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佞臣当道_爱爬树的鱼【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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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应然身为医师,这支缺乏武器医药的流民大军正急需这样的医师加入,因此跟上花应然定能保下安危。
果不其然,俘虏了他们的叛军得知花应然的医师身份后予以礼遇相待,是夜,此次的叛军头子,魏非,便召见他们二人。
万翼仔细回想魏非的一言一行,直觉那次会面,似乎有什么事qíng,在他的掌控之外发生过。
那魏非出乎意料的年轻,他的模样并不出挑,身形健硕,一张端正而平凡的脸上,给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对有如寒潭的锐利双眼。
万翼有注意到,当那道锐利的目光扫到自己后,他面上似乎微微有些变化,但只是一闪而逝,他看不分明。此后魏非便当他是隐形人一般,径自与花应然商谈医治受伤流民所需的药材和时间,俨然yù将花应然发展成叛军的随行军医,甚至在他们离开后,魏非又遣来一个小童和丫头照顾花应然的起居。
或许是一路奔波,亦或许是病体未愈,当万翼回去后才刚一粘枕,立刻便昏睡过去,直到现在金乌西沉,方才醒来。
只是临睡前,万翼还是临时歇在被流民占领的叛军耳房里,可当他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在行驶的马车上,这怎不令他心生戒备?
——“差点忘了你已有一天未进食了,”花应然看向靠坐在角落的万翼,道,“你且等等,我让十郎给你热粥。”
万翼道了声谢,而后不经意道,“车队已行了多久?怎的今早上路时不唤醒我,真是有劳花神医了。”
花应然道,“在下看公子面青唇白,病体支离,还是好生休养为佳,否则将来若不美了可怎么办?”
万翼囧然了下,道,“……君子重德不重貌。”
花应然霎时飙泪了,他郑重地按住万翼的肩,严肃道,“假如公子不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万翼额上瞬间黑线爆增,“……” ̄口 ̄||花应然道,“公子只需知道,在下能遇见你是命运的安排……我会用尽各种方法,最大限度的保存并开发出公子的美貌……”
万翼嘴角抽搐了下,“……多谢神医费心。”
“这是应当,应当的。”
万翼默……两人一时再无话。未几,一个布衣小童端来一碗热粥,“神医大人,你的粥好了,小心烫……”
花应然笑着接过托盘,摸摸小童的头,再取过一旁的红装小丫头捧着的菜碟,轻轻放在万翼面前的小几上。
万翼低头开始用膳,“有劳了。”
花应然捻起一根金针,“哎呀呀,公子怎的如此多礼?大家现在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照应是应当。”
万翼未吭声。
花应然将药箱打开,几根金针一字排开,“公子,等会用完膳,容在下给你扎几针,保证明日就神清气慡。”
万翼依旧不出声。
“公子怎么都不说话?是担心诊金吗?不用担心,如果是公子的话,在下不收钱啊~”花应然热qíng万分的开始绕着他转。
万翼只是抬眼一瞥,任他如何逗引,一直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最高状态,直到慢条斯理的将粥全吃完后,万翼才再度开口,“食不言,寝不语。”
花应然默……
万翼继续道,“金针留给神医自用吧,万某只要几包汤药就好。诊金,我会按原价付的。”
“哎呀,万郎你好见外呐……对了,叫公子万郎可好?”花应然道,“大家都这么熟了,何况还要共度接下去几天,就不必这么生分了是吧。”
万翼斜睨他一眼。
……你不是都已经叫了。
花应然凑近他,继续自来熟道,“来来,既是熟人我就不兜圈子了,万郎,我悄悄问你个话。”
“什么话。”
“就是魏非,”花应然一手支在脸上,偏过头低声道,“万郎可认识这个人?”
万翼蹙眉,“怎么了?万某此前从未见过他。”
“那倒真是奇了,”花应然搓搓下巴,“此前那魏非其实只打算留下我一人,结果不知为何,昨夜之后,他便未再遣人将你带去后方的俘虏营……”
万翼惊讶道,“但万某确实未有与此人相jiāo的印象。”
“是啊,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桩无头公案令两人云里雾里,可真正的答案,便是只有那魏非知道了。
入夜扎营后,主帐内一个华发早生的中年男子道,“公子昨夜为何要留下那个人?”
魏非摩挲着地图,食指从京城划到西郡,“你还记得数月前,我们逃难至京城?”
他咬牙切齿道,“若非进京,我们也不会知道在乡亲们挣扎求生之际,京中依然歌舞升平无动于衷,那些官吏们甚至将上报灾疫乞求官衙援助的大郎二郎李三叔他们通通仗毙……”
魏非的食指停在京城的位置上,幽然不语。
虽然万翼已忘了,但那张醒目无比的脸容他不会忘记。当日少年曾经官袍加身,与同僚站在他乞食的破碗前,风采翩然……
临走时他曾往他的碗里丢下一锭银子……
今日,便当是还他的一饭之恩。

第十五章

车队已行了三天,万翼从那日与济王失散后便再未见过他。
影一这三日探完俘虏营,传来消息,其中未有济王,甚至连刘知州也不在其中。
万翼听罢,依旧不动声色的保持沉静温顺的模样,白天呆在马车上,晚上全军扎营后,也只呆在营帐里,安分无比。
他心底暗自估摸着再收集最后一点qíng报便能回京复命。虽然此次的西郡之行一路充满变数,但也勉qiáng算能功成身退了。
即便小皇帝非要找茬,也寻不到太多错处。
天公不作美,第三天夜里,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chūn雨。
翌日启程后,chūn雨依旧未停,就这么时断时续地连下了几天。
yīn冷cháo湿的天气,衣衫褴褛的流民首当其冲,纷纷染病,花应然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万翼偶尔随他在各个营帐间转悠,给他打打下手,但伤兵病员委实太多,有时实在是太累了,就直接歇在那些营帐里打个盹儿。
叛军一路南下,这是万翼被俘的第十天了,这一夜他们在河畔安营,晚膳是难得的鱼片粥,万翼今晚未随花应然出诊,他吃完晚膳后很快就睡了,可没过多久,他就被一只手摇醒——
“公子,公子!”影一压低声急唤。
万翼迅速睁开眼,只是眨眼间,他的眼神便清明起来,“出了何事?”
影一迅速带起他往帐外潜行,边行边悄声对他报备,“外面的叛军不知接到什么消息,突然支走花神医,遣一队护卫兵来医帐了,我怕来势汹汹,恐有祸事……”整个医帐内只有花应然和万翼两个生人,因此他们所针对者毫无疑问。
帐外夜雨冰冷的打在两人身上,附近的树荫皆被各个营帐占满了,在明亮的篝火下,穿行过密密麻麻的卫兵,二人行动的目标也太大,因此,影一只得选择了水遁……
冰冷的河水仿佛要冻结了全身的血液,万翼周身止不住轻颤了一下,随即被他用qiáng大的意志力忍耐下来。
雨却似乎越下越大了。
从河中往上看,天地间仿佛挂了一副巨大无比的水帘,只影影绰绰地看见无数举着火把的卫兵在营地内四处梭巡,犬吠声声,间或夹杂着被惊醒之人的低声咒骂……
黑夜短暂被这些火把照亮,万翼与影一待在河内一动也不敢动。
一刻后,一阵响亮急促的铁蹄,打破了夜的谜咒。
沿河两岸的火把开始远离,向营地内部收缩。
“再靠近点……”
万翼大胆地在火把刚一撤离后,探出头朝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透过火把依稀的余光,在那匹马最靠近的刹那,万翼清晰的看见那是匹神骏高大的红马,马上的骑士也是一身红装,仅仅披风与头盔为玄黑。
夜风狂乱的鼓起他的披风,他微微弓着背,腰身连着脊柱这条线却极为挺拔优美,连人带马,犹如惊电一般,直冲主帐——
明明只是黑暗中的惊鸿一瞥,甚至也完全看不到那人的面容,但万翼的心却清楚的告诉他,那个人——
依然还是济王。
“快走,我们要马上离开!”
万翼火速转身奔逃,再迟便来不及了。
河心水流更为湍急,两人用尽最快速度逃到对岸,身后的嘈杂声同时也越来越大……
隔河望去,营地犹如炸锅一般,在那匹马冲入主帐没多久,整个叛军队伍全部苏醒了,人人手中皆拿着火把,将河对岸照得亮如白昼。
侧耳细听,风中隐隐约约带来“搜查”“俘虏”等字眼。
“终于可以回京了……”万翼长出口气。
影一疑惑道,“此前几次公子皆不肯跟我回去,怎么今次又可以?”
万翼沉默了片刻,道,“……济王买通知州,煽动民怨,又与叛军勾结……这qíng报,足够我回京复命了。”
影一惊讶道,“——刚才那人是济王?”
万翼微微颔首,偏过头,不再开口。
这些日子以来的一点一滴,终于被串联成一条线。
莫怪一入西郡地界便遇上刺客,济王恨不得西郡越乱越好,怎会给那些官吏碍事的机会。那刘知州怕也是济王的人,早已煽动了民怨,布置好一切只等流民们揭竿而起。
而组织叛乱的魏非,看济王在营地中来去自如,焉能不知他所扮演的角色?
是了,打着“新帝并非天命所归,降下天罚天疫”的旗号发起叛乱,不管能不能成功,随着叛军日益壮大,就算最后依然被新帝镇压下来,新帝也会元气大伤,而舆论上,新帝不论成败,皆已被钉在了被动局上。
到时,身为正统嫡系血脉的济王坐享渔翁之利,趁此机会挥师叛变,也是师出有名,在史书上还能博下个好名声……
济王在这点上可比先帝狡猾多了,不止要篡位,也要身后名。
想通了关节,可也要有机会回去复命。
大雨滂沱中,二人趁夜逃亡……
万翼身体底子薄,加之一病未愈一病又起,浸泡了大半天的冰冷河水,早已头痛yù裂,他从怀中摸出从花应然那顺来的瓷瓶,再含一颗止痛药,硬是忍住qiáng烈的晕眩和钝痛,半晕半醒的咬牙赶路……
身后远远传来人马渡河的声音,马匹的嘶叫混合着犬吠越来越近……
他们伏低了身子在cháo湿的糙地上快速前行,剧烈的心跳声被无限放大,各种不知名的荆棘和锋利的植物叶缘在极速奔跑中切割着他们luǒ露在衣外的皮肤,万翼自幼养尊处优,娇嫩的皮肤未几便布满了一道道薄薄的血痕,既痒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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