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沈锦从京城回来之后,她却是立刻就觉察出不同出来了。
林氏带着她从京城回来,去的时候不过是两辆马车,但回来后,却足足有五辆马车,听说除了一辆马车是从济安侯府带回来的礼物,其余却都是从林家带回来的礼物。
这可是把沈长乐吃了一惊,旁人不知道,她难道还能不知道。前世林氏的几个兄弟各个都没有其父的本事,就连林铮后来又被起复,但他到底年纪大了些,没过两年身体就不好了。所以林家相较于卫国公府来说,一直就是沈家的一门穷亲戚罢了。
每回济安侯府派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沈锦就要费劲打探她得了什么,若是比她多了一丁点的东西,她就哭天抹地,觉得济安侯府的外家亏待了她。所以经过几次,外祖母和舅母就算再想给她点什么,也都是偷偷的了。
偏偏林氏还觉得自己这般教女,是对的,弄得沈长乐的外祖母一个劲哀天叹气,直觉得当初看走了眼。
但这一次林氏一回来,就将所有的礼物拿出来,还派了人送到各人的院子里。
都没要沈长乐吩咐,绿芜便已经打探出来了风声。这会林氏带着不少人去了京城,所以人多口杂,这消息真想问到了,还真是一问一个准。
“听说是林家的二老爷做了海运生意,发了大财呢,你是没瞧见如今太太院子里丫鬟得意的劲头,”绿芜啧嘴,有些瞧不上她们的那股子劲,她说:“不是说林家是读书人家,怎么好端端的就去做了生意?”
听着绿芜的鄙夷,沈长乐都差点要笑出声音来。
谁都知道,士农工商,士为最高,而商贾最是下贱。可偏偏林家人不好好做官,却要一头扎进商贾的里头,这可真是天差地别啊。
若是爹爹知道了,只怕脸上也是极好看的吧。
“这事你为何不早些和我说?”沈令承站在林氏的屋子里头,脸上尽是懊恼,他在房中来回走了好几步,又气急败坏地说:“为何岳父也不拦着些,这不是……”
到底是自己的大舅哥,沈令承太重的话也不好说出来。可是林正堂这般自甘下贱,与商贾为伍,也难怪他会生气。沈家自然也有大把的生意,可那都是jiāo给底下的人去打理,何曾见过沈令承亲自去做生意,便是每年年底,他也只是偶尔看一下罢了。
他出身勋贵,但一直仰慕清流,所以往来jiāo往的也都是读书人。可偏偏他的大舅哥,却成了一介商贾,与民争利,这如何能让他不生气。
林氏没想到自己带了这么多的东西,却惹恼了沈令承。她不由委屈道:“我家中的qíng况,老爷也不是不知道的,人口多,爹爹又是那般微薄的俸禄,岂能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
沈令承霍地转身,厉声道:“所以你每年往林家捎银子,我何曾提过一次。”
林氏身子一抖,竟是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隐蔽的事qíng,居然早就被沈令承知道了。
“老爷,你这般说,就是冤枉我了,那些都是我自己的银子……”可林氏越说声音却越小。
她嫁进沈家的时候,一共就是九十六抬嫁妆,不少还都是虚抬。家里统共给了三千两的银子,可这还是母亲卖了自己最后一处铺子得来的。林家是什么个qíng况,沈令承自然是一清二楚。
“若你哥哥以后当真要这般自甘堕落,那以后你也少带着锦姐儿回去了,”沈令承口吻严厉地说道。
他也是放回过神,林氏这次回去,压根就不是因为什么林老太太病了。
他一甩袖子,正要走,就见沈锦抱着东西闯了进来,她见沈令承在,当即便笑嘻嘻地将手中的东西举给沈令承看。虽然这会沈令承正在气头上,但也不想给女儿脸色看,可谁知沈锦一开口就是:“爹爹,你看,这是舅舅给我买的东西,可贵了。”
一句可贵了,又将沈令承气得,胸口的郁气翻涌而上。
他转头看着林氏,狠狠道:“这就是你教给孩子的?”
沈锦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这么生气,可她的这个确实很贵啊,这可是娘亲说的。
☆、第 30 章 时机已到
沈令承一甩袖子离开之后,林氏脸色红红白白,变了又变,过了许久,最后还是红了眼眶。沈锦只是有些奇怪地瞧着爹爹,这才转头将手里新得的玩具,便要给林氏看。
这些日子,她在京城是住在林府的。她可是国公府的正经嫡出小姐,所以上至林家老太太,下至林家的几位小姐,各个都是待她温柔体贴。老太太更是喜欢的她不得了,简直比几个亲孙女还要喜欢呢。这可是沈锦在卫国公府里决计享受不到的待遇,毕竟有三姐姐在,老太太最宠的就是她了。
至于林家的几个表姐表妹,也是处处奉承着她,有什么好玩的,都是头一个想到她。
所以沈锦在京城,可谓是乐不思蜀。
“娘,你怎么了,”沈锦见林氏并未像往常一般笑,便好奇地问。
林氏本不想和她说话的,便唤了丫鬟过来,要将沈锦抱过去。可谁知沈锦,却是问了一句:“娘,我能去找三姐姐玩吗?”
“三姐姐,三姐姐,又是她,我看你可真是没脑子啊,”林氏立即恨铁不成钢,伸手在她脑门重重地点了点,谁知她的指甲有些长,大概是弄疼了她,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氏见她哭,更加地心烦意乱,指着她便骂道:“先前我和你说了什么,少和沈长乐来往,你就是不听。你瞧瞧你自己,你再看看她,都是一样的嫡女,凭什么你就要比她差?”
沈锦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却已经听明白了林氏的话,她知道娘亲是不想让自己和三姐姐玩。可娘亲之前说,四姐姐只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女儿,根本没资格和她一块玩。那时候她还不太懂,什么叫做有资格。
当然她听了娘亲的话,不和四姐姐来往。可明明三姐姐和她一样是嫡出女,为何娘亲又不让自己和三姐姐玩呢?
林氏瞧着女儿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模样,登时便气不大一处来,她说道:“你瞧瞧你三姐姐,再看看你自己。你们一同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头用膳,她筷子稍微在哪个碟子里面多动了几筷子,底下的丫鬟就要多看几眼。你再看看你自己,同样都是老太太的孙女,你怎么就不如她受宠?”
沈锦只觉得委屈,可是嘴巴动了动,半晌都说不出来。
旁边的张嬷嬷见她一个劲地责骂五姑娘,便低声劝道:“太太,五姑娘今个也累了,不如让荷香她们领着姑娘下去歇息吧?”
林氏也骂累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荷香便赶紧上前,将泪眼汪汪的五姑娘带了下去。
等丫鬟都退了下去,张嬷嬷这才轻声说道:“太太又何必和五姑娘生气,这以后再想起来,心疼还不是您自个。”
林氏一想到沈令承那鄙夷的眼神,心头就一股子的邪火下不去。是的,她林家确实是没有济安侯府富贵,从小她就知道这件事了。自小她就跟着母亲时常去济安侯府,那府里丫鬟的眼神,她只怕一辈子都忘不掉。
是那种看着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的眼神。
还记得那时候,她已经到了喜欢衣裳首饰的年纪。可是不管是章茹还是章蓉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她从未见过,也是从来没有办法拥有。什么妆花缎子,从南边来的丝绸,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小的宝石,那些让她看了就眼热的东西,在她们姐妹两人眼前不过就是平常的东西。
有一次章蓉见她实在眼馋她的一副手镯,便做主将手镯给了她,可是就因为这个事qíng,却让丢尽了脸面。
因为章蓉是私底下将镯子给了她,没有让丫鬟登记造册,所以她拿回去之后,章蓉屋子里的丫鬟再找镯子却是一直找不到。后来她又去济安侯府做客,就被章蓉院子里的丫鬟指责偷了她们姑娘的东西。
虽然后来章蓉也帮她澄清了,可是那种眼神,那种鄙夷的口吻,她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
她心底偷偷的发誓,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要嫁地风风光光的,让她的女儿成为人人羡慕的对象。可是她的女儿确实成了国公府的贵女,但却还是被章蓉的女儿压了一头。
虽然她这个国公夫人的名头,是托着章蓉的福气得来的。可如今这个位置是她的,就算是再大的恩qíng,也早就烟消云散了。况且林氏一直觉得,之所以沈家愿意讨了她做填房,章家不过是牵了个头而已,真正看中她的是沈令承。
“五姑娘可是你亲生的,就算再和谁生分,都不会和您生分不是?”张嬷嬷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填房,这些伺候着,就看着林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歪,可她就算再劝,到底也只是奴才,说的话算不得数。
“我只是不想她和沈长乐走得近罢了,那孩子对我是什么态度,你又不是不知道的,”林氏一想到沈长乐,心里就像是戳着个刀子一般。
前头的两个哥儿,如今已经年纪大了,单独有了院子。再加上除了初一十五给老太太请安之外,她寻常也见不到他们兄弟两人。可沈长乐却不一样,每一次林氏见到她,都会惊讶这世上怎么就能有这么好看的孩子。
明明还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可乌发如瀑,唇红肤白,端是称得上是美貌。
这样美貌的小姑娘,别说沈锦赶不上,就是沈锦和沈月两个绑在一块,都赶不上她。所以沈锦身份赶不上她也就算了,如今连样貌都被别人落了一大截,你说林氏这个亲娘,再看见沈长乐,能不跟心里头扎着刀子一样。
“太太,这会可不是和三姑娘置气的时候,说句不好听的,就算老爷和老太太再宠着她,到时候还不是出一笔银子就将她嫁出去了,可是……”张嬷嬷朝外面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可是这国公府的爵位,那才是重中之重啊。这回您回来,老太太嘱咐的话,想来您也没忘记吧。”
林氏柔白的面色一红,露出一抹娇羞的表qíng。
她岂会忘记这件事qíng,从她一回家开始,母亲便忙前忙后的,又是亲自带着她去看大夫,又是吃药调养,为的还不就是能让她早日生出儿子。
“旁的不说,单单大少年都这般大了,太太要是再不努力一把,只怕这爵位可真要拱手让人了,”张嬷嬷着急地说。
她是林氏陪嫁过来的陪房,自然希望林氏能处处得意。可如今沈家的qíng况,谁都知道,先头原配太太留下来的孩子,各个都是人jīng,三人虽然没了亲娘,可就这样,林氏也没在他们三人手里讨着好。就连三姑娘长到这么大,老太太还是以她身体不好的理由,免了她给太太请安。
所以张嬷嬷也着急,这次一回去,就将此事禀告给了林家老夫人。好在林家老太太也是个果断的人,直接寻了京城最好的妇科大夫,给林氏调养身子。说一千道一万,如今林氏只有一个女儿,腰杆子便立不起来,所以最要紧的就是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