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有些愚蠢。”对方傲慢地说,但接下来的话却显得现实极了,“原因是显而易见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作为一个好人,我担心犯罪团伙的打击报复。”
这个理由太正当太有说服力了,童凡尽管怀疑,却也忍不住暗暗赞同的点头。但他还有一个疑问:“那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那你设想一下,如果是你的那些同事接到我的电话,他们会怎么做呢?”不等他回答,对方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说道:“可能会追根究底的想要查清楚我的身份,可能会当成一场恶作剧不予理会,可能会先向上报告等着领导做出决定,可能会因为担心被报复而置之不理……而你,你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立刻采取行动,这就是我找上你的原因。”
年轻,莽撞,善良,嫉恶如仇,才刚刚踏上工作岗位,心中以匡扶正义为己任,胸中一腔热血未冷,同时也渴望功勋,渴望刺激的生活。这样的人,在更成熟的人看来是有点愚蠢,但却是打电话的人所需要的最好的人选。
“下一个目标,是一个拐卖儿童的团伙,他们正在检票口准备检票进站,马上就要上火车了。你要想抓住这伙人,就停止所有的小动作。注意,时间有限。三分钟以后我再打给你。”
“喂!等等!你说的是什么人?喂!喂……该死!”童凡看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又气又急,差点儿把手机捏碎。
周围的人诧异地看着这个大吼大叫的乘警。童凡顾不得理会别人的目光,目光慌乱的在候车厅的人群中扫来扫去,然而A市火车站一共有上下三层,十个候车厅,在他所站的位置就能看到有几百个人在等着检票进站,很多人都带着小孩。如果没有明确的目标,要想在进站前找到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是不可能的。
想到那些失去孩子以后痛苦的父母、破碎的家庭,想到那些被拐卖的孩子可能遇到的各种惨无人道的遭遇,童凡深恨自己的无力,同时也对电话那边冷酷地将孩子作为筹码的人生出怒意。
突然想到他刚才的话,童凡急忙解锁手机,将刚才的那份录音删掉。他想了想觉得不够,gān脆将整个手机都格式化了,也顾不上里面上百个电话号码和女朋友的甜蜜短信。看着蓝色的进度条一直拉到一百,童凡握着手机,度秒如年的等着来电铃声响起。
“叮铃铃……”
童凡一把抓起手机接通,急急地说:“录音我删掉了,手机也格式化了。你说的人到底是哪个?”
“……凡凡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妈想问你今天晚上回来吃什么……”对面的人愣了一下以后稀里糊涂地说。真是童凡妈妈的声音。
“妈我还有事晚上再说!”童凡不停顿地说完以后手指一滑挂断电话,更加焦急的等待。
“叮铃铃……”
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听筒中传来的是那个经过变声器变声的冷漠声音:“目标就在你的正前方,第三个检票口前大约五米左右,穿白底蓝条纹T恤的胖女人,旁边穿灰色运动服的男人,他们手里牵的抱的孩子都是拐骗来的。同伙还有后面隔三个人、穿连帽衫的男人,以及再后面提公文包、戴眼镜穿灰色西装的……”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童凡看最前那对看似夫妻的男女马上就要通过检查站了,手机往裤兜里一塞撒腿就往那边跑,惹起一阵骚乱。
“算了,反正人多,他也不会出什么事。”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击了“挂断”后,端起旁边黑色的咖啡喝了一口。
“好苦……”容远皱着眉头咽下去,然后开始往里面加糖和牛奶,一边问道:“豌豆,现在收获多少?”
“2346。”他左耳中戴着的耳机里传出一个细细的声音。
第15章 庄岩
十几分钟的骚乱以后,检票站又开始检票,排队等候的人群还没有从刺激兴奋中平复下来,正在对刚才的事件议论纷纷。
“这种拐卖孩子的人,就应该统统判死刑!我们国家的法律体系还是太不健全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心有余悸地说。周围一些家里同样有孩子的人纷纷附和。
“我跟你说,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那个警察现在就躺地上了!”另一边一个壮汉挽起袖子,有意无意地秀着胳膊上的肌ròu,刚才正是他及时发现并阻拦了刺向乘警的一把匕首,为此胳膊上还被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还在渗血的伤口成功地引起了一片惊叹声。
然而虽然他阻拦及时,倒霉的童凡还是在扭打过程中被不幸刺中了屁股,现在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而那几个拐卖儿童的人贩子被激愤的人们打成了猪头,在接受法律制裁之前也不得不先送到医院抢救。
容远却很不满意。童凡反应敏捷,行动力迅速,正义感爆棚,是他手中目前最好用的王牌,他还有几块难啃的骨头指望着让童凡去把他们啃下来,现在却因为一个小小的疏忽受伤折了进去。
——从这一点来说,这次受伤,对童凡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把已经开始变凉的咖啡放到一边,容远不太熟练的按着手机按键,给另一个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
“目标:T59号列车候车牌前方两米处,红外套孕妇。偷窃证据:肚子。”
——童凡以为他是唯一一个被神秘人联系的乘警,但其实并不是。容远这段时间除了在火车站观察有无犯罪行为以外,还收集了大部分乘警的资料。这一点并不困难,在Z国很多部门人员都缺乏保密意识,很多人为了省事都习惯把单位里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印成表格贴在墙上。容远随便找了个名目混进一间办公室,趁人不注意拿手机把墙上的电话表拍了下来。至于乘警的为人,多跟打扫卫生的清洁阿姨或者卖水卖报刊的销售员聊聊天,也就能知道个大概。
在火车站游dàng的犯罪者中,独行侠只是少数,多数人还是团伙作案,互相配合着打掩护。安全起见,只要是两人以上的团伙,容远就不会亲自去碰。他收集乘警的信息,就是为了需要的时候借助官方的力量。民不与官斗是Z国人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就算是罪犯,被警方逮住了也只能自认倒霉,敢跟一个国家的bào力机关正面相抗的毕竟还是极少数。
只不过原本他打算慢慢来,现在为了光脑,gān脆集中爆发了。为了避免泄露身份,他还特意买了几张一次xing的电话jiāo替着用。虽然没有亲自参与导致只有一半的功德值,但总比喂猫喂狗要qiáng得多。万一碰到一条大鱼,就能抵上平时十几二十天的积累。
比如刚才童凡抓住的人贩子团伙,就带给容远高达2040点功德值,堪比之前五六个罪犯团伙的总和。
……
“叮咚!”像是门铃被按响了一样,这是庄岩给自己的手机设置的短信铃声。他打了个呵欠,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面色不变的四处看了看,将目光锁定到一个穿红外套、三十多岁的孕妇身上。
“长得不好看啊……比起给童凡的那个差远了。”庄岩嘀咕着,没有再看向对方,而是神色严肃的走向乘务员办公室,只不过中途路过T59号列车候车牌罢了。
在之前看到童凡立功以后非但没有喜色,反而一会儿脸色大变,一会儿大呼小叫,最后还在没有证据的qíng况下目标明确的冲过去抓住几个人贩子,庄岩就猜到神秘人也联系了他。不过这小子拼命到差点连命都没了,实在让庄岩觉得太蠢。
庄岩在A市火车站已经工作了十来个念头,大风大làng见得多了。在他看来,正义什么的,警察职业道德什么的,都是哄骗小孩子的话。作为乘警,只要大面上维持住秩序就行了,真要较真到把每一个犯罪者都要揪出来,那累死他们这些警务人员也做不到。
神秘人联系他的时候,庄岩本来不想理他。但想到女儿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家里的花费支出bào增,能立个小功升职加薪也是好事,还能捞点额外收入,这才动起来。
“啊!”女人惊叫一声。
庄岩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将穿红外套的孕妇一撞,在对方摔倒之前及时伸手一扶,仿若不经意地按了一下她的肚子,心里有了数。他老婆怀孕的时候庄岩天天趴在旁边摸胎动,对这种触感再熟悉不过,这个女人,不过是假装怀孕罢了。
“对不住啊,大姐。都是我没看到。您跟我去医务室坐一会儿,顺便让医生给您检查一下吧。”庄岩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孕妇脸色难看的拒绝,这个警察撞人的手法这么熟练,怎么有点像同行?
“不行!”庄岩正色道:“您还挺着大肚子呢,不仔细检查一下怎么能放心?就算您放心,我也不能放心!不然就是对孩子的不负责,对祖国下一代的不负责!您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检查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妥,医药费住院费我全包了!”
现在人没撞人还都担心被讹诈,很少见到这么高风亮节大包大揽的了,旁边的听众被他说的差点儿鼓掌。
没想到孕妇立刻显出更加品德高尚的一面,说:“我真没事,您先忙去吧。别耽误了您的工作。”
“不耽误事儿!再说了,工作哪有人命重要!”——怎么就上升到人命的高度了呢?——“再说我看您脸色也不太好,肯定是身体不舒服!”庄岩一脸庄严肃穆,就差把“人民公仆”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哎,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知道嘛!我真——没事儿!哎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孕妇都有些急了。
周围的人都在看稀罕——还没见过这样的事儿。撞了人的拼命往身上揽责任,我的错我的错,你不让我赔我跟你急!被撞的拼命为他开脱,不许赔不许赔,赔了我跟你急!
一个男人从旁边冒出来:“警察同志,我和我媳妇都是种地的,身体结实着呢!磕一下碰一下根本不是个事儿。这不,我们的火车马上就要检票了。您看……”
庄岩想了想,退了一步,说:“这样吧,您二位跟我到休息室去坐一会儿,喝杯热水,到开车之前要没什么问题,我就送你们上火车。您看怎么样?”
孕妇和他的丈夫对视一眼,只是去坐一会儿,不用到医务室检查,应该没什么事儿吧?
隔着两排座位的一个老人看到他们征询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他们已经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于是两人就跟着庄岩去乘务员的休息室,庄岩还十分主动热qíng地帮他们拿行礼,周围的人纷纷对他们送上微笑,几人像是英雄一样被众人夹道欢送地离开了。
看完全过程的一个金发外国老头儿还跟身边的年轻人说:“在我们国家一直对Z国人的素质有很多误解,但你不到这个国家亲眼看看,就不可能了解真实的qíng况。Z国警察和民众之间和谐的相处关系,互相谦让的君子之风,还有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都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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