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医生心里肖想着弟弟的身体,凤照棋被他含义莫名的眼神看得浑身僵硬,于是很不善良地回瞪着他。
百灵突然戳了戳萧御,低声提醒道:“姑娘,大家都看着你呢。”
萧御的神色众人都看清楚了,此时俱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站在大老太爷身边的那个少年,不少人露出惊讶神色,来回打量着那名少年和萧御。
少年大大方方走了出来,向着萧御一揖首道:“小弟凤照棋,见过大姐姐。”
萧御被雷得一抖,因为大姐姐三个字。
凤照棋不等萧御说话,便自顾自地起身,又站回原位。
礼数周全,然而十分冷淡。
萧御想着凤照棋被留在京城里的凤府,由卢氏抚养长大,据说卢氏后来又生了一子一女,却不知对凤照棋又有多少关爱?如今看凤照棋的表现,想来被洗脑得不轻,对他这个“大姐姐”似乎有些敌意。
大老太爷点了点头:“你姐弟二人从未见过,此事一了,再正式见礼吧。”
凤照棋恭敬地应了,仪态谦恭,又不失风度,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来。
萧御看向大老太爷,知道眼下才是正戏的开始。
只听大老太爷问道:“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个一个说,让在坐诸位大人都听一听,免得有人说老夫老眼昏花,偏袒了哪一个。”
沈白两个老婆子都是卢氏身边的人,比起郑氏这个庶子媳妇还要有些脸面。白婆子被拉出去打板子了,因此大老太爷向沈婆子道:“你先来说一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老刁奴如何敢这样对待大小姐?!”
沈婆子心里对白婆子的莽撞十分不满,却也不敢乱说别的,只能道:“大老太爷,刚才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是姑娘们之间的小儿口角之争,白嬷嬷她……她不知道拿了什么人的好处,故意那番作态,定是想要陷害我们大太太和大老爷。我本来也要拦阻她的,这件事回京后让大太太发落,她必得不着什么好下场。结果不知哪个长舌的跑去乱告状,这才惊扰了客人,实在是该死。”她一边说着,一边拿凌厉的眼神狠狠地盯着百灵。
百灵原本被这公堂一样的肃穆气氛吓得不轻,这时候也不敢撒泼,只是怯生生地低头缩肩,想要避开沈婆子的视线。
大老太爷点了点头,一双jīng光内敛的眼睛又看向郑氏:“凤三媳妇,你来说!”
郑氏一步跨上前,扯着帕子擦着眼角,满腹委屈地道:“大老太爷,孙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凤府里里外外都是知道的。孙媳妇是愚钝了些,但绝对最是赤诚之人,从来也gān不出那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事。当初钰娘体弱,大伯要将她送回老宅小心将养,却又担心无人照料。也就我是个心实的,因为心疼钰娘小小年纪又没有亲生母亲在身边看顾,因此我qíng愿离开京城,回老宅来照料钰娘。我又当爹又当娘,连我的甜娘和晴娘都顾不周全了。大家想想,钰娘一个庶出的女儿,她姨娘又是个面上老实内里藏jian的,连大伯都容不得她,我把钰娘从稚儿开始开始就养在膝下,我能图她个什么啊?!谁知我用再多心思使再多力气也没人领我的qíng,反倒说我是个坏的。谁又知道我的苦哟----”话没说完就淌眼抹泪地哭开了,仿佛真有多么大的委屈似的。
萧御冷眼看着,郑氏这才真是唱念俱佳。再看在座诸人的神色,有几人已经露出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大老太爷点了点头,面上神色稍缓,又看向萧御。
“钰姐儿,你来说说吧。”
萧御走上前一步,扭头看向沈婆子和郑氏,二人都没有看他,只有凤照甜还在睁圆了眼睛愤怒地瞪着他。
萧御收回视线,垂首道:“我听说父亲今天给我带了礼物,三婶让我过来看看。我准备让人将礼物抬回去整理一下,明日再给各位姐妹送礼----没想到,六妹妹听完我的话突然十分生气,还说----”
“你少血口喷人!甜娘向来xing子天真,你还想污蔑她,你也不看看你算什么东西!”郑氏没想到凤照钰一开口就针对起她的宝贝女儿来,一时间忘记了要装无辜,恨不得上去撕了她那张嘴。
厅里一阵寂静,在坐众人面面相觑,神qíng微妙。大老太爷的脸色比刚才更yīn沉了。
萧御撇了她一眼,面含讥讽。
刚才还口口声声说为了凤照钰几乎忽视了她自己的女儿,现在他不过是照实说话,郑氏就作出这副恨不能生啖其ròu的夜叉模样。这厅上诸人有哪个是蠢的?只看这qíng形也知道凤照钰在郑氏心里根本比不上她女儿的一根汗毛。
郑氏尤不自知,仍旧像个护崽的母老虎,瞠目嗞牙地瞪着凤照钰。
大老太爷面色铁青,冷声道:“郑氏,不得放肆!”
萧御也不管她,接着道:“六妹妹说,‘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使这些,让你出来看一眼都是抬举了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我告诉你,这些东西你连摸都没资格摸,别给脸不要脸了。’”萧御一字一字地将凤照甜的话复述出来,既不添油加醋也不留一丝颜面。
他每说出一句话,凤云飞和三老太爷的面色就苍白一分,连凤照晴都眼神闪烁起来。再看那凤照甜和郑氏,还在有恃无恐地瞪着凤照钰,凤云久恨不得上去踹翻那蠢妇。
凤照甜是根本不觉得那些话有什么,可见平日里有多么张狂。郑氏却是护女心切,如果凤照钰是告她的状,她还能装模作样地表演一番,可是凤照钰别的不提,单单针对她千娇百宠的小女儿,郑氏心里恨得连装都装不出来了。
萧御说完,又指向站在门外的阿苍抱着的小少爷和他那一群仆人,“这些话,我一个字也不曾乱说,他们可以作证。”
郑氏和凤照甜脸红脖子粗,却不似为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羞愧,倒像是恨极了将这一切揭露出来的凤照钰。
在座众人看向这母女二人的眼神更加微妙起来。
郑氏向来自诩她们一房是京城人士,与人来往时总是不显山露水地端着京城人的娇矜,好像平白比淮迁城里的夫人太太们高人一等似的。
郑氏平日里的模样也的确很能糊弄人,她的两个女儿似乎也比淮迁城的闺秀们更有教养一些,却没想到画皮之下的真面目竟是如此不堪。听听刚才那凤照甜说的那些话,哪里像是个正经的大家闺秀能说得出来的?简直比泼妇还不如。
虽然并没有人看凤照晴,凤照晴却同样如坐针毡,怨忿地看着站在大厅正中的凤照钰。
如果不是她找事,她母亲和妹妹如何会这样丢脸丢到人前?连带着也会累及她的名声。可是族长太伯公向来将凤家的颜面看得大过天,这个大姐姐只想着为自己出口气就这样胡闹,将家丑闹到人前,怕是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大老太爷的视线扫向门外,被凤照钰指着的那些下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好跳出来出头。
只不过那几句话,也的确是六姑娘说过的。不知谁缩在人群里起了个头,众人都点头附和:“大姑娘说的一字不差。”
“你们这些刁奴也敢欺rǔ六姑娘,谁给你们的狗胆!”郑氏气地转头就骂,吓得那些人缩头缩脑地躲在阿苍身后。
凤照晴眉毛紧皱,伸手拉了拉郑氏的衣角,让她不要这样失态。奈何郑氏像个护犊子的母老虎一样根本听不进她的劝告。萧御和这些狗奴才居然胆敢拿她的甜姐儿开刀,她如何能够忍得?!
大老太爷怒极,指着凤三道:“你管好你媳妇!不要让她再在这里丢人现眼!”
凤三一脸窘色,走过去扯住郑氏:“你这蠢婆娘,给我闭嘴!”
“当家的,甜娘也是你的女儿啊,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人这样污蔑吗?!”
凤照甜是凤三的女儿不假,他同样知道这个女儿被郑氏惯得有多娇纵任xing,刚才那些话还真像是她能说得出来的。
凤三一个头两个大,这一个两个的都只会给他添乱。
却听那凤照钰继续道:“大老太爷,照钰不明白,明明是父亲指明给我的礼物,为何我不配使,连摸都没资格摸?照钰愚钝,还请各位叔叔伯伯为我解惑。”
萧御一直针对凤照甜,言语之间对凤云飞似乎还颇为孺慕,仿佛这本就是女孩之间的吵嘴争执,这让凤府几个长辈好歹面子上能过得去了。不管怎样,保住凤府的颜面和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第11章 帐目之事
萧御见大老太爷面色稍霁,知道自己行事是对了他的心意。他不了解大老太爷,然而他知道这种封建家族的大族长必然一心以家族颜面为重。他不提别的,只针对凤照甜,看上去不过是小女孩之间为了衣服首饰的争执。不管外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算可以说得过去。
他这“凤大姑娘”的身份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女孩子就是可以娇矜任xing的嘛。
只是没想到此举竟然激得郑氏分寸大失。
大老太爷沉吟了片刻,似乎准备要作出决断了。
萧御微微一笑,手中摩挲着不知何时从院子里的箱笼中拿出来的一枝点翠珠钗,钗头上的圆润东珠印着外面照进来的日光,折she出温润的光华,耀红了凤照甜的眼睛。
这些本来都是她们姐妹二人的!就因为这个小贱人大闹一通,难道就要拱手奉送了?!凭什么?!
凤照甜猛地跨前一步,大声道:“大老太爷,既然大姐姐口口声声地针对我,我有话说!”
大老太爷看着她,面色不是很好。
凤照甜rǔ骂凤照钰的那些话,十有八九都是凤三和郑氏平日里的作为有所偏颇才会让她有这样的认知。这件事在坐诸人定然心里有数,当务之急是先拿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其他的方可徐徐图之,一定不能让凤云飞和凤府的名声沾上污点。
凤照钰懂事地没有去攀扯郑氏,甚至她的丫鬟来求救的时候也知道避着客人,若不是郑氏那蠢妇派人来把事qíng闹出来,又怎么会把家丑bào露在人前?
这凤照甜如果是个懂事的,这个时候就应该主动道歉,息事宁人,把一切都定xing在小孩子间的任xing吵闹上。现在她却一脸不服气地跳出来,哪里有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大老太爷面色不善地道:“你还有什么话?想好了再说!”
他不能堵着凤照甜的嘴不让她说话,只能用冷厉的神色表达不喜。偏偏凤照甜也是个不懂得看人眼色的,或者她看懂了大老太爷的意思,却根本不放在心上。
她是自小娇宠长大的矜贵小姐,在郑氏的纵容之下,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指手划脚。大老太爷平日里又是见不着的人,她对这个族长太伯公根本没有一丝忌惮。
凤云久看出了大老太爷的不喜,冷汗涔涔地想去拦住小女儿,却被凤照甜一把推开。
凤照甜昂首道:“大老太爷,凤照钰一直是我母亲在照料,从小到大她吃的用的,哪一样不要我母亲出钱出力?如今大伯父送来的礼物,母亲作为她的长辈替她收着本就是理所应当,难道我母亲还会贪她的那点东西不成?如今她却巴巴地跑过来讨要,为了金银珠宝连养育之恩都不顾了。白嬷嬷不过代大伯母教训她两句,她便大吵大闹,恨不得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这种贪财不孝之人,难道不该狠狠处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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