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一闻言一惊,抬眼看去,那张总是含笑的脸逆着光,看不清表qíng,难道公子之前让影十一他们跟去不是为了保护曾荣?
似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万翼眼神幽深,“保护的是怜我,至于曾荣,只要让他留一口气没立刻死就行了,他伤得越重越好。”
“是!”
万翼从怀中取出一枚印章,影一认出是昨夜影七他们从钱府偷的钱畴的私印,“事后只要留下一个刺客,其余一概不留!”
“是!”
万翼缓缓又补充一句,“将这枚私印藏在那刺客身上,藏好了。”
待一阵柳叶婆娑,影一的身影消失后,思及曾荣那日充满信赖的等着她的暗卫相助,万翼摇了摇头,曾荣啊曾荣,不是说让你别太相信我吗……
谋害朝廷命官这罪名,当然是现成的发生在皇帝眼皮底下的影响力更大。
寒食节这日,一场刺杀震动朝野,武英殿大学士曾荣祭扫回程之时遇上刺客伏击,身受重伤!若只是单纯的刺杀也罢,偏偏这场刺杀就发生在他弹劾了商量之后,巧的是他弹劾商量的罪名也恰恰是谋害忠良!更巧的在后头,从那名被抓获的刺客身上搜出了商量心腹钱畴的私印,不出两日,这刺客就离奇死在牢中……
钱畴差点喷出一口心头血,原本志得意满的等着曾荣的死讯,谁知道后脚已被人撬了墙根!养的死士要死还不死快点,偏偏等被活捉后才死成!
这时还嫌局面不够乱,曾荣家的养女君怜我守在宫门前拦轿喊冤,直指商量构陷她生父在前,yù杀曾荣便是因为知道她的存在想杀人灭口,钱畴也是当年的帮凶!
一时商量焦头烂额,万翼趁机拉上早看不惯他的保皇派和清流派大肆弹劾首辅无德!商量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此时钱畴跑来找他求援,又哪里顾得上他?
于是悲催的钱畴,在十日后的深夜接到一纸搜查令——
万翼笑盈盈的朝衣襟飘散头发凌乱的钱畴拱了拱手,“不好意思钱大人,在下也只是奉命行事。”
钱畴铁青着脸不吭声,挥手让衣衫不整的小妾下去。
任谁‘办事’办到一半突然被急匆匆打断都一样腾不出好脸色,幸而他此前就已经把所有证据都焚烧殆尽,他们就算是掘地三尺,也查不——
“钱大人,请验看这是否是商量的罪证。”
钱畴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的一叠文书,上面是商量透过他数次收受的贿赂数额,书信往来,死士历次的刺杀名单……等等!
钱畴定下神细看发现其中数额有偏差,而书信下方曾荣的私印也有些微不对劲,“不对!这份文书是伪造的!”
万翼定定的看着他,“不,这就是商量这数十年犯下的罪证,并且是由钱大人你,亲口指认。”
“你……”
万翼倾身在他耳边道,“你以为搜查令为什么这么快通过?商量早已打算好弃卒保帅,你不为自己的身家xing命,也该……为家中上下五十四口人好好想想。”
钱畴悚然一惊,“你想gān什么!”
万翼直起身,拍了拍手,身旁的随侍躬身递给她另一份几乎一模一样的文书,这次上书的则是钱畴的大名。对上他瞬间苍白如纸的脸,万翼漫不经心地扬了扬薄薄的文书,笑容美丽而残酷:“今晚我必定要带走一份文书,你说是带走你的,还是商量的?”
“不……”
作者有话要说:咳,渣奥运去了,有人要看济王殿下捏的惨不忍睹的子推燕对比图吗?
知识小注解:
子推燕:是专门用来祭奠介子推的供品,故取用“介子推”之名。
蛇盘兔:俗有“蛇盘兔,必定富”之说,意为企盼民富国qiáng。
第二十章
寒食节后,修养了数日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xing命的曾荣捏着奏折,已经完全糊涂了,“为什么不让老夫再继续上告君家一案?”擅权自用和陷害忠良这两项足够扳倒商量了!他额头上包着纱布,颤颤颠颠得再三摩挲着奏本,“难,难道到了这节骨眼上万郎你还想放过商量,他……他这是要杀了老夫啊!”
“当然不是。”万翼安抚的急步上前扶住曾荣。“曾大人先别激动,且听我一言。”
曾荣显然不以为然,他喘了口气顺势坐下,“你说。”
万翼温声问道,“曾大人希望这次商量能逃过一劫吗? ”
曾荣恨声道,“必、yù、其、死!”
万翼微笑着从曾荣手中抽出奏章,“那么这张奏折,便决不能再递上去。”
曾荣大惊,“何出此言?”
“曾大人觉得……当今圣上是何脾xing?”
曾荣左右看了下,吞吐却坚定地道,“——死要面子!”
噗!
万翼差点没憋住笑,曾荣这形容实在是太jīng准了。
“如此,曾大人你想,多年前君敏言一案虽然是商量仗着当年的皇上年岁尚幼,加之后宫gān政才得以构陷,可定下罪的毕竟是皇上本人……尤其皇上又是那般要面子的。”万翼意有所指的停下。
是啊,若他坚持以此罪名告商量岂不是让皇上自打耳光?到最后也只会让皇上恼羞成怒,庇护了商量……思及此曾荣吓出一身冷汗,可末了,摸了摸这一身伤,还是不甘心,“这,难道就这么算了?”
万翼冷冷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纸早已写好的奏折。
曾荣打开一看,只见言辞犀利,切中要害,杀气扑面而来!
他长叹之声,自愧不如,“万郎,你真是高……高啊!”
历代朝廷,官员们或多或少皆有犯错,犯错其实不要紧,纵观漫漫人生,东山再起的不在少数,但有一条雷池,是绝对不能越过的,那就是威胁到皇权的尊严!
万翼通篇奏折没有直接提到为君家翻案,但着重从侧面隐she商量为首辅多年,擅权无君把持朝政,是为犯上!二则,将抄家那日伪造的文书连同钱畴的亲口指认一并呈上,彻底断绝商量起复的可能!
“曾大人可以明日一早就携子带着这张奏折面圣,”万翼意味深长的道,“趁着这身伤痊愈之前……可不能白费了这身好伤啊。”
是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君家翻案,君怜我只是被她故意推上台面吸引注意的幌子。
她拉拢曾荣真正想对付的其实是钱畴,去商量这一得力助臂后,再从钱畴这个突破口击破商量……
这出连环计后,首辅之位……万翼缓缓握拳,眼中势在必得!
翌日上朝前,商量原本乍闻钱畴被抄查一事惴惴不安的心,在看到钱畴完整无缺的站在面前时平静了下来。
“大人放心……小臣之前早就安排好了。”钱畴还是如往日一般恭谦地道。
商量满意的哈哈一笑,“你办事,老夫自然放心。”
钱畴恭敬的应,“是。”
商量招手唤他过来,唆使道,“老夫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一会我呈上奏章后,你也出面痛斥万翼曾荣……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钱畴一一应是。
末了,商量拍拍他的肩,捋了下胡子“听闻你家三郎极为聪颖,才思敏捷,下次chūn闺前带来给老夫瞧瞧吧。”
“多谢大人抬爱!”
一切看起来都是这么美好……啧,那一瘸一拐还要儿子扶着上朝的曾荣可真不美好!在商量踌躇满志的与群臣递完奏章,等着皇帝下诏逐了这些碍眼的家伙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首辅商量为官多年,结党营私擅权无君……”
“什么!”晴天霹雳!商量不敢置信,被逐的竟然是自己?!“皇上,臣冤……”
“皇上,微臣有本启奏。”打断他的话的正是他的心腹大臣钱畴,“臣,也要参商量——”
“钱畴你……”商量脸色煞白,难以置信。
一边的曾荣早已经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斥商量不满他不yù与之同流合污,屡次加害与他!说到动qíng处,父子俩抱头痛哭,那哭得红通通的眼睛鼻子,那脸上被冲得四散的粉脂沟壑,颤悠悠的四肢与一身伤痛,真是令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万翼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们够了,别演过头了。
墙倒众人推,见皇帝已明显下了旨意,商量的心腹也带头倒戈,嗅觉敏锐的朝臣意识到风向变了,纷纷跳出来撇清关系,你一言我一语的再踩一脚……
商量面如死灰,伏倒在地,知道大势已去。冷汗不住如雨而下,直至下朝竟不能起……
还是万翼亲自掖起他,柔声道,“商首辅,再见了。不知在下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恭喜,先提前预祝你高升。”祁见钰奉上一杯酒,先一饮而尽。
万翼也洒然回敬一杯,“承钰郎吉言了。”
济王殿下今天罕见的穿了一身鲜亮的葱绿纱衣,头上还骚包的cha着一柄红玉发笄,万翼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含蓄地问,“殿下今夜分外……光鲜亮丽啊。”
济王殿下立刻把人家给卖了,“这是薛涛的主意,他说孤穿这样的葱绿色特别有神!”
……我看根本就是一截葱吧。万翼嘴角抽搐了下,边不着痕迹的道,“他的见解真……独特。不过这葱绿还是稍嫌轻佻了,殿下英明神武,还是选些暗色压身比较威仪。”
祁见钰立刻很没节cao的道,“唔……我听你的。说起来,商栩从前不是与你jiāo好,你斗倒了他爹,有没有打算怎么对他?”
万翼听到商栩的名字,也不由沉吟下来,自从她与商量正面杠上后,便再也没见到他了。若说愧疚,她对他确实有亏欠,但若是再来一次,她也依然是同样的选择。
怪只怪,他是商量的儿子。
说曹cao曹cao就到,才刚起这个话题,门外便有侍人来报,“公子,府外商公子求见。”
万翼随意点了头示意侍人将商栩引到会客厅,而后弹了下衣角起身前往,济王殿下也自动自觉的跟上。
万翼停下脚步,扭头看济王,只见他挑起一边的眉来,酸溜溜地道,“怎么,还要孤回避?”
万翼只得好气又好笑的弹了下他高挺的鼻子,“臣下岂敢?”
早一步到会客厅等待的商栩焦虑不安的频频眺望,待看见紧随万翼身后而来的还有济王祁见钰后,不由蹙紧了眉,但还是毫不犹豫,在万翼踏进会客厅的那一刻拂衣跪下。
“商兄你这是gān什么?”万翼急来相扶。
商栩不动,俊秀的脸上眼眶微红,举手加额重重一拜,“万大人,我爹年事已高,仕途就此断绝,此生也再无起复的可能,只求万大人看在你我相jiāo多年的qíng谊上,求您高抬贵手,放我爹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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