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忍不住想笑。
容远放下胳膊,枪也搁在身边,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周冬几次想要搭话,都没有成功吐出一个字来。
有些人,天生就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浑身都像是写满了“离我远点”这几个字。如果不想自讨没趣的话,除了神经粗大到一定境界的人以外一般人也不会试图去跟他说什么,因为开口之前就很清楚他不会搭理你。
周冬现在就清楚地从容远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恐怕一块石头都会比面前的这个少年更容易被打动。
“嘤嘤嘤……”
细细的哭声从身边传来,抱腿缩在一边的女孩不会不知道现在已经脱险了,但也许是后怕,也许是屈rǔ,她还是哭个不停,细弱的哭声在空中飘飘渺渺,远远听上去很像是招魂的女鬼。不过周冬没有嫌弃也没有害怕,这个女孩总让他想起自己跳楼自杀的妹妹,心中既同qíng又怜惜。
只是妹妹已经死了,这孩子还活着。
她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周冬看看坐在一边的容远,他完全没有上前去安慰的打算,看样子就算她哭到脱水也不会管。周冬只好让手铐挂在水管上,半蹲下来柔声劝道:“别哭了,没事的,什么事都没发生,谁也不能伤害你了,别害怕。”
……
晨曦的微光总是带着一点蓝,远处的天空露出鱼肚白,早早开始营业的摊点传来浓郁的包子和油条的香味,清洁工拿着大扫帚,唰、唰一下一下极有韵律地扫着街面。
南壶治安局的大门外静悄悄的,偶尔有jiāo接班的警察在进出。值班室里有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正打开收音机听秦腔,咿咿呀呀的腔调透着一股子悲切。
王文忠已经观察了半个小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观察的位置是治安局斜对面商业大楼的楼道窗口,虽然狭小,却能把治安局的大部分景色尽收眼底。
南湖区因为一向治安良好,所以治安局里并没有紧迫感,反而透着一种懒散的味道。对此王文忠并不奇怪,因为这局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他们的秘密接应地点,知道的,除了局长以外就只有安排在治安局拘留所大楼中的自己人。
拘留所二楼一扇窗户的窗帘被掀开了点,有人从里面观察着外面的qíng况。透过玻璃,王文忠可以看到那是自己的一个同伴,他的神qíng虽紧张,却并没有被人控制或被收买的神色,眼底有些倦意,大概是熬了一个晚上。
——没有异常。
王文忠做出判断,心里轻松了一点,却也有些疑惑——难道对方的qíng报并不完整?还是预判有误?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把容远送进那栋防守坚实的堡垒,安全问题就不需要再担心了。把他一个人和逃犯及现行犯放在一起,王文忠也并不完全放心。他顺着安全通道快速地跑到十一楼,然后打开窗户纵身一跃,轻松地跳到对面楼的楼顶上——a市因为建筑用地极为紧张,所有建筑物之间的距离也非常有限,楼与楼的间距有时窄得感觉只有巴掌大。
王文忠或攀或跃,同时还要注意着别被路人和楼中的住户看到自己,几分钟就轻松穿过了十几栋楼房顶,忽然目光一利,整个人陡然消失了。
细一看,原来他消失的地方有一条两栋楼间的狭窄通道。马路上忽然有十多个原本正在看报纸、走路、逛街、买早点、乞讨……的人撒腿狂奔,还不到一分钟就从窄道的两侧冲了进去。跑到中间,却看不到王文忠的人影,双方面面相觑。忽然有人浑身一激灵,抬头便看到王文忠如同捕食的夜枭一般猛地扑下来!
……
——原来如此,没有埋伏在接应点,反而埋伏在观察点附近。因为他们料到我们会怀疑接应点是否安全,在前往之前一定会做出确认,由此做出了布置。
容远心中暗忖。此时天光大亮,通过卫星和监视器,王文忠那边的战况他尽收眼底。
在他不远处,裹着男式外套的女孩战战兢兢地看着他,取下自己头上的发卡偷偷摸摸地递给周冬。已经跟女孩互相理解达成同盟的周冬特别小心地把发卡一端cha进锁孔,全部的感知仿佛都放在这个黑色铁制饰品的尖端,轻柔地触碰着里面的锁芯弹子,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容远,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叮铃哐啷”试半天,他只有一次机会,成功的话还有希望逃脱,失败则一定会惊动容远。
然而在今天之前,他只有一次实践机会,脑子里撞得基本上都是理论知识。
女孩在他的示意下走到了巷口的位置。万一惊动容远导致他开枪,周冬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但不能让女孩被弹she的子弹误伤。
汗出如浆,一滴汗水滑在眼睫毛上,他不敢擦拭,眨了下眼睛让它自然滑落,紧盯着手铐的锁孔,因为太用力甚至感到有些晕眩。
——是这个位置吗?好像是……不能在耽搁时间了,那个杀神随时都可能回来。等进入治安局,他就再也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周冬一用力,锁扣没有打开,手铐却不小心敲在水管上。他顿时感到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容远,却发现他并没有动作。
——没听到?
周冬不敢确定,但他没有再犹豫,轻轻用了点力拨动发卡,不出意料而又喜出望外地听到一声“咔哒”!
锁被打开了!
弹子撞击弹槽的声音如此之响,他不敢再抱着容远没有听到的幻象,丢下手铐拔腿就跑,意图在容远还没有反应、至少来不及瞄准的时候跑出巷子。
“快!快快!”女孩跳着脚催促。
“快走!”
周冬被她鼓劲的动作气得差点吐血,跑过去拉住女孩狂奔,在转过巷子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楼宇的yīn影中,那双眼睛仿佛是深黑色的,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没有一点迷糊或者慌乱。他就那么侧着头,看着他们跑出去,没有任何动作。
周冬心里咯噔一声,仿佛被另一双手铐紧紧拷住一样。他来不及多想,就以最快的速度转弯跑过去。
“容远,你要放他逃跑吗?”
巷子里,豌豆的声音响起,此时没有外人,它自然可以自由地开口说话。
一开始就发现了周冬逃跑意图的容远没有否认,说道:“保持监控,看看他的下一部动作。如果他像资料中一样出色的话,这个人我以后有用。”
——单枪匹马,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有很多事,他需要别人来帮他去做。
第147章 致命危机
子弹的轨迹jiāo织成网扑向那个好似无敌的男人,埋伏了一个晚上的敌人不再期望能捉住活口问出容远的下落——继续下手留qíng的话,后果只会是他们一一被这个男人剪除。
王文忠猛地一倒避开子弹,四肢着地像青蛙一样伏在地上,围攻他的人刚把枪口指向地面,他身体一伏一弹,竟然整个人都弹了起来,凭空旋身,手脚像鞭子一样打出去,最靠近的四五人立刻被狠狠抽飞,当场便有一人脑袋转了将近一百八十度,身体扭曲地倒下了。
肘击、膝撞、拳打,ròu体被重力击打的撞击声“嘭嘭嘭”地如爆豆一般响起来,王文忠没有试图去夺取对方手里的武器,在这种狭窄环境里近战,他的手脚比枪支具有更大的威力。然而敌人也是悍勇,有人被他砸断鼻梁,有人被他打断肋骨,有人被他折断手臂,然而这些人即使身负重伤却也都没有退却,即便已经奄奄一息,却还在竭力发挥作用。
一个刚开始就被他凌空飞跃击倒的男人靠在墙边,额头被撞破,血流了满脸,看上去就像个死人。他的头微微动了动,从昏迷中醒来,抬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看清了巷子里的形式。
他是只会此次袭击的领队,却在最初就失去了意识。他看到自己的人都陷入了苦战……不,是正在一个个的失去生命。敌人只有一个,却让他们一群久经严酷训练的人都束手无策。在众人的围攻下他不是没有受伤,但他就好像切断了身体中的痛觉神经一样,不管多重的伤势,他的战力似乎都没有受到影响……或者说,伤势越重,他反而越像是被鲜血刺激的猛shòu一样,显得更加狂bào凶猛。
领队的头一阵阵发昏,他用了咬了下舌尖,头脑顿时清醒,双手举起手枪,对准那个腾挪跳跃宛如幻影一般的敌人。
“砰!”
枪响,没有打中目标,反而击中了一名手下的胸口。那人后背喷出发she状的血液,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倒下去。
领队的手颤了下,然后立刻恢复平稳,再次开枪。
“砰!”
王文忠的背后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身体及时一偏,又一名手下的肩膀被击中,惨叫一声倒地。
连续两次自己人被误伤,袭击者们非但没有退缩,反而立刻领会了领队的意图,好几人大吼一声朝王文忠扑去!他踹开了两人,第三人却从下面抱住了他的脚,身体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砰!”
鲜红的血从王文忠身上喷了出来,好在他下半身被困,上半身还能动弹,及时避开了致命要害,子弹击中的位置在心脏偏上。受此重创,就算是他也露出了痛苦的神qíng。
一个袭击者从背后扣住他,就要用力扼断他的脖子,王文忠抓住他的手臂双腿往上一收,接着用力向下一甩从袭击者腿间穿过去,凭借惯xing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将背后的袭击者从头顶甩了出去,仰面躺在地上。王文忠摔倒时在他腰间抽了把短刀出来,顺手在敌人脖子上一抹,喷涌而出的血将地面染得一片猩红。
又一人从旁边扑来,王文忠手一压地下身弹起,双腿夹住了那人的脖子,浑身一拧——
众人都清除地听见了“咔嚓”一声毛骨悚然的响声。
……
沉重的货车侧翻倒在地上,车上的货物洒满,都是些时鲜水果,有些已经烂成一团,将地面染得红红绿绿。货车前面有个白色的小轿车已经被挤成了馅饼,车中的人此时绝无幸存的可能xing。
货车上的司机好不容易从破碎的车窗里爬出来,看见那幕惨状,吓得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大叫道:“不……不是我的错……他突然冲出来……”
同样被这事故弄得惊愕难言的路人围上来,有的在拍照,有的试图营救,还有的孩子吓得大哭。金阳坐在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幕,脸色惨白,冷汗唰地浸透了后背。
那辆白色轿车——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他知道自己在刚离开工厂没多久就被对方缀上了。原本以为又是容远的崇拜者或者想谈合作的厂商什么的,在发现跟踪以后他只是试图将对方甩掉,绕了几圈以后白色轿车却想截停他,别了几次车也没有成功,因为总被别的车辆影响。好不容易他速度减慢的时候对方想直接冲到前面去,却忽略了红绿灯的变化,被左侧蹿出的货车直接挤成了一团破铜烂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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