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斐?他还活着?!”齐言栋做出十分惊讶的样子,“这种吃里扒外,只顾自己的贱人还没被杀吗?!”
“……诚帝不肯杀……刘斐。”齐言栋身边的兵部尚书尴尬说道。
齐言栋哼了一声,扬声对城楼下方的谢东篱道:“谢副相,我们北齐人敬重英雄。唾弃背信弃义的小人。两年前贵国被围,死伤惨重,我们很遗憾,但是我们也不是没有损失。还请见谅。”
“原谅?”谢东篱眼里有一丝jīng光闪过,“罪魁祸首不伏诛,我们怎能原谅?!”
“谢副相的意思,是要诛首恶了?”齐言栋赶紧问道,生怕谢东篱改口。
谢东篱久久地看着城墙的方向,许久方道:“诛首恶。是第一重要的条件。”
他们远征而来,当然也是要彩头的,不然劳师动众,只杀一个刘斐,忒也对不起东元国了。
齐言栋不想马上就松口,咬了咬牙,道:“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北齐人也不是吓大的!”
“那就打。”谢东篱没有再说,勒马回转,不再跟齐言栋对话。
嗖!
一支弩箭突然从北齐方向疾飞过来,往谢东篱背后she了过去。
“住手!”
“谢副相!”
城内城外的人都惊叫起来。
谢东篱也不回头,只是顺手往背后一抄,握住那支箭,在马上纵跃而起,一个转身,于半空中顺手就将那支箭扔了回去。
“啊——!”一个拿着弓箭的人胸口中箭,从北齐城墙上滚落下来。
东元国的军士一拥而上,将那she冷箭的人在城墙下乱刀砍死。
谢东篱跃回马背上坐好,冷冷地道:“继续攻城。”
很快,城墙内外的喧嚣再起,又是一日血战。
到了傍晚时分,北齐人扛不住了,在城墙上摇了白旗,要求再跟东元国谈判。
这一次谢东篱没有再出面了,而是慕容长青出面。
齐言栋很快答应将刘斐jiāo给谢东篱,至于别的条件,慕容长青答应秘而不宣,给齐言栋留点面子。
慕容长青回到城外东元国的军营,对谢东篱回报了谈判的结果。
谢东篱点了点头,招手让他坐下,“辛苦你了。明天再耽搁一天,后天就可以回东元国了。”
慕容长青松了一口气,笑道:“我们大军孤军深入,其实也是很冒险的。”
北齐人那么多,一旦团结起来,他们这一支东元国军士随时会被北齐人撕成碎片。
谢东篱微微一笑,颔首道:“慕容世子果然是爱兵如子,而且用兵老道,是我们东元国之幸。”
“谢副相过奖。”慕容长青拱了拱手,“明天北齐会jiāo出刘斐,谢副相打算带他回东元国处置吗?”
谢东篱笑着摇了摇头。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缠绵数日的乌云终于散去,阳光透过雪白的云层洒落到大地上。在城墙上罩上一层金边。
盈袖一大早就起来吃了早饭,等着谢东篱的指示。
阿顺匆匆忙忙来到营帐前回报:“……五爷,人送来了。”
盈袖听了好奇,“什么人送来了?”
谢东篱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道:“要跟刘斐不能同日生。但要同日死的人。”说着又点一下头,“嗯,也不枉刘斐为她冲冠一怒,赔上这么多人的xing命。”
盈袖一怔,继而大惊,“是凡chūn运?!你把凡chūn运送来了?!”
“嗯,北齐才是她的国家,我们当然不能在东元国杀死北齐国的人,所以我命人押她来北齐受死。”谢东篱淡淡说道,喝了一碗白粥。好像他说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事。
盈袖想了想,叹息道:“……想不到她还活着。”
东元国的白塔大狱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盈袖更清楚了。
特别是这一次凡chūn运被关进去,没有盈袖特意关照,她的遭遇可想而知。
“有的人,你不杀了她,她永远不会自己寻死。”谢东篱也很感慨,敲了敲盈袖的筷子,“刚极必折。慧极必伤,袖袖,你也要记得这句话。”
盈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师父放心。”
……
凡chūn运戴着头枷脚铐。被推搡着来到两军阵前。
盈袖仔细打量她,发现她瘦了许多,蓬头垢面,身上一股恶臭隔多远都闻得到,脚上穿着糙鞋,走了这么远的路。糙鞋早就破烂不堪,露出同样破烂不堪的双脚。
以前那一双玉一般jīng致的小脚,早就不知哪里去了。
凡chūn运转动辄着脑袋,四下看了看,发现自己来到北齐京城的城门前,心里又是一抖。
正惶恐间,北齐的城门突然吱呀一声开启,一个穿着灰布衣衫的高大汉子被绑着胳膊推了出来。
那人一被推出城门,他身后的城门就赶紧关上了。
凡chūn运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突然失声叫道:“刘大哥!是刘大哥吗?!”
这人正是刘斐。
他只听见一把粗糙沙哑的嗓子在唤他的名字,不由皱了皱眉,抬头看见一个脏兮兮丑陋恶臭的女子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恶心转头,道:“你是谁?不要乱叫大哥。”
“我是凡chūn运啊!就是夏暗香!刘大哥,你不认得我了?!”凡chūn运紧走几步,往刘斐那边扑过去。
刘斐大惊回头,仔细辨认着她的长相,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当初俏丽的轮廓,惊讶地道:“真的是暗香?你怎么这幅样子?!”
“刘大哥!”凡chūn运悲从中来,就要扑过去。
“站住!”两个军士走了上来,将凡chūn运拦住了。
“大人,凡chūn运和刘斐都到了,请大人指示。”一个军士转身行礼。
凡chūn运和刘斐一起抬头,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穿着玄色盔甲,纵马缓缓走来。
那人目光沉静,阳光下的面庞像是有光,让人看一眼就被牢牢吸引住了,眼里没有别人,只有他。
凡chūn运痴痴地看着谢东篱,喃喃地道:“……姐夫,你终于还是要来救我吗?”
谢东篱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只低头看着他们,道:“刘斐、凡chūn运,两年前,因为你们,北齐禁军奇袭东元国,杀死我东元国无数百姓和数万军士,今日就是你们要偿债的时候了。”
谢东篱的语气平静,但是话中的意思却让人qíng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凡chūn运吓傻了,呆了一呆,忙道:“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自作主张!我没有让他这样做!姐夫,你不能罚我?”
“住嘴!谁是你姐夫?!多大张脸!”阿顺在旁边斥道,一巴掌抽了过去。
凡chūn运被打得不敢再叫姐夫,但还是愤愤不平地瞪了刘斐一眼,道:“都怪你!”
刘斐瞥见凡chūn运看着谢东篱的眼神,如同一盆冰水迎头喷下。
她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我……
刘斐的眼神黯了黯,闭上双眼。
谢东篱手一挥,一本册子扔到地上。“这是刘斐当年在我东元国探访白塔大狱的记录。凡chūn运,别说你不知qíng。如果你不是要他不惜一切代价救你出去,他会这样做吗?!”
饶是凡chūn运一向脸皮厚,此时也被谢东篱的话堵得羞愤yù死。
别人说这话。她还可以不在乎,可是如今说这话的是谢东篱啊……
他怎么能这样说她?!
凡chūn运瞪着谢东篱,好像是第一次发现,谢东篱是这样心狠手辣,从来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谢东篱扬天抽了一鞭子。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你们连我们东元的国民都不是。”
凡chūn运和刘斐紧张地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到底要怎样啊?!
谢东篱眼眸沉沉,对慕容长青招了招手,“你来说。”
慕容长青应了,纵马上前,大声道:“因为你们,我们东元国的平民百姓一共死亡三千六百五十三人,军士死亡两万五千四百七十三人,加起来一共两万九千一百二十六人。他们的死法包括中箭、中刀、中枪、中戬。被烧死,被淹死,被砸死,被闷死等十八种死法。”
凡chūn运和刘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里看出了巨大的恐惧。
谢东篱和慕容长青到底要做什么?要如何惩罚他们?!
谢东篱像是知道他们的心思,接着慕容长青的话道:“来人,将她和刘斐推上高台。”
很快,一个高台架了起来,上面有刀枪箭戢等各种兵器,也有火堆水盆和石头。
慕容长青庄严地道:“我们会让你们感受到那些被你们带累、无辜死去的人的死法。不。你们不会马上死亡,而是要尝遍所有死法的痛苦后再死去。虽然我们死去的有两万九千一百二十六人,但我们也不会让你们尝遍所有人的痛楚,只要你们承受一个零头。也就是一百二十六次如死亡般的痛苦就行!”
凡chūn运听了,两眼一翻白,特别想晕过去。
但是她的jīng神却极度清晰和亢奋,根本就晕不了。
谢东篱淡淡地说:“如果疼痛的等级从一到十分为十级,我还是比较喜欢九这个数字。这样不会太满,又能让你们得到教训。而且我这人从来不赶尽杀绝。向来慈悲为怀。你们两人的qíng意感天动地,我很钦佩。但为了成全你们两人的qíng意,让这么多无辜的人死去,我不赞同。所以,你们必然要为你们做过的恶赎罪。——开始吧……”
凡chūn运陡然明白过来,发出惊天动地一声惨叫,哭号道:“不要啊!我知道错了!我再不敢了!我会用我的余生赎罪!你把我关回白塔大狱吧!我愿意在里面过一辈子!”
盈袖纵马上前,立在谢东篱身边,抬头道:“现在说后悔已经晚了。有些事,当你们出手的时候,就没有后悔路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从死复生,再活一次的。”
谢东篱握住她的手,点点头,吩咐道:“堵上他们的嘴。——动手。”
很快,东元国的刽子手跳上高台,开始行刑。
你见过有比凌迟更痛的刑罚吗?有,那就是凌迟两次。
而比凌迟两次更痛的刑罚,就是凌迟三次……
痛不可仰,却无法用晕迷来保护自己。
感觉被无限放大,想要痛快求死却永无尽头,还有人在身边数数,告诉他们这是第几个人尝到的死前痛楚。
这种痛,完全是一种心理和生理的双重碾压,甚至可以算是极刑中的极刑。
京城内外的人都看着这一场血淋淋的惩罚,其中的辣手之意震慑了北齐城内的所有人。
这样的刑罚,不仅摧毁了凡chūn运和刘斐的意志和灵魂,让他们永无转世轮回的那一天,而且让北齐人也似乎跟着又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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