一定是因为上头没人。”
“huáng县令年过四十,官场中不算年纪大,他只是举人出身,却能做了山阳县令,还一做十年,政绩上佳,你觉得他蠢么?”卢栎悠悠走着路,缓言提醒。
沈万沙歪着头,“对啊……这是为什么?”
“不要小看了人。”卢栎缓缓呼了口气,眉宇间带出一点佩服。
huáng县令出身不足,却很懂为官之道。政绩会有夸大,做假,但他这样的位置,这样的人,想做的太假不大可能,他是真的办了些实事的。
山阳刑律未有出错,便是他功绩之一。
王得兴推理不行,手上仵作本领在他看来差了很多,但些许经验也是对的,于现在社会而言,他应该算是有些技术,但没有口德的人。
huáng县令理案qíng时带着他,任他往前冲得罪人,在这个过程中,huáng县令并没有gān坐着,而是细细观察着当事人一举一动,心内有自己的判断。
之后,huáng县令会根据当时qíng况圆场,擅后。
卢栎看了很多张勇祖父留下的书,古人对皇权,上位者有极深的敬畏之心,简单纯良,经不住吓,不是胆子特别大的,一经对峙,紧张慌乱之下会露出马脚,就算不露痕迹,一个人不同状态时的表现不一样,是否说谎很容易看的出来。
于是,验尸方面,王得兴是huáng县令能依靠的好手,破案方面,王得兴是他使的最好的枪。
huáng县令心中有丘壑,顺着方向找出嫌疑犯,适当引导,用刑,破案……所以对王得兴很宽容。
外人会觉得huáng县令大义,委屈,其实他受益良多。
沈万沙琢磨了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了,面色严肃地拽着卢栎袖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卢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观察。”再指了指自己脑子,“思考。”
沈万沙巴巴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在发光,“你真厉害!”
这眼神带了些崇拜,更有直白的欣赏,卢栎有些不好意思,手握拳抵唇咳了两声,“呃……没什么的,你若仔细些,也能看出来。”
“那你说孟公子与那丫鬟是不是真的有染?”沈万沙眼睛眨啊眨,对这个问题充满兴奋,显然非常想知道。
卢栎叹了口气,转身往前走,“你怎么净关注这个。”
“说嘛说嘛……”
卢栎没答,他并不确定。但若说石榴与孟谦有私qíng,倒不如说与孟谦长随余石关系更近。因为在石榴被王得兴指责时,她在最害怕的一瞬间,是看向了余石并不是看向孟谦。
但一切……都缺乏证据。
卢栎想着是不是去停尸讯再看一遍尸体,没准可以得到更多线索。
沈万沙倒是不介意,二人在外面玩了一会儿,就去了寺里的临时停尸房。
停尸房非常yīn冷,温度肯定在零度以下,门窗四周洒了药,不会有虫蚁靠近,所以尸体保存的相当好。
可惜,看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
卢栎很无奈。
雪下大了,外面很冷,卢栎劝着沈万沙不要再玩,二人一起回了院子。
仍然不见赵杼。
卢栎有点担心,沈万沙说赵杼会武功,以前的记忆丢了,现在人又不傻,一定是去哪里被绊住了没回来,等等就是了。
……
这夜过的有点漫长。熄了灯,外面雪色几乎能透过窗户,卢栎仿佛听到了雪落到屋檐,地上的声音,有点轻,有点动听,有点……凉薄。
第二天一早起来,沈万沙带来个消息。huáng县令请来的大夫确定石榴有了身孕,但她不说是谁的,只说不是孟谦的。这是人家孟家私事,与案件无关,huáng县令不好追问,就算怀疑与案qíng有关,证据不足,他没有底气抓人上刑问供。
而且,赵杼仍然没有回来。
卢栎不想脑子里时刻担心赵杼,案件在前,这么久没有更多线索,他决定再去现场四周走走,如果可能,出了寺往西走走更好。
左右无事,沈万沙土豪买的御寒衣物也够,听卢栎这么说,他立刻翻箱子,很快找出了各种名贵皮料,颜色还很漂亮的衣服,给自己和卢栎穿上,“走,咱们找线索去!”
……
雪很奇妙,它能埋藏很多东西,也能让一些平时不那么起眼的东西变的明显。
卢栎很庆幸昨天下了雪。
第30章 乌头
有时破案没有头绪去现场走一走很有帮助,卢栎的首要目的地仍然是死者香院。
案子还没破,官府会最大程度的保存现场,房间并未清理,血迹和破碎的东西仍然还在,院外也派了人看守,闲杂人等禁止入内,他能进出,还是因为huáng县令的特别jiāo待。
“我在外头等你!”沈万沙扒着门框,坚决不进去,开玩笑,他站在院子里就闻到房间里的血腥味了好吗!说起来小栎子那么瘦,哪来的那么大胆子啊……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卢栎。
卢栎故意有些神秘的朝他眨眼,“真不进去?没准你能发现什么,然后我们顺利破案……”
沈万沙有点犹豫。命案现场呢,神秘又刺激,以后说起来也能显摆,而且卢栎那么厉害,自己也不傻,没准真能破案呢……
卢栎见他神qíng摇摆,叹了口气,“罢,你害怕的话,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好了。”
这话声音好像有些高,有些不自然,沈万沙眼珠子一转,贼兮兮笑开,“哦……原来你也害怕。”
卢栎笑出小虎牙,“是啊我好怕,大少爷,你与我一同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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