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师?!”
没有人回答。
“苏合!”他又提高了一点声音。
“……这里,这里!”
这下子,苏合的声音总算是从一旁的灌木丛里传了出来。
杜云飞定了定神,走过去查看,只见苏合站在一株一人多高的小树边上,一手拉着树枝,嘴里正嚼着什么东西。
“你gān什么?”
“我饿了啊。”苏合理所当然地回答,同时还朝着杜云飞伸出了手,“尝尝不?”
杜云飞这才看见他的掌心里躺着三四枚青红色的卵形果实,看上去煞是可爱。
“这是什么?”
“难听点儿叫羊奶子,好听点叫半含chūn。学名叫胡颓子。”
苏合如此解释着,又将手掌往杜云飞面前凑了凑。
杜云飞拿起一枚。只见果实表面上布满白色斑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放进嘴里轻轻一咬。
又酸又涩!
杜云飞赶紧将果实吐出,又用保温杯里的水漱口。
苏合一边忍住笑一边又捡了一颗红透了的给他:“你挑那没成熟的做什么?吃这个。”
杜云飞肯定他是在恶作剧,再不上当。
苏合也不勉qiáng,自己从树上一把一把地薅熟透了的红果子吃,边吃还一边流露出美味的表qíng。
杜云飞压抑着自己的巴普洛夫反she,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吃。”
苏合啧了两声:“你肯定忘记了,我就是搞植物学的。植物地理学有个基本功就是野外实习,连个最低配的野果都不认识,哼,还想毕业?”
“……你难道就没有吃坏过?”
“你猜啊。”
苏合狡黠一笑,又将一颗红彤彤的果实放到嘴唇边。
薅完了胡颓子,两个人这才继续上路。中途他们发现了一处留有人工修葺痕迹的泉眼,在这里补充了饮水。
苏合一路上又采了点儿山莓,薅了几把映山红,嘴里几乎没有停过,让杜云飞忍不住问他究竟是在逃难,还是出来郊游的。
“不好意思,职业病……”
苏合嚼着映山红,一脸无辜。
过了泉眼又往上爬了半个小时,总算是见着了山顶。他们首先找到一个没有林木掩蔽、视野开阔的位置,向北边的山下望去。
列车当然还停泊在原来的位置上,只不过车厢里的火光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寂。
苏合问杜云飞:“动车上那五六百号人,如果全都变成了我们看见的那样子,会怎么样?”
杜云飞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回答。
苏合又自言自语地接下去:“按照丧尸电影里的发展,他们会向四周扩散。然后占领整个世界,我们根本就跑不掉。”
杜云飞这才说话:“我担心,别的地方已经比这里更糟糕了。”
看过了山北边的qíng况,他们再转过身去查看山的南面——放眼望去,这边的山坡上也是一望无际的树林,应该是山岙的地方却是一团漆黑,连盏路灯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连个自然村都没有?”苏合显然非常失望,“这不科学啊,刚才那个泉眼明明就有人工修葺的痕迹。”
“也许村落已经被废弃了。”杜云飞提出假设,“年轻人出去打工,老人慢慢过世,自然死亡的村落现在很常见。”
“也许吧。”苏合勉qiáng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好歹已经爬到了山顶上,自然没有随随便便就下山的道理。两个人就沿着山脊一路往南走,想看看有没有特别的发现。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约走了二十分钟,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两个人抢救出来的行李里头没有雨具,雨水浸泡过的土壤也格外泥泞湿滑。虽然苏合在路边摘了两片象耳芋的大叶子挡雨,但两个人还是很快就淋得湿透。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冒雨走了百八十米,前边居然朦朦胧胧地出现了一座建筑。
到了近前,他们才发现这竟是一座废弃了的破庙。前院的香炉里头都长满了杂糙。正殿已经完全倾颓了,碎砖破瓦掉了一地。西边的耳房勉qiáng还有几片好瓦,就是里头停着一口糟朽的破木头棺材,看得人毛骨悚然。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二人一致决定留下来躲雨。
耳房的西南角有一块地方还算gān燥避风,他们便将地上的杂物踢开,又简单地扫了扫地上的尘埃,席地坐了下来。
杜云飞打开行李,查看物品的破损qíng况。苏合则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却懊恼地发现还是没有信号。
“啧……”他问杜云飞,“你有信号吗?”
“没。”杜云飞停顿一下,难得又多问一句:“想找人?”
“我有个表弟,怕他出事。你呢?”
“都在国外。”杜云飞摇头,又风马牛不相及地问道:“有烟或者口香糖吗?”
“都有,但要找找。”
苏合抽烟,但他不记得自己是否将烟随身携带下了火车。于是他翻遍了身上的几个口袋,又在抢救下的箱子里找了找,然后将一个金属烟盒和一个口香糖塑料罐放在了杜云飞面前。
杜云飞沉默片刻,换了一种更直接的说法。
“我要铝箔纸。”
“天哪!”苏合表qíng夸张地看着他,“你不是医生吗?”
杜云飞额角的青筋突地一跳:“……我要用铝箔纸生火。”
“喔,早说嘛。”
苏合这才点了点头,又掏了半天口袋,掏出一个巧克力榛果球。他将巧克力塞进嘴里,将外头的铝箔jiāo给杜云飞。
“喏!”
杜云飞简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吃糖?”
“我有低血糖啊。”苏合理直气壮地看着他,“问这么多,还生火不生了?”
杜云飞无语。他接过铝箔纸,又从剃须刀里取出一节五号电池,就动手忙开了。
苏合嘴里嘬着巧克力球,手上也不闲着。他转身走开去,噼啪一阵响动,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堆gān木头走了回来。
这时候杜云飞已经成功地用铝箔纸引燃了一堆卫生纸,正好将火种放在木头上。火光融融,很快就带来了温暖和光亮。
杜云飞问苏合:“木头哪儿来的?”
苏合不说话,伸手指了指杜云飞的背后。杜云飞回头一看,那口糟朽的木头棺材已经被他掰下了好大一片,露出里头暗红色的衬垫。
“这你都gān得出来?”
“这怎么就gān不出来了?”苏合摊手,“就这点木头,还不够咱们烤到天亮的呢。”
说着,他又在火边坐下来,脱下外套垫在脑袋后头,靠着墙一连打了几个哈欠。
杜云飞主动建议:“你休息会儿,我看着火。等雨停了再动身。”
“我才不占你的便宜,就一个小时。一小时后叫我换班。”
虽然这样说着,苏合突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点了根烟,然后寻找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眯上眼睛。
“……你这个无赖。”
杜云飞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从火堆对面传来。
第7章 你学得是德国骨科吗
凌晨五点左右,雨势暂歇,天边也隐约露出了鱼肚白。
眼看着火堆就要熄灭,杜云飞叫醒了熟睡大约三个小时的苏合。
“说好了换班的,你怎么不叫我。”
苏合一边打哈欠一边揉眼睛:“昨晚上没什么动静吧?”
杜云飞摇头:“估计都沿着铁道往南北方向去了。如果没觉察到山上有人,应该暂时还不会追上来。”
昨晚上湿透的衣物已经基本烘gān,手头边也没什么食物可吃,他们收拾完行李,又喝了几口泉水便再度启程。
天色越来越亮,山路也比夜晚要好走许多。两个人离开废庙,继续沿着山脊往南边前进。
一夜没有进食再加上缺乏睡眠,杜云飞的体力波动有点大。但他不想被苏合看出来,依旧执着地走在前面。
苏合也不与他抢这领队的位置,继续一路沾花惹糙,还一边摘一边和杜云飞搭话。
“野芝麻吃不吃?”
“不吃。”
“这里居然有菜蕨,吃不吃?”
“……不吃。”
“这老虎嘴看起来挺嫩的,还有荠菜,吃不……”
“苏合。”杜云飞忍无可忍,只能停下脚步,“我对这些古古怪怪的东西没兴趣。”
“可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苏合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谁知道还要在山里转多久?如果现在不注意补充体力,等到事态紧急怎么办。”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巧克力球:“还是你想吃我的救命糖。”
杜云飞简直哑口无言,不过一肚子的窝火却不知不觉平息了下去。
他无奈道:“当初老诚怎么没说你这么烦人。”
苏合却是粲然一笑:“我这是对你负责。把每一个跟着我进山的人安全带出山去,这是我一定要做到的事。”
“……我看你是想毒死我。”
杜云飞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继续往前走。
苏合也好像没事人似的继续跟上,一分钟后又开始念叨。
“这山里头还有龙葵啊,味道应该挺不错的,就是种子不能吃,试试吗?”
“不必了。”
杜云飞停下脚步,伸手指着南边的山坡下面:“有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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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就在前方两座山头包夹的山坳里面,出现了一座白墙黑瓦的小山村。屋顶上还按着光伏电板和卫星大锅,一看就知道有人居住。
苏合的第一反应却不是朝山村走去,而是掏出手机。
有一格信号!
他不敢怠慢,赶紧拨打表弟的电话。然而电话拨打出去之后,竟连提示音都没有。
他又赶紧调出通讯录里其他的号码逐一拨打过去,全部都无法拨通。
“难道……难道真出大事了。”
“别胡思乱想。”杜云飞阻止他继续自己吓自己:“到村里去,如果真有事,电视广播都会告诉我们答案。”
事不宜迟,两个人继续沿着山脊朝小村走去,很快就来到了村后的高坡上。
“等下。”杜云飞拦住了急着进村的苏合:“看那边。”
苏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就在一座小楼旁边的地上,有一大滩血迹。
“……难道这里也出事了?”
而杜云飞又有了新的发现:“那边有车。”
那是一辆黑色皮卡,反光镜上还绑着红布条,就停靠在距离他们直线距离大约三百多米的街道边上。
有了车,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
“你怎么看?”杜云飞问苏合,“进村还是继续走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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