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上是个好大喜功之人,最喜欢听别人拍马屁,深谙拍马屁之道的花逸文连夜教导谢梦曦与皇帝对话的要点,谢梦曦果然学的很好,充分调动了皇上的兴趣。
谢梦曦说,偶然看了魏修武的《山水域注》,已是先祖帝的产物,如今皇上文韬武略,平西北,定岭南,早已夺回平阳等地,这《山水域注》也该修改一番,该修订的修订,该添补的添补,才不rǔ没了皇上的功绩。
这一番马屁拍在了皇上的心口上,皇上听着舒服极了,想想也对,千百年后的后人怎么知道他的英明神武?得留下点资料典籍才行。
谢梦曦赶紧抓住机会跪在地上道:“民女不才,粗通书画,愿游遍山河描绘皇上的太平天下,以传后世。”
书读得多就是有好处,拍马屁时不会因词汇量匮乏而尴尬,皇上听得这个舒坦,龙爪一指谢梦曦:行,就你了,赐你金字官符,等同正三品官员,所到之处,各地方官员务必全力协助,念你一个女子出行不易,再派一队侍卫护送。
谢大爷都傻了,他养大的女儿(虽然他根本没管过)就这么要跑了,而且他还不能阻止,因为谢梦曦有金字官符,相当于三品大官,比谢大爷这个四品官还高一品。
谢夫人都要气炸了,这些孩子一个个都要gān嘛啊,现实钱珞瑾傻了吧唧上赶着被发配,然后放走了钱珞瑾的谢梦曦畏罪潜逃,跑得还远,直接就要周游天下。
谢梦曦出发的那一天,都中城流传着一件怪事,据进出城采购的商贩说,城外那一批流民全都朝东跪拜,不知在拜什么神仙,看着就渗人。
谢梦曦远行的方向正是东方。
羽林卫押着慕从锦向覑州进发,走着走着,跟在后面的流民总算少了。
一个小个子羽林卫送了口气,摸摸自己扁了一半的钱袋:“他们再来,俺这个月俸禄的都搭进去了。”
旁边的高个子羽林卫嘲笑他:“你心也太善了,瞧我,一个子儿都不给他们。”
“你不知道,俺们村儿蝗灾的时候也可惨了,看见他们就想起俺们那时候,心软。”
慕从锦因是皇子,并不带枷锁,只是被这一队羽林卫看得牢牢地,要不是去的地方偏远荒凉,跟郊游也差不多。
“有人!”
不知谁叫了一声,训练有素的羽林卫们纷纷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慕从锦被围在中间,就看见一堆明晃晃的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穿着一身花花绿绿丫鬟服的少女骑在高大的枣红马背上站在不远处的山头。
“刺客?”
“是个女的。”
“女刺客!”
一群羽林卫紧张地准备迎战女刺客,身后的慕从锦冷不防说了一句:“……我夫人。”
钱珞瑾骑着马颠颠颠地跑过来,在慕从锦面前勒住枣红马的缰绳来了个急刹车,在之后一炷香时间里,钱珞瑾坐在马背上低头看着慕从锦,羽林卫们把钱珞瑾团团围住,抬头仰视着马背上的少女。
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是尴尬的沉默,羽林卫们也很着急,大妹子你说你,你要么下马大家心平气和地好好说话,要么把六殿下也拽马背上两人一起逃跑,你就这么坐马上不动,我们是抓你还是不抓你?
还是慕从锦面无表qíng地说话了:“马背太高,她下不来了。”
钱珞瑾很感动,还是慕从锦了解她,平时上下马都有矮凳垫脚,但一群押送犯人的羽林卫出门怎么可能带矮凳,慕从锦走过去,直接把钱珞瑾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在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慕从锦抱着钱珞瑾在那些单身狗羽林卫眼里就跟大庭广众之下看了场a片似的,纷纷侧目。
钱珞瑾手里还攥着休书,质问慕从锦:“你什么意思?”
“你跑来gān嘛?”
“有脸问?当然是跟你一起走!”
“你知不知道我是被发配?”
“我们有福一起同享了,你有难我当然也要同当,你以为你是皇子就能随便休我?这就是我们二十一世纪女xing的义气!”钱珞瑾说着把休书递给慕从锦:“我要你亲手撕了它。”
“……为什么?这种时候还愿意跟着我。”
“这就是爱!”
两个人互相看着,相视一笑,慕从锦接过休书,撕成碎片,如果今天被流放的是她,他也会这么做,这样想着,就知道了她的心qíng。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大秀恩爱,周围的单身狗羽林卫受到了jīng神伤害。矮个羽林卫看着旁边的高个羽林卫:“不是说六殿下和六皇子妃感qíng不睦?”
“对啊,俺也听说六殿下因为厌弃皇子妃都搬去书房住了。”
“难道消息不准?”
“俺是听安广侯夫人说的。”
“我也是听安广侯夫人说的!”
安广侯夫人要不是谢梦华的婆婆,钱珞瑾真想跟她斩断一切联系,她嘴上是带了扩音器吗!
钱珞瑾来自投罗网,羽林卫们反而犯了难,朝中就给了他们慕从锦一人的伙食费,这年头连主动被发配都这么难么?
因为皇上疏于朝政,每日只蹲守丹炉,下面的官员们也习惯xing懒政,玩忽职守是常事,这种环境下还认真gān活的才是傻子,皇上圣旨里只说了押送六皇子流放,又没点名六皇子妃,这就是空子啊。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羽林卫们对于带上钱珞瑾是拒绝的,直到钱珞瑾掏出了一摞银票。
“大家伙都辛苦~小小心意。”
有个富婆老婆是怎样的感受?慕从锦开始喜欢上了这种被包养的感觉。
只要钱花到位,待遇马上就上去了,这些羽林卫对钱珞瑾和慕从锦的态度越发恭敬,端茶倒水,无微不至,还雇来一辆马车让两人坐着前行。
这还叫流放吗?分明是郊游!
亲自看守着丹炉火候的皇上不知道,在他的山河中,那么多的人正在各自的旅程上行走。
谢梦曦带着皇上赏赐的笔墨和财物,领着皇上赐给她的侍卫,浩浩dàngdàng地在京州田地间行走,田间劳作的百姓纷纷侧目,不知那高头大马上蒙着白纱妙龄少女是何等人物,哪位高官的女儿?还是皇上的哪位公主?
西北大营里,谢谡元统帅的军中,一位不速之客赖着不走。
“我说管三兄,你什么时候走?你的吃喝用度都从我俸禄里出,我吃不消了!”
管幸书坚决不走,脸皮厚就是好:“谡元兄,我还要在这里记录下你作战的英姿,不能走。”
骗子!谢谡元心道,自从公主和亲,两国jiāo好,他都多长时间没出过兵了。
从西北大营再向西北走,就是夷族人聚居的地方,想当年,两方jiāo战时,那里是随时厮杀的地方,方圆百里都没有人烟,现如今,就在那里,建起了两国互通有无的集市,越来越多的百姓的搬迁到那里,来往商队络绎不绝,若是不了解的人,怎能想到就在不就之前,那里的huáng沙下埋了多少战士的尸骨。
管幸书喜欢去集市逛逛,这里走走,那里看看,听着人们热切地讨论着新嫁来的永平公主。
夷王很爱慕这位异族公主,赞她绝美身姿,端庄贤德,却不知这位公主其实是任xing的,只是独身在异国他乡,身旁再没有了能任其骄横的人,那份刁蛮便被磨去了棱角,成了声名远播的贤公主。
夷族人景仰公主,为她建造了仿制都中城的宫殿,公主为其提名“忆书楼”。
传闻永平公主非常爱看书,她的书都是小小的一本,印着夷族人不懂的文字,若是有人见过永平公主的书,就会发现那些书都是同一个作者。
“丝绸!丝绸!永平公主最爱的珍绣坊的祥云印花缎子!”
“瞧一瞧看一看喽!关内来的枣红马,永平公主也爱骑。”
“包子!馒头!花卷!正宗关内美食,永平公主最爱!”
……
一声声叫卖,总离不开永平公主的名号,永平公主俨然是这里珍宝,夷族人称其为“达拉姆”,意思是天空中最璀璨的星星。
管幸书拿着小本子,每每听到关于永平公主的新传闻便记录下来。
现在,他仍然在写书,写的都是关于她的故事。
趁着管幸书去集市的间隙,终于清静下来的谢谡元开始提笔给家里写信,他每次写信都偷偷摸摸等管幸书走了才写,绝不能让管幸书知道,他铁铮铮一条汉子,给家里写起信却是儿女qíng长。
尽管以少年之身就累下赫赫战功,以少将军之职掌管西北大营,当谢谡元拿起写家书的毛笔,又成了那个匍匐在谢夫人膝上撒娇的熊孩子,一个背上划着三道骇人刀疤的熊孩子。
谢谡元折好书信,叹了口气,他远在西北,帮不上忙。
但愿姐妹们都能安好。
☆、第72章 城
钱珞瑾用金钱的力量迅速俘获了羽林卫们的小心肝,慕从锦依然被牢牢看守着,钱珞瑾却成了羽林卫们的“女神”,迅速和羽林卫们打成一片。 乐—文
带队押送慕从锦的是魏总兵,膀大腰圆,满脸络腮胡子,演沙僧不用化妆。魏总兵的两个外甥也随他一路来,便是那两个话很多的羽林卫,高个的叫大高,矮个的叫小高,但两人并非亲兄弟,只是表姨亲,住的也是天南海北。
皇上圣旨里只有慕从锦的名字,羽林卫们只管看住慕从锦,至于钱珞瑾,随便她想做什么,爱跟着就跟着,羽林卫们巴不得钱珞瑾跟一路呢,只要有钱珞瑾在,吃饭就有人付钱。
钱珞瑾和慕从锦坐在马车里,外面跟着一队羽林卫,倒像是哪家王爷举家出游似的。
魏总兵是老油条了,虽然皇上现在把六皇子流放,可没剥夺六皇子的皇子身份,人家可是亲儿子啊,哪天说不定一个高兴又喊回去了,所以魏总兵仍把慕从锦以皇子的身份侍奉,丝毫不敢怠慢。
说好的流放,钱珞瑾完全当成了郊游。
“魏总兵,皇上圣旨里有没有明确说要我们走什么路线?”
“那倒没有,皇上圣旨里只说押送六殿下到覑州裘塔,怎么去,多长时间去,都没说。”
钱珞瑾欢喜地搂住慕从锦的胳膊:“太好了,我们先去哪玩儿?”
慕从锦扶着自己生疼的额头:“谁跟你玩儿,我有正事。”又对魏总兵说:“先去鼎屏。”
魏总兵押送过多少批犯人了,就没见过这样的,得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说,还自己设计路线。
“……六殿下,属下一直从京州去裘塔,多少年了,都是这条路。”
钱珞瑾虽不知鼎屏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既然慕从锦想去,出于护犊子的心理,她一定要帮着慕从锦。
“到了鼎屏,我请你们去最好的酒楼,好酒好菜随便吃。”
魏总兵这人吃喝嫖赌就只沾一个吃字,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听说钱珞瑾请客,朝身后的羽林卫们喊道:“弟兄们,走,去鼎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