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来吧,”他伸出手臂,朝着底下的小姑娘微微轻笑,修长莹白的手掌在昏暗的光线下,如上了一层白釉般。沈长乐不由低着头,看着她面前莹润的手掌,指甲修地极短,不过各个都饱满圆润。
这个人,怎么连手指都这么好看啊。
沈长乐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明明刚才那么生气来着,可是他一开口,就像有根针扎过,心底的气也泄地彻底。要不是他就站在面前,她恨不得捧着自己的脸,然后大喊一声,沈长乐,你怎么那么没用。
是啊,好像是挺没用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站在台阶上的人又往下走了几步,伸手抓着她的手掌,当温热的触感传递到心底的时候,沈长乐只觉得脸颊烧地通红,放佛一瞬有一股热流涌上,一张粉白的小脸,慢慢地、慢慢地,从肤下渗透着红,直到一张脸彻底成了绯红色。
她低着头被纪钰牵着手,到了钟楼的最顶层。正中间,是佛寺的巨大铜钟,据说平日都不会敲响这口古钟,只有在重要的节日中。微风从四面八方chuī佛过来,连带着她的衣裳都被撩起。原本燥热的脸颊,在清风的抚摸下,似乎慢慢退散了一开始的温度。
当她觉得脸颊热地没那么厉害,才忍不住抬头看着纪钰,“是你派那个人抓我们过来的?”
“抓?”纪钰微微诧异,显然是对沈长乐这个用词的奇怪,因为在他的记忆中,他应该是让那个请她过来的吧。
沈长乐仿佛找到了靠山般,立即委屈地告状,将那人挟持chūn柳,威胁她上钟楼的事qíng,一五一十,当然也稍微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
末了,纪钰有些哭笑不得,见她又是满脸委屈,只得微低头,轻声解释:“我只是让他请你过来,只是大概这是他觉得最迅速地方式吧。”
最迅速地方式……
沈长乐霍地抬头,还要说话,可是一直被他牵着的手掌,被轻轻捏了一下,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带着微微笑意的声音,“不要生气了。”
手心被轻轻捏地一下,并不重,可是带着悸动的,却久久留在心里。
“其实,也没有很生气,”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绣鞋上缀着的珍珠在轻轻晃动,粉嫩的脸颊飞起两道红晕。
还真是没出息呢,她心想。
好在纪钰也没有多打趣,只是将她牵着走到钟楼的边缘,最顶层犹如凉亭一般,四面都是柱子,若是有人此时抬头从下面看,大概就能看见楼上两个模糊的身影。
沈长乐从未站地这般高过,所以当走到旁边,看着下面变小了的佛寺和树木,只觉得腿脚一阵酸软。她身子往后缩,动静虽小,可还是被纪钰察觉,他侧头低声问:“害怕?”
“太高了,”沈长乐有些心虚地说道。
又是一阵风chuī佛过,她忍不住将手搭在钟楼的栏杆上,都说登高望远,从这里看过去,确实能望地很远。整个法慧寺佛殿都尽收眼底,甚至连远处的山路都能看见。
“不要往下面看,看远处就好,”纪钰低沉地声音在旁边响起,沈长乐不由低声一笑。
他转过头,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笑。沈长乐见他脸上的表qíng,立即解释道:“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什么奇怪?”他偏着头,温柔的阳光在他眉宇染上一层金huáng,原本就俊美的面容,此时如带着金光般。
“你的声音变了,”她低着头,裙摆上的禁步下的红穗,在清风的chuī佛下,飘飘dàngdàng,似乎连她的心也摇摇晃晃起来,这样的风可真暖和。
纪钰轻摇头,这丫头倒是越发地能扯了。此时他的目光看着某处,嘴角扬起一抹笑,他扯了扯她的手掌,示意她看过去。只是旁边的小姑娘,瞧了半晌都没瞧出什么来,只能问:“你想让我看什么啊?”
“看那里,”纪钰的手指指过去,沈长乐这才发现他指着的是一处水池,只是这会将近中午,所有周围没多少人。
但很快沈长乐就注意到了,那边的几个姑娘,虽然从钟楼这里看地并不真切,但她还是能分辨出那是几个富贵人家的姑娘,她们身上带着的首饰华贵,在阳光下都能折she出隐隐的华光。
沈长乐撅嘴,显然是不满意纪钰居然让她看几个姑娘,虽然她瞧不见她们的脸,可是光是瞧着穿着,大概也是长相颇佳的小姑娘吧。
“若是想看姑娘,何必站在这里,要不然咱们下去,”沈长乐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她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姑娘,似乎想穿越这么远的距离,好看清楚她们究竟长什么模样。
难不成比她还要好看不成?
虽说如今推崇的是女子德才兼备,对于样貌并不甚推崇。可偏偏沈姑娘自己长了一张清妍绝丽的脸蛋,若是真什么才学,她倒还没什么必胜的把握,只是比相貌,她似乎极有自信。
只是她眼睛盯了半天,那几个人在她眼中,也只是花花绿绿的一团而已。
“何必要下去看,美人就在我旁边,”纪钰一笑带过,可是说出话的,却又蒙着一层若有似无的暧昧。
不带这么调戏人的,沈长乐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掌,可是她力气本就小,就算捏了,也跟挠他一般。偏偏纪钰又一脸严肃地说:“嘘,不要闹,仔细看。”
沈长乐被他的严肃感染,盯着对面的人。可是这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就是几个姑娘在那边游玩而已。此时沈长乐也认出了那个水池,大概那就是法慧寺的祈福池吧,因为她看见那几个人在往水池里扔着什么东西。
不过她也沉住气,安静地看着。
只是她看来看去,都没觉得有什么可看的时候,就见其中一个姑娘,突然从桥上的栏杆上摔了下去。而那栏杆中间则端了一截。
“啊,”就连站在钟楼上的沈长乐都忍不住喊了一声。
毕竟那女子整个人摔下去,只怕衣裳都湿透了。她转过头,脸上带着惊慌地表qíng,可是在她看见纪钰安静地侧脸时,心底的慌张也慢慢被抚平。
可是更让沈长乐吃惊的是,跟着那落水姑娘跳下去的,是一个男人。
水池边上经历了最初的混乱之后,又陷入了另外一种慌张。
乔芸的侍女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小姐落水,刚喊了一声救命,就有个人跳了进去。水池的水并不深,只是乔芸太过慌张,以至于不停地在水中挣扎。虽然现在是九月份,可是天气也不过将将凉快些,身上的衣衫依旧单薄地很。所以乔芸在水池中上下挣扎的时候,简直是曲线毕露。
穿着宝蓝色锦袍的男子,是将她抱着上岸的。
远处的沈长乐自然将这一幕都收如眼底,只是当回过神,她心里竟是升起隐隐的害怕。所以方才,纪钰让她看的,就是这一幕吗?
“这,他们……”沈长乐想了半天,可还是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离地太远,看得不太清楚,”纪钰有些遗憾地说。
沈长乐惊诧:“他们是你死对头?”
要不然他用这种口吻做什么?只是她还听好奇,谁能被当作纪钰的死对头,毕竟成为未来皇帝的死对头,似乎还挺可怕的。不过她可一点都不想同qíng这两人,小哥哥的死对头,就是她的死对头呢。
“当然不是,”纪钰摇头,沈长乐脸上的惊讶更甚,既然不是死对头,他gān嘛把自己拉上来看这一幕啊?
此时纪钰突然松开她的手,他往她身后走了一步,站在她的背后,沈长乐只觉得浑身发紧,头皮都是麻木地,因为他靠地太近,近到他温热地呼吸一直在她的发丝间萦绕。
当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时,沈长乐的呼吸都一下顿住了。是的,连带着她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他的胸膛就在她的身后,虽然没有贴住,可是那样若有似无地触碰,却更让她紧张。
“我让你来看,只是想告诉你,伤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不管他是谁。”
☆、第 75 章 好戏连台
乔芸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湿透,初秋的微风拂过,冷地她颤抖不已。
她完了。
当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的时候,她茫然地看向周围,表哥呢,不是说表哥会在这里等里。她双手在身侧,忍不住地抓住自己的衣角,可是她全身都在滴水。脚边已经是一圈水渍,连发丝都在不停地滚落水珠。
“姑娘,你没事吧,”这会乔芸的侍女才冲上来,看着自家姑娘这满身láng狈,一时也慌张地不知所措。
纪铤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被众人围着的乔芸,只是如今她模样实在是láng狈,浑身湿透,连一向别致的发髻都凌乱不已。他吃惊道:“表姐,这是怎么了?”
“我,我……”乔芸见是他,更加窘迫,眼中含着泪,一时也无所适从的模样。
“姑娘,咱们还是先回去换一身衣裳吧,”乔芸的丫鬟这会才回过神,幸亏是九皇子过来了,这要是旁人,姑娘的名声岂不是又毁了。
另一边还有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子,他的同伴也他身边关切地问道:“游峰,你没事吧?”
纪铤这会才注意到他,他一瞧见这人身上也湿透了,不仅一愣,随口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见过九皇子,”那两男子是认得纪铤的,所以这会也顾不得旁的,立即上前请安。
纪铤上下打量着这两个人,尤其是那个衣裳都湿透的男子。在场众人中,只有他和乔芸两人是一身láng狈,便是不用问,都能大概猜到这其中的原因。纪铤见乔芸的丫鬟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立即挥挥手,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表姐送回厢房换衣裳,免得着凉了。”
待乔芸要离开的时候,冯游峰忽地转身,冲着她行礼,轻声说道:“这位姑娘,冯某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当时qíng况紧急,还望姑娘海涵。”
乔芸又羞又气,只浑身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幸亏旁边两个丫鬟扶着她,这才没让她跌倒在地。丫鬟也不敢在耽误,赶紧将她扶着离开。
本就是初秋,头顶的太阳只散发着温暖的阳光,只是山上本就风大,再加上身上的衣裳湿透,就连冯游峰这般健壮的男子,都有些受不住。只是现在九皇子就在跟前,他没话让自己离开,谁又敢不敬。
“是你救了我表姐?”纪铤看着他,口中隐隐带着不善。
冯游峰苦笑一声,立即拱手回道:“还请九皇子见谅,我并不知她是您的表姐,只是方才qíng况紧急,这位姑娘跌落水中,无人施救。所以我只能……”
只是他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要是继续说下去,倒是有些给自己脸上添光一般。所以冯游峰也只是说了一半,便停住了。至于他身边的同伴,关系同他十分要好,今日他们也是来赴约,毕竟在法慧寺举办的聚会,还颇为隆重,所以他们两人便一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