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吕大掌柜赞同,司徒健仁就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对张氏道:“吕大掌柜说无事,应该无事的。”
张氏便不再言语。
张氏的话,后来也传到司徒盈袖耳朵里。
她只笑了笑,没当一回事。
她跟吕大掌柜的看法是一样的,但是她的自信,来源于前世十年的经验,而吕大掌柜,却完全靠的是他自身的眼光和阅历,自然比司徒盈袖更高一层。
张氏如今见花灯依旧,想来吕大掌柜也是支持的,就不再提这茬,只是尽心招待今天来的女眷。
司徒家相与的人家,大部分都是皇商,不过今日三侯五相这些人家也有人来看灯,不过大多数都是来的偏支旁系,只有长兴侯府和沈相府,来的是正主。
司徒健仁拉着慕容长青一起帮他待客,逢人就笑说:“这是长兴侯府的世子。”
他一说,大家就知道这就是司徒大小姐的未婚夫婿了。
沈家来的是和司徒盈袖同辈的大少爷沈名诚。
他是和谢东篱一起来的。
谢东篱说是刚从沈家出来,顺路,就过来看了看花灯,顺便感谢司徒家救了他家的亲戚,但也只在后院走了走,就告辞离去。
采桑进来回报的时候,跟谢东篱在门口擦肩而过。
“太太,刚才赵大小姐要花灯,二小姐帮她去够,结果掉下水。大小姐救了二小姐,又救赵大小姐,着了凉,这会子起不来了,想向太太告个罪,今儿就不来了。”采桑躬身行礼说道。
张氏忙道:“盈袖着凉了?刚才请了大夫给暗香和赵大小姐诊过脉,我正想着等盈袖来了,让他给盈袖也诊诊脉呢。”
“盈袖病了?”慕容长青听见,忙走过来道:“我跟大夫一起去吧。我娘还有些东西捎给盈袖。”
张氏上下打量他一眼,笑道:“慕容公子跟我来。我也要去看盈袖的。”并不放他一个人去。
谢东篱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继续停留,还是扬长而去。
他回到自己家里,将他从兴州带回来的一些信笺证物找了出来,放到书案上看了看,手上握紧了拳头,下颌绷得更紧,目光如剑般,恨不得要在那几张信笺上扎个dòng。
真是不知死活。
居然真的把手伸到司徒府了……
“……不等了。管他们背后是谁,收拾了再说!”不知怎地,谢东篱不想再放长线钓大鱼了。
他起身,将阿顺叫了过来,低头嘱咐了几句话。
阿顺霍然抬头:“赵俊兴和赵瑾琦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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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识破
谢东篱缓缓点头,“……吩咐下去,将状纸递到顺天府。——拿人。”说着,谢东篱提笔一挥而就,糙拟了一份状纸,列举了赵氏父女的假冒之处,递给阿顺,“去吧。”
阿顺看也不看,将那状纸折起来,揣在怀里,马上离开了。
……
入夜,寒风呼啸,正月的东元国京城冰冷刺骨。
司徒盈袖裹着被子睡在暖阁的暖炕上瑟瑟发抖。
虽然及时泡了药水澡,喝了一碗师父送来的药,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发烧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
水底的qíng形不断在她面前涌现。
幽暗的水底,先是弟弟含笑的面庞,用力一推,让她浮上水面。
她转身游过来,抓住那人的手,那人的脸突然变了,不再是弟弟含笑不舍的面容,而是妹妹司徒暗香惊慌失措的面庞。
司徒盈袖忙游到她背后,从腋下托住她,正要踩水往上浮,那人又猛地一个转身,抱住了司徒盈袖,用力扯着她往下沉!
司徒盈袖定睛一看,那人的脸又变了,居然不再是妹妹司徒暗香,而是赵瑾琦那张秀美的面庞!
赵瑾琦的面容在水底有些扭曲,眼底的yīn狠和毒辣一闪而过。
司徒盈袖眨了眨眼,待要定睛细看对方眼底的神色,却发觉对方往下拽她的力气越来越大!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池水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要挤进她的喉咙,生生淹没她……
那股眼前一黑,世界就从她面前消失的没顶之灾。让她回到了她上一世从白塔上往下跳的最后一瞬!
“啊——!”
司徒盈袖惊叫一声,猛地坐了起来,用手握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大口喘着气。
没错,就是这种黑得无边无际的恐惧、无助、冤屈和粉身碎骨的剧痛,霎时间弥漫她的全身,直到这一刻。那些尘封的濒死记忆才渐渐苏醒。提醒她,死亡是什么滋味儿……
“盈袖?盈袖?你怎么了?”张氏披着外袍从司徒盈袖chuáng前的脚踏板上起身,坐到chuáng边。将司徒盈袖抱入自己怀里,轻轻拍着她紧绷的后背。
司徒盈袖有一瞬间的怔忡。
面前母亲般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司徒盈袖将自己的头侧靠在张氏胸前,静静听着她沉稳的心跳。
如同上一世一样,每一次她生病了。张氏就会衣不解带,在她chuáng前照顾她。
没想到这一世。张氏依然如此。
司徒盈袖闭了闭眼,两只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心qíng十分复杂。
初初重生的时候,救活弟弟、弥补上一世最大遗憾的喜悦和能够重活一世的幸运。让她满心都是感激之qíng。
她并不想成为一个只知道猜疑报复的偏执狂,更不想把身边每个人都看成是要害她杀她。
但是这个世间,不是她想怎样就会怎样。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温柔乐园。
睡梦里赵瑾琦yīn狠毒辣的眼神不断出现在司徒盈袖面前。
她知道,这其实不是梦。而是她先前没能注意的点点滴滴。
当她一心救人的时候,真没有想过,她救出来的居然是一条毒蛇……
“我让外面值夜的婆子再给你一碗红糖姜汤,喝完再睡吧。看你身上都汗湿了,擦把汗,再换身中衣。”张氏轻柔地嘱咐她,抚着她后背的手,如同母亲般温馨。
司徒盈袖闭着眼睛嗯了一声,任凭张氏给她擦拭收拾。
换好中衣,喝了红糖姜汤,司徒盈袖躺回暖炕上,对张氏道:“母亲,我没事了,您去chuáng上睡吧。”
张氏打了个哈欠,“天快亮了,我要起身了。你睡吧。”说着,给她掖了掖被角。
司徒盈袖知道,张氏作为主母,每天很早就要起来,主持一家大大小小的事qíng。
正月十五已过,年就过完了,张氏还要忙碌一段日子,才能歇下来。
司徒盈袖躺在炕上,看着张氏她窸窸窣窣离开chuáng前的脚踏板,还有她的丫鬟过来卷起铺盖,收拾东西。
没过多久,屋里的声音消失了,张氏已经走了,暖阁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司徒盈袖睡不着,在炕上睁眼看着暖阁的屋顶整理自己的思绪。
赵瑾琦,到底是什么人?
到了这一刻,她不再相信在雷州附近悦来客栈的那一幕,只是巧合了。
悦来客栈的那些杀手,看起来就像是等在那里一样,整个客栈就是为她而开。
而表面上手无缚jī之力的赵家父女居然能从那批杀人不眨眼的匪徒们手里逃过生天,实在是太可疑了。
她那时候不是不疑惑的,但是看对方并没有对她不利,所以也没有多做追究。
毕竟赵氏父女的话提醒了她,让她能够提前做出判断,马上离开那家黑店……
如果不是后面又出现了很多事,司徒盈袖不会真心怀疑他们。
后来赵氏父女来到京城,居然又“偶遇”了司徒家人,并且住到司徒家,后来才借着司徒家的手,回到谢家。
说实话,如果不是赵瑾琦今天直接来了这么一出,司徒盈袖还真不会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想。——因为她不想用恶意来揣度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路人。
但正是赵瑾琦露出了她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才给了司徒盈袖怀疑的突破口。
前因后果联起来,司徒盈袖越来越觉得,悦来客栈的杀手,和赵家父女,会不会是一伙的……
因为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两方的目的都很直接而且明显。——就是想要司徒盈袖的命!
有了共同的目标,双方当然很容易走在一起。
悦来客栈的杀手,和赵氏父女,就算不是一伙的。也是互相合作,里应外合的帮凶!
他们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对司徒家,司徒盈袖直觉肯定是钱财。
而对谢家,他们图谋的是什么呢?
目前来看,似乎也只是钱财。
毕竟谢家出面,将兴州赵家的所有财物都给了赵家父女。
但是司徒盈袖不信,这些人跟谢家搭上关系。只是为了钱财。
搁谁身上都不会信。
众所周知。谢家的状况,是三侯五相这些世家里,是出了名的不好。
不然也不会把他们在京城的老宅卖给司徒家。弄些银子周转了。
那图的是什么呢?
qíng况似乎有些复杂呢……
司徒盈袖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轻轻吁了一口气。
转念间,司徒盈袖的眉梢又跳了跳。
糟了,赵氏父女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们能跟谢家搭上关系,跟司徒家脱不了gān系!
因为赵氏父女如果是悦来客栈的帮凶。就一定不会是兴州赵家人!
司徒盈袖又一次坐了起来,脸上神qíng肃然。
怎么办?
谢家到底知不知道赵氏父女是假的呢?
司徒盈袖下意识用手摩挲着杏子红绫被上的织锦纹,眉头细细蹙了起来。
要不要明天给谢家送个信,提醒他们一声?
虽然赵氏父女已经从谢家搬出去了。在西南城的和义坊买了宅子,但是京城里大家都知道,赵氏父女是谢家大姑太太的夫君和女儿……
有了这层身份。他们做什么都方便。
司徒盈袖想到这里,立刻披衣起身下chuáng。对暖阁外面值夜的丫鬟吩咐道:“给我磨墨,铺纸,我要写信。”
想了想,又不想留下白纸黑字的把柄,摇头道:“不用了,给谢家大夫人送张帖子,就说我有要事,希望她能拨冗一见。”
外间值夜的丫鬟等了一会儿,见司徒盈袖没有新的吩咐,才应了一声,出去回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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