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迟疑了一下,便随着习麒往东宫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问道:“怎么?皇上今日又没上朝?你这小家伙也偷懒没去?还被皇上抓个正着。”
习麒小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三个都好几天没见到娘亲了,亲眼看见父皇终于离开了水晶宫,我想父皇必定是上朝去了,便偷偷溜了进去。不料,父皇却是取了斑竹箫来chuī曲给娘亲听。”
习麒想了想,又继续说道:“父皇上个月月初说娘亲明年二月初二就会搬到英国公府上去住,此前,他要独自一人陪伴娘亲三个月。”
习麒见金石沉默不语,也就不再多言。
那厢边,玉素言被习琴和习画拥簇着坐到了温暖的梅香亭。
她脱下雪白的狐裘,一眼扫过去,只见火炉、烹具和饮具一应俱全,这俩丫头片子学人家品茗,倒也有模有样。
习画嘴快道:“小阿婆!虽然你不是专程来看望画儿,画儿还是很开心!不过,小阿婆,水晶宫里住着的人真是我们的娘亲吗?娘亲怎么看起来和我们一样大啊?琴姐说父皇在骗人,麒哥小时候偷偷溜进去过,那时候的娘亲就是个小不点,和他差不多大呢。小阿婆,你说父皇真的骗了我们吗?”
习琴恨不得冲上去扇习画一耳光,真是个没脑子的,这么快就把他们三人知道的秘密说出来了,她连忙转换话题道:“小阿婆!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娘亲了,父皇在给娘亲chuī曲子听。”
习琴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用梅花雪煮好的花茶献宝似的端给玉素言喝,“小阿婆!你瞧瞧琴儿的手艺如何?”
玉素言听了习琴的话不由得面色一沉,却随即笑眯眯的将茶盅端到鼻翼之下,夸张的闻了闻,又轻抿了一口,咂巴着嘴,微笑着赞道:“香醇似酒,柔和绵甜,妙极!琴公主果然冰雪聪明!”
习画撇了撇嘴,有些不悦,“画儿也帮了不少忙!小阿婆偏心!”
玉素言将习画搂在身边,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轻轻说道:“画儿也很棒!跳一支新学的舞给小阿婆欣赏,如何?”
习画闻听此言,立刻欢快起来,她想了想,说道:“琴姐!你替我鼓瑟,可好?”
习琴欣然同意。
莹雪翩翩红梅绽,瑟声起,舞飞扬。习画两只彩袖凌空飞旋,娇躯翩转,极具韵律美,花样繁复的甩袖和折腰动作都有相当的技巧。
一曲毕,玉素言由衷赞道:“画儿,你这这翘袖折腰舞恐怕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司乐坊的戚沁儿恐怕是要后悔教了你!嗯,琴儿的琴技也新添了不少神韵!咱们天元皇朝的司乐坊果然人才济济,将你们两只小泼皮猴子也教的有模有样了!”
只听前面几句,习琴和习画心里都美滋滋的,可听了后面那一声“小泼皮猴子”,两人互相对了眼神,一起挥着粉拳攻向玉素言。
玉素言自然不会让她俩如愿,身形微偏便避过了二女的小粉拳,又提了一口气,向上跃起,轻飘飘的立在了横梁上,居高临下笑眯眯的看着下面的两名娇俏少女。
习琴和习画均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口气。
习琴谄媚的笑着道:“小阿婆!你这一手太帅气了!就教教我和画儿吧!”
第096章 杀气bī来(感谢丶多多丶舵主的和氏璧!)
“等你们追上我再说!”
习琴和习画只觉眼前一道火红的身影一晃而过,再去看,哪里还有踪迹可寻。
玉素言说完,自横梁上径直如鸿雁翩飞,往东宫方向而去,越过一棵又一棵高大的梅树,小心避开了巡逻的带刀侍卫和隐在暗中的隐卫,不一会便落到了东宫一处静谧雅致的庭院之内。
这所庭院的大门上,赫然是“迎虞阁”三个内敛而沉稳的大字,这三个字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既有轻云蔽月之姿又有流风回雪之态,隐然闪烁着奇异的幽蓝玄光。
庭院里有很多药糙,前方一座假山旁边有清池一泊,下雪的深冬季节里居然冒着热气,原来是温泉。清池对面有一株铁红色的树,开着幽幽的黑色花朵,这是雪彤神树,全身都是宝,这东西的树皮,功效奇异,甚至能起死回生,在外海巫女国众多的奇异物种中也算得上是挺难得的天材地宝了,而能在这朗都的水土中生长就更不容易了。
火红的身影抬眸望了眼雪彤神树上正傲雪绽放的幽黑的花,没有停留,三两步跃上假山,假山后别有景致,是不小的一个人工湖,湖水澄碧如玉,倒映四周怪石玲珑,大片大片的穹幽灵兰芬芳正艳,深红、粉红、淡红、素白,夹杂着开得清丽的素心梅,开得娇艳的火舞花,色彩鲜明,在四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夺人眼目。
她二话不说往下就跳。长空之下,假山之上,火红的身影直直窜起,rǔ燕投林般向着湖水扑落。她身在半空,手指一弹,先前摘的一片树叶被飞快弹出,擦过水面。一个翻身。天鹅般横波掠起,脚尖已经点在了树叶上。她足蹬叶尖,环顾了下四周。湖心正中的孤岛上有青碧之亭,与湖岸之间有翠绿长廊相连,仔细看来那长廊竟然是翠竹制成,架于碧波之上。也不知道那清幽纯粹的碧色是如何保持的,淡碧竹色倒映水晶般的湖水。极为清澈舒慡的视觉感受。
有风掠过,湖水层层叠起优雅褶皱,而青碧亭中白纱丝幔被风拂起,一层层如梦似幻。隐约纱幔间有人影,正低首抚琴,琴音清越琳琅。似玉珠一串串滚落湖心。
火红的身影深吸一口气,身姿翩翩。一步步接近湖心亭。行到一半,突然一顿,感觉四周空气间似有杀气,那种杀气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似潜花木中,似伏风月里,随着花木起伏,风过月映,便一步步bī了来。
这里静得除了琴音,便没了任何声音……那些天地中自然发出的声音呢?着实诡异!但是,那道火红的身影却不以为意,毫不迟疑的飞掠向前。
此时,隐在纱幔后的对方,似也发现了她,微微抬头,按在琴弦上的手指突然一顿,随即一松,半空中一道邈远琴音滚滚而过,音色沉厚而深远。四面的杀气突然散了去,她顿时浑身一松,仿佛捆绑被解,十分畅快,不禁看着湖中那个朦胧的影子。她眼见纱幔后那人身姿绰约,按琴不语,似在抬目向她看来。
纱幔突然一掀,一人温文尔雅的笑道,“夫人身手依旧不减当年!”声音低沉优雅,带着永远不变的淡定悠远的笑意。
那道火红的身影一怔,她仰起脸,纱帘被侍女卷起,亭中人鼻梁高挺,五官棱角分明,浓黑整齐的卧蚕眉下的眸子虽然极为清澈明亮,却异常清冷淡漠,长发披肩,两耳鬓的头发梳向后脑,两缕合在一起,用羊脂白玉梳扣扣住,合在一起的发束柔顺地垂下,腰带间点缀了一条紫色的织带,织带上系着一块玉佩,十分古朴。
那人手按琴弦,浅笑吟吟的看她,墨发同银白衣袍一同散在风中,优雅如静水明月,飘逸似高空流云,光华无限,举世无双。
“琅邪王!竟然是你!”玉素言惊讶道,她先前竟然误以为是皇帝身边的近侍忘语。
琅邪王习墨推琴而起,曼步过亭台,微微俯身,呼吸间松兰似的清郁之香,和着湖上冰凉刺骨的风扑过来,可惜,玉素言根本闻不到亦感觉不到。
“皇兄在里面chuī箫,我在外面应和。”
“王爷是要挡着我进去么?”
“夫人之苦,习墨明白。可皇兄之苦,又有谁能明白呢?离二月初二不到两个月了,夫人何必打扰他们。何况,即使我不拦着你,忘语也会拼死拦着!”
玉素言轻叹了一口气。
见自己的女儿一面也要偷偷摸摸的,竟难于登天。
“夫人若不嫌弃,不如坐下品茗。”
玉素言依言坐下,望着竹亭外空濛的苍穹,神qíng悲戚。
习墨迟疑了一下,兀自说道:“昨日,嫤霏阿娘和阿爹也来过了,皇兄未允。”
“哦?表哥表嫂也来过了。”玉素言并不吃惊,应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
习墨见玉素言沉默不语,又问道:“夫人!善卷仙长的预言是否真的可信?”
这一问倒戳中了玉素言的心事,她苦笑了一下,回道:“武陵山桃川宫善卷仙尊门下,多奇人异士,仙糙谷仙医白悬便是其中之一,若不是我娘家大舅虞沧笙引荐,我们也请不到善卷仙尊前来指点。我相信仙尊乃方外大能,必不打诳语。”
“这么说嫤霏和非儿真能回来?”习墨一脸期许。
“也许吧!”
玉素言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笃信善卷仙尊之言,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离奇的事便是最好的证明。
玉素言凝神望着碧绿清澈的湖水一动不动,似乎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望到了湖底纯水晶和冰砖建造的那座冰宫,望见了冰宫里躺着的没有呼吸却容颜焕发透着诡异生机的少女。
此刻,那少女依旧一动不动的躺在水晶冰宫深处的千年冰玉chuáng上,那千年冰玉chuáng不仅终年寒凉,而且比普通的的chuáng要高得多,形如高高的祭台,chuáng上方吊着封印厄运使得yīn阳归位的聚魂之物昱珀和九叶铃莲。少女双眸紧闭,整张脸上带着稚嫩的甜美,犹如未受任何污染的山涧幽泉,仿佛正在做着一个安详宁静的梦。
九颗硕大的夜明珠将水晶的光芒投she在冰玉chuáng上,却小心翼翼的避过了少女的脸庞,或明或暗的光影构成了一个怪异的聚灵阵法。
第097章 牧场出事
躺着的少女身着米分紫纯色长裙,与冰玉chuáng周围或紫或蓝或白的三色水晶jiāo相辉映,腰间用白色丝带系住,更显纤腰盈盈。
冰玉chuáng不远的水晶桌上有一翡翠浮雕镶嵌蓝宝石的梅瓶,几支新折的梅花娇俏怒放,给这冰冷的水晶冰宫增添了不少生气,桌旁的水晶凳子上坐着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蓝衣男子,神色沉凝,正投入的chuī着箫曲。一曲毕,另一曲又起,似乎要将毕生所会的曲子chuī尽一般。箫身为湘妃斑竹,镶有金玉纹饰,一头拴系米分紫飘穗,和少女衣裙的色泽一致,紫褐色斑点犹如被箫声打动而流出的盈盈血泪。
但冰玉chuáng上的玉瓷般的少女却并不为箫声所动,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终于停了下来,男子抚摸着箫上拴系的米分紫飘穗,久久不能释怀。这是虞嫤霏当年亲手拴系上去的。
他放下手中的竹箫,徐徐走到冰玉chuáng前,将少女的左手轻轻握住,帮她活动了一下手指、手腕,再轻柔的将整个手臂向上拉伸,慢慢屈肘,右手和双腿也同样如此,然后将少女翻了个身,轻轻拍打背部,替她活动肢体的各个关节,最后还轻柔的揉、搓腿部和手部的肌ròu。
从那娴熟的技巧可以看出,他必定经常如此。
替那少女按摩之后,蓝衣男子离开chuáng边去一旁的水晶梳妆台上搬了一个纯金镶嵌五彩宝石的匣子,又挑了一把锃亮的玄铁剪刀,随手还拿了把白玉梳子搁在匣子上。这才重又回到chuáng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