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爱吃的东西,打小也不能让别人知道,生怕有人下毒。不过沈长乐是第一个和纪钰长时间用膳的人,每一次他来自己宫里,总会吃一点红豆糕,这道点心十分简单,沈长乐第一次瞧他吃的时候,还大吃了一惊,觉得他不会是喜爱吃甜食的人。
可谁知后来才发现,他是真的爱吃甜食。不过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总是竭力克制着,可是这人总有个偏爱的。
纪钰没想到她会留自己,这都已经准备站起身子了,结果又坐稳了,哦了一声:“那就打扰了。”
旁边的纪启殊便更加尴尬了,屁股都离开座位半尺了,结果居然又听他说再坐坐。好吧,他又坐下了。
三人倒也没说什么,聊着聊着不知怎地,就聊到了游记上了。他们都是家中约束惯了的,平时不是四书就是五经,就算再出格也左不过看个三国演义。可谁知,纪钰不经意提起一句话,喜地沈长乐连不迭地问,你也爱看刘谷子的书?
这刘谷子也算是个奇人吧,出身山东大儒之家,家风严谨,祖上出了不少进士。而刘谷子本人也十分聪慧,听闻自小便熟读圣贤书,在他二十岁那年,便上京赶考,结果却被沿途的风光所吸引,竟是花光了盘缠。后来他实在是苦于生计,便将自己这一路所见所闻写了下来,想卖与书商赚个润笔费,好继续上京。
可谁知他的书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因为他在书中也不仅仅写的是沿途风景,还有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笔锋幽默,并不一味chuī捧,实在是一大亮点。
只是沈长乐没想到,纪钰也会看这样的闲书。
两人说起这个来,竟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旁边的纪启殊看地gān瞪眼,可就是毫无cha嘴的余地。
“那后来那妇人如何了?”沈长乐追问,这本书她只看了前半截,结果偏偏后半部再也买不到了,她又不愿让人知道自己在看这样的闲书,所以不敢四处打探。
谁知今日就碰上了纪钰,实在是把她乐坏了。
“那妇人啊……”纪钰瞧着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自己,一副快告诉我,快告诉我的表qíng,而波光潋滟地润唇更是不经意地嘟起来,真想尝尝这味道,看看是不是比樱桃还要甜。
他看地太入神,沈长乐又追问了一遍,惊地他心底连连苦笑,看来他当真是魔症了。
可是如果那个人是长乐,他心底轻轻一笑,那魔症就魔症了吧,他甘之如饴。
“还是算了,算了,待我找到了书,自己看吧,”沈长乐见他迟迟不说,不高兴地撇嘴,她还不乐意让人剧透了,顶多她求一下二哥哥呗,她二哥哥什么都能找到。
纪钰见她这般模样,微微浅笑,脸上露出惋惜的表qíng:“原来是这样,既然沈姑娘不愿听我说,那这书想来你也是不想借的?”
“谁说我不愿借了,我想借,我想借,”沈长乐懊恼自己这个脑子哟,他既是看过了后半部,那肯定是有书的呀,自己又何必去求二哥哥,直接同他借,不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不愿呢,”纪钰面不改色地说完,微挑了眉看着她,脸上露出一点笑意,那笑容似乎在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就不做这好事了。
沈长乐十分不qíng愿地看了纪启殊一眼,要不是他在,这会她还可以撒撒娇,可是有表哥在,她总是不好意思和他亲近。
不过大概是不想在戏弄她,纪钰说道:“等回头,我让启殊将书带给你。”
沈长乐那叫一个高兴的,正好chūn柳端着点心进来,她立即说道:“你吃点点心吧,我家的点心很好吃的。”
结果,下一刻她就说:“就当是我借书的酬谢。”
可是随后,一个冷飕飕的眼神就甩到了她身上,好吧,她好像是说错话了。
“酬谢就是这个,”纪钰撇了一眼盘子里装着的jīng致糕点,上面还摆了梅花做装饰,卖相倒是极佳。
沈长乐尴尬地笑了下,弱弱地问:“你不喜欢?那我给你……”
“给我装起来带走吧。”
☆、第 61 章 毁容之谣
出了沈府的大门,纪启殊低头看着纪钰手上拎着的食盒,心中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纪钰是谁啊,天子的儿子,尊贵的皇子,可居然,居然不仅在这里又吃又喝,还打包带走。纪启殊觉得,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认识这个世界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等他们到了马车边上,就见旁边的小太监上前,恭敬道:“殿下,让小的来提吧。”
谁知纪钰却没立即将手中食盒jiāo给他,反而是转头看着旁边的纪启殊,眼眸微缩,手掌却已经伸出来,压在他的肩膀上,带着些许力道:“启殊,今日谢谢你了。”
“不用,你我之间何必言谢,”纪启殊只觉得肩头似乎有千斤重般,明明纪钰是在笑,可是他却丝毫不敢怠慢。
“是啊,你我之间,是不该这般客气,”纪钰微低头,眼睛扫过手上红色食盒,嘴角扬起浅浅笑容,不过等他抬起头,语气却又变了,“所以有些事,也应该只有你我知道才是。”
纪启殊转头看着他,可是片刻之后,却已经点头:“我明白。”
纪钰又一笑了,手上的力道松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上车吧,过几日我让青书把话本给你。”
纪启殊又是点头,两人这才上车,此时他才注意到纪钰身上披着的灰色披风,不仅没有一丝花纹,再看他身上的衣着,先前他还没注意,此时才发现,纪钰似乎过于低调。
“您要怎么回宫?”虽然两人年龄差距不是很大,可是当他和纪钰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恭敬地神色。
纪钰淡淡扫了他一眼,说了个铺子的地方,纪启殊知道那间铺子,是个书店,他低声问:“您是要去买书?”
“嗯,”纪钰点头,不过脸上一副不yù多说的表qíng。
等两人到了书店之后,纪钰领着他的小太监下了车,小太监手上还提着那红木食盒,小心翼翼地模样,就跟那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也只有纪启殊知道,那不过就是一碟最普通的红豆糕而已。
待他们离开之后,纪启殊便吩咐车夫回济宁侯府,之前他找了理由跑出来,这会回去估计就该被骂了。结果他走到半路,才突然想起来,章漾是和他一起出来的,只是他们两人去的店铺不一样,结果他遇到了纪钰,就被他三言两语糊弄去了表妹那里。
他这脑子哟,纪启殊狠狠地拍了自己脑袋一下,就又让车夫将车往回赶,也不知道章漾这会怎么样了,等了这么久,估计他会把自己活剥了吧。
等马车停了,他立即跳下车,就要进去,可是刚下车,就看见旁边丝绸铺子里的一个身影。
那件灰色的披风……
“你小子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啊,”他正yù多看一眼,可谁知章漾就突然冲出来,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推开人再望过去,那个灰色身影就已经不见了。
章漾见他勾着脑袋往那边看,也回头去瞧,不过什么都瞧见,拍了下他的脑袋,又怒气冲冲地问:“你去哪儿了?”
“我去瞧瞧表妹了,”纪启殊说道。
章漾一听这话,险些没跳起来,他死死地盯着纪启殊,一下又重重地拍在他的脑袋上,“你去找长乐做什么?”
“没事,就是去瞧瞧而已,”纪启殊心不在焉地说。
“臭小子,不许你打表妹的主意,你要是敢动什么心思,我就打死你,”章漾立即威胁,拳头已经捏了起来。
纪启殊见他一脸愤懑,连声说道:“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可没有这心思,”不过他说完之后,就冷笑一声:“表哥,这话你也就再我面前一说,你要是真让大表哥还有二表哥听见了,你看看他们会不会打断你的腿,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出现在表妹面前?”
章漾愣住,傻眼地看着纪启殊。
纪钰上楼之后,就被请进了最里面的房间之中,他连身上的披风都未脱下,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就见掌柜的上来了。掌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十分地八面玲珑,将这间丝绸铺子打理地是井井有条。
“七爷,您来了,”他一进门,就先行礼。
纪钰挥挥手,示意他起身。掌柜起身之后,就站在一旁等着听候吩咐。这屋子四面都没有窗子,里面的摆设也极简单,决计藏不了什么人,而且这间屋子是用特殊材质所建,隔音效果极佳。
“七爷,小的先前已经派人检查过那匹马了,那马之所以会发狂,是因为马蹄铁里被人钉入了一枚铁钉,而铁钉上浸着七行散,这种药的药xing极qiáng,只要一点点都足以让人疯狂,”掌柜低头说道。
纪钰摸着手边的茶盏,手指在边缘上来回挠动,看来,他真的没猜错。
只是他想不到,她一个小姑娘家家,整日里除了家中便是女学,又何来得罪人,要置她与死地呢?
女学,对,女学,纪钰将这两个在口中无声地念了一遍,最后他的手指才紧紧地扣住茶盏。他低头又问:“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别人查过这件事吗?”
“老奴只得了马头,而马身则一直在沈国公府里,想来沈国公也会彻查的吧,”掌柜如实禀告,纪钰这才点头。
“继续给我查下去,这种药并不多见,总会线索的,”他顿了一会,这才又说:“你也可以从女学里的学生里入手,重点是huáng字班里的学生家中。”
这间铺子乃是小舅舅给他留下的,别看只是一间小小的丝绸铺子,可是能做的事qíng却不少。如今他手中也有一股不小的势力,只是到底不能轻易bào露了去。
待掌柜拿出信之后,他拆开看了,这才舒了一口气。没一会,他又将信纸折起来,掌柜的将火折子拿出来,将信纸烧了。
“小舅舅没事就好,我还一直担心,”纪钰出了一口气,显然是放心了。信是乔裕亲自写来的,信上的字迹还有些潦糙,不过却已经将他受伤之事说了一遍,原来他之前确实受了不轻的伤势,不过如今已经大好了。
“七爷放心,将军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想来不久就能痊愈,”掌柜点头说道。
到了这,纪钰才是彻底放心,待信纸被彻底烧了之后,他才起身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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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姑娘,你家这花园可好看,哟,这湖里的鱼可都不小,”一个姑娘趴在栏杆上,朝湖里面看过去,就瞧见一个红色锦鲤,足足有五岁孩童手臂那般长。
微风拂过,水面上漾起一层又一层地水波,金色阳光洒在湖面之上,金光粼粼,霎时好看。这是一处建在水边的小楼,上下两层,楼后便有一处专门观赏台,依在栏杆旁,瞧着湖边的风景,别是一番好滋味。
“我家这锦鲤,自从放进去之后,就一直长着,”沈月在一旁笑着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