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御见着眼前拼杀场景,不由得有些意料之外的紧张。原以来再厉害不过是些毛贼,没想到却是些高手,谢景修带来的侍卫并不多——
“世子,要不然你——我们先避一下?”萧御拉住谢景修的手道。
有大本事的人必然所图不小,他害怕这些人的目标不是凤府的家财,万一是谢景修怎么办?
谢景修看了他一眼,似乎知道他的担忧,笑了笑道:“放心吧,这些人的确是冲着凤家的财产去的。”手下人查出来的实qíng显示,从卢氏嫁到凤府之后,这种监守自盗的事qíng就已经开始了。
凤云飞身为太医院使,的确不少挣银子,可是到底有限。谢景修现在也想不明白,这些人看起来也像是要gān大事的样子,却贪图那点小钱来gān什么?
不过——
“钰儿莫不是怀疑有人作局引我入瓮?你怎么会这样想。”前面战局正酣,旁边有卢氏冷眼相视,香叶虎视耽耽,还有凤云飞失魂落魄,谢景修却似乎极有兴致与萧御闲谈。
“这不是很合理的怀疑吗?”萧御正色道,“咱俩是一国的,我名义上是凤府的人,幕后之人可能通过卢氏拉凤府下水,通过凤府波及到照棋,再通过照棋把我拉进局中,你必然不会坐视不管,于是你也被绕了进来。这是显而易见的发展脉络。”
谢景修:“……”
凤照棋:“……”
老六:“……”
到底哪里合理,哪里显而易见了啊!这脉络都快拧成一股麻花了!
凤照棋呵呵了两声:“当个幕后之人也怪累的呵。”
谢景修正色道:“你哥会是个作案高手。”老六在一旁默默点头。
萧御感觉到他表面装正经实为打趣他,可恨自己还那么真qíng实感地替人家担忧,恨恨地咬了咬牙:“咱们有不可逾越的鸿沟。不跟你们说了。”
但见谢景修如此轻松,萧御知道他对那两名数字下属自然是信心满满,此时再看那边战局,果然已经有许多恶徒伤重倒地,痛吟不起。
卢氏见状面上终于染上一丝惶然。
“香叶!”她低声叫道。
香叶会意,悄悄地转动着身子,往内院的方向挪了两步,趁着众人不注意时突然bào起,拉着卢氏从直通后院的游廊上飞快地穿了过去。
“老六。”谢景修低喝了一声,老六顿时领命,身形飞快地追击过去。
谢景修见两名侍卫已经游刃有余地稳占上风,便不再理会前院,拉着萧御朝后院走去。
只抓着这些喽啰未必有用,卢氏才是最关键的人物。
凤照棋慌忙跟上,凤云飞见状,也忙紧紧地跟了上去。
他必须要抓住卢氏,他要问清楚,卢氏到底为什么要背叛他,背叛凤府!
几人进到后院之时,香叶已经被老六一剑刺中大腿,斜倒在地上起不了身。
卢氏面色惨白地靠柱站着,目光狠辣又茫然地将院中几人一一看过,在凤云飞的身上略作停留,便尽数化为厌恶。
凤云飞心头一痛,痛得他几乎直不起腰来。
卢氏看他的眼神,分明是毫无遮掩的厌恶,不屑,甚至,恶心!
凤云飞这才醒悟,原来她素日以来的端庄,稳重,与他相敬如宾,不愿意轻浮调笑亲近,甚至总将他往两个通房丫头的身边推,那不是为了她身为凤府掌家夫人的自重和威严,所有的原因根本只有一个,卢静看不起他,卢静根本从心底里厌恶着他!
凤云飞不是蠢人,平日里他不是感觉不到这个妻子的淡漠疏远,只是他不愿意往深处去想,不愿意往最令他胆战心惊的方向去想。
他已经休了方氏,休了与他相濡以沫的发妻,休了最爱重他的那个女人,转而娶了卢静,然后过上了人人称羡的风光日子,连皇亲国戚在他面前也要客气三分。
所以他做得没错!他如今事业有成,妻贤子孝,他休了方氏是正确的!他怎么敢去想那种令他万分难堪的可能!
“卢静,卢静啊!”凤云飞颤着手指着卢氏,凄声叫道,“你嫁入凤府是有目的的,是不是?凤云宁把我的妻子排挤走,再把你送到我面前,这一切根本是你们合谋计划好的,是不是!”
他怒吼着问道,但其实他不需要答案。答案分明是显而易见的。
凤云飞此刻只觉一张脸火辣辣地疼着。他简直是个愚蠢到底,又悲哀到底的男人,他这十几年来到底做了多少荒唐事?!
一个当妾的妹子要抢他的孩子,他不敢拒绝。一个嫁出去的妹子要把他的发妻赶走,他不敢出声。他明明知道凤云宁对他有多么看不起,却仍旧必须对她“恩赐”的婚事感恩戴德,且要满怀欢喜。
他这十几年来无原则地信任着卢氏,宠爱着卢氏,一时一刻也不愿意回想起方氏,连他自己也不敢承认,他不过以此来遮掩自己的惶恐和懦弱,以此来证明自己从未做错。
可是事实最终却不容许他继续自欺欺人下去,这样响亮的一个巴掌,是卢氏亲自扇下来的,连一丝逃避的余地也不留给他。
卢氏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是直视着谢景修。
“谢世子,今日之事本与你毫无关系,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卢氏qiáng自冷静道。
“不错,本与我无关。”谢景修点了点头,“可是你抢的是方三老爷的银子,出手害的是钰儿的弟弟,这就不能说与本世子无关了。”
萧御瞬间小心眼发作,横了谢景修一眼。
做甚把方三老爷放在他的前面说?颜值高的排在前面吗?!谢景修还把不把他当心上人了,恩?!
卢氏恶狠狠地咬牙,半晌冷笑道:“我劝世子还是三思而后行。世子自己的处境尚且如履薄冰,何必给自己再竖qiáng敌呢?”
“qiáng敌?你吗?”谢景修不屑地道。
卢氏抿唇不语。她不知道谢景修到底查到了多少,但是她不相信他会查到那个人的存在。谢景修分明是在试探她,她不能出卖那个人人,但也必须让谢景修对她有所忌惮,否则,今日她只怕难出这座院子的大门。
“世子想要银子,尽管拿去便是。”卢氏道,“这天底下并非只有敌友之分,有些人现在不是朋友,未必将来不能做朋友。但若现在结成了仇人,世子当真有自信将你在乎之人护得滴水不漏,永远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她说着,视线撇向萧御,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萧御挑眉一笑:“你拿我来威胁世子?凤大夫人,你真当我是手无缚jī之力的弱书生,任人宰割?你就不怕你嘴里的那位仁兄将来落在我的手里?那位竟然把女人当作武器,自己藏在女人的后面不敢见人,想来也不是什么能力出众之人,哪里就用得着世子出手了。”
打嘴pào么,谁不会说几句噎人的话呢。
卢氏果然气得面色涨红,连声怒道:“住口,住口!谁给你的胆子侮rǔ于他!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萧御但笑不语,谢景修也未开口,凤云飞却连一丝悲哀的神qíng都做不出来了。
再多怒斥指责,不过徒增别人的笑料罢了。
卢氏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却听谢景修道:“我可以不杀你。”
萧御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谢景修继续道:“老六,外面的恶徒全部带走,这个丫头和凤大夫人身边的方嬷嬷,也带走。”
老六低头应道:“是!”
卢氏刚刚有一丝放松的神经转瞬又紧绷起来,双目通红地盯着谢景修。
“你好狠。”卢氏一字一字道。
这些人是她在京城里全部可用的人手,谢景修这是要将她的人全部除去,一个不留。
萧御笑道:“‘他’——总不会为了几个手下人,跟我们世子反目成仇吧?难道‘他’手头比较紧张,手下人手不足?那是够辛苦的。”
卢氏对那个人充满敬重,萧御句句都似戳在了她的心窝子上,又恨又怒,却偏偏不能拿他怎么样。
谢景修也不多话,吩咐老六封锁民居,等着他派人来抬银子。至于卢氏,失去了所有爪牙,一个向来养尊处优的贵夫人,只怕连一个普通人的力量都不如。
萧御大概猜得到谢景修的想法,卢氏并不是最关键的人物,谢景修应该是对她身后的那个人感兴趣。只是萧御却不以为然。卢氏一看就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大家闺秀,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若是不被人当作棋子,说不定能好好地相夫教子,过上太平富足的生活。毕竟卢氏当真是个聪明人。
那个人居然让女人充当马前卒,自己躲在后方安然指挥,实在令人瞧不起。
谢景修吩咐完老六,外院里激战的两名侍卫已经进来向谢景修复命。
虽是双双挂了彩,却将整整十二个堪称高手的凶徒全部拿下,瞬间令萧御刮目相看。
谢景修将后续事qíng都jiāo由老六处理,又向一脸灰颓的凤云飞客套了几句,便将萧御和凤照棋二人一道接走了。
凤府被卢氏掌管了这么多年,即便卢氏倒了,下人中也必还有她的心腹。凤府里一点也不安全,萧御自然要把凤照棋带在身边。
凤云飞什么也没说,由着谢景修把他的两个儿子都带走。
他根本没有资格阻拦。这两个儿子,一个他从未尽过养育之责,一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险些被害,他还不愿意相信他。
照棋以往对他多有孺慕之思,如今也和他哥哥一样不在乎他了。
凤云飞苦笑一声,眼看着院中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才慢慢理了理衣衫,看也未看仍旧僵立在廊下柱边的卢氏,转身离开了这座院子。
谢景修回去之后便派了几名侍卫前来搜查财物,摆在外面的不过屈屈几千两,但卢氏当时和香叶一同逃往后院,想必后院中定有机关可以逃遁或躲藏。侍卫在厢房的墙壁后面果然找到一堵暗门,最终竟然寻到了将近二十万两银子,除了归还给方家的几万两嫁妆,其余的分作两份,一份还给了凤府,一份留给了凤照棋。
凤云飞当日浑浑噩噩地回到府里,原本他一回来便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便是凤照棋去上了书院,还有凤照琳每日请安。
如今凤照棋已经离开了凤府,凤照琳还躺在chuáng上,方嬷嬷刚刚被谢世子派来的人带走,整个府里的下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偌大的府邸竟是显出一丝灰败的气象来。
凤云飞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最终轻叹一声,颓然地朝着自己的院中走去。
主院是卢氏素来居住的地方,卢氏不愿意同他住在一处,他便自己另外收拾了一间院落出来住着,只是常常到主院里去看望卢氏……
凤云飞越想越是怒火翻涌。这一府之主分明是他!方氏是他真正心爱的妻子,也是真心待他好的女人。方氏所生的一双孩儿使他尝到了初为人父的喜悦,他们是他嫡嫡亲的血脉,本该是他捧在手心中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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