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巴山话凄凉
旧时堂燕chūn归乡
奈何檐廊染风霜
一夕梦一梦遥
星辰夜阑暗无光
意蒙蒙魂归丧
彼世迷雾两茫茫
生死相离自思量
夜雨巴山话凄凉
旧时堂燕chūn归乡
奈何檐廊染风霜
转世来生
与卿何时把琼觞
转世来生
与卿携手看夕阳
第49章 愿随君侧常相伴,上穷碧落下huáng泉
“五……少……五少……”小七伸出颤抖的手臂,跌跌撞撞地爬向卿云纵抱着的卿五,血腥的味道弥散着整个卧室,地上一滩滩都是骇人的血迹,卿五却静静地睡在堡主的怀里,看不出一丝痛苦,只是一身白衣早已变成血衣。
纵使剧痛至死,也不让小七看到;
纵使最后的表qíng,也只留下平静。
纵使肝肠寸断,五脏六腑俱裂,也要撑着最后一口气,为小七留下后路。
不要怪小七。
不怪他。
不怪他。
这便是
濒死之时,遭受巨大折磨的他能给予小七的
最后的关照。
多qíng如斯,
至死方休。
。
。
。
卿五……卿五……
小七一寸寸靠近,手上早已染满了他的血。
五少……五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小七……我回来了……你嘱托我的事我办好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看看我啊!!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你看看我啊!!你睁开眼睛!!
可是喉咙早已发不出声音,纵使他咬破了舌头,血流得满嘴都是,硬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只能伸出手,却抖得无比厉害,想要确认,那真是总是明眸淡笑的优雅五少?
“别碰他。”
卿云纵的声音宛若万年寒冰,“你不配。”
小七咬着牙,泪水不断滚落,却依旧执着地伸着手——不对!不对!卿五没有死!!没死!他早上还对自己笑的!骗我!骗我!让我看看他!他一定是睡着了!!一定是!!让我看看他!!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他前天还给我糖吃……他说他不会走……不会离开我……
视线渐渐被泪水糊住。
“滚开!”卿云纵冷喝一声,突然拔身而起,小七只感到眼前一花,卿云纵便抱着卿五尸身轻盈离开一丈远,而小七的手则被卿云纵毫不留qíng地挥开,堡主挟带无上怒气,手劲非凡,在小七手背上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直流。
小七却浑然不觉,只是连滚带爬地追着出去,却哪里追的上功力登峰造极的堡主,只见堡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小七追到庭院里,再无力气,双膝骤然落地,两只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一声凄厉无比的哀号终于自那庭院中发出,竟震得半个庄园都听得见。
————
卿五少突然身死,震惊苏城。
卿家堡堡主卿云纵亲自为五少入殓,整个江南分堂上上下下俱都披上缟素,全部人手都换上孝衣,整个分堂笼罩在一片哀戚之中。
卿五的灵堂,还设在他住过的那院落里,他的棺木也放在客厅里。堡主说淑君喜欢这里,就让他在这里睡吧。
堡主一个人在这僻静的院落里,陪着棺木中的卿五坐了一天。
没有任何人敢打扰堡主。
棺中,卿五换上了赵大宝为他那日准备的华服,头发也被仔细地梳过,除了面容有些苍白,便宛若熟睡一般。
那么安详。
堡主看着卿五,自言道:
“君儿,这里很幽静,和你在卿家堡住的地方一样。你最痛苦的时候,也没人来看你,我把那些人都杀了陪你可好?”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知道,你定然不许,你和沧溟一般,都是骨子里多qíng的人。你比他还放不开。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你临死前还挂念的那个影卫,我不会动他,但是他也不许好过。”
说罢,卿云纵缓缓转头,朝着门口道:“你出来。”
莫小七这才面如死灰地走出来,一身白衣,在暗夜里分外刺眼——他从来不穿白衣。
但是,今后这将成为他一生唯一穿的色彩。
卿云纵看着他道:“你听好,君儿死因乃是因为反生花的效力冲开了他身上天噬兰心的禁制,导致剧毒逆流全身,最终五脏六腑、全身筋脉皆被寒毒侵蚀凝冻,饱受数个时辰的折磨才合眼,而他苦苦支撑最后一口,只为见到我,对我说一句话————
不要怪小七。
就是为了传达这句话,支撑他多活了几个时辰,而每增加一刻时间,他所遭受的痛苦就递增一倍,或者说,见到我的时候,他身体所有机能皆已停止,五脏六腑也早已被寒毒凝成僵硬的冰块,你能想象,一个从内脏开始渐渐结冰的人,最终是用怎样的毅力坚持到最后?只为说那句话?
我说的这些话,你要一个字一个字地记住,永远记住。”
小七微微张开青白的嘴唇,抖了半天,才道:“我会记住,我会刻在心上,一个字不会忘记,永远不忘。”
“很好,我要你活着,因为君儿要你活着,我也不会处罚你,但是我要你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受苦。”卿云纵丢下这句话,便站起来道:“谁给你的反生花?”
“曹笱惟。”小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那他就得死得比君儿痛苦百倍。”卿云纵说罢,再也不看他一眼,负手离开,临走前,丢下一句话:“你让我恶心,最好快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小七没说什么,只是跪在棺木前凝视着卿五。
明明……明明昨天还是那么活生生的……会对自己笑……会和自己说话的……
卿五……
才不是……这才不是真的……
这都是梦……
小七伸出包着厚厚纱布的手,轻轻地抚摸卿五的脸。
骗人的……
骗人的……
他低声告诉自己,一遍又一遍……
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地滴落下来。
骗人的……
卿五还给自己糖吃……还和自己说笑……他一定是睡着了……他爱睡懒觉的……等他醒了……明天早上,还会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带着自己去大吃一顿……去沧海云亭……
骗人的……和卿五在一起,每天都很开心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明天……明天卿五醒了,自己依旧会很开心……
怎么会……从内脏开始结冰……一直吐血……撑到最后一句话……骗人的……骗人的……
“五少……你睡着了对不对?对不对?”小七恍惚地摸着卿五的脸,半晌,突然抓起卿五的手臂,惊惶道:“这里不好!这里不好!这里冷!这里冷!我带你去chuáng上!我给你暖被!”
竟然就那样将卿五的尸体抱起来,放到他平日睡的chuáng上,给他拉过被子盖好,好像卿五真的在睡一般。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五少,你一定是冷了,我知道你怕冷,小七给你暖暖好不好?”小七握住他的手,缓缓也爬上chuáng,和他睡在一起,抱着他,紧紧地抱着,喃喃道:“五少不冷,小七给你暖身体……不冷……不冷……不冷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内脏都结冰了……五少好冷……他一定很冷……
小七发疯了一样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早已气绝多时的尸身里,可是无论他如何消耗,那具身体再也无法温暖。
天终于亮了,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chuáng上,因为内力耗损过巨而昏死过去的小七渐渐睁开眼睛,阳光如此刺目。
他转头看自己抱着的卿五。
“五少,太阳出来了,该起chuáng了。你睁开眼睛……睁眼看看我……那天,你还摸我的头……你摸摸我的头……我是小七……摸摸我的头……”他伏在尸身的胸膛上,说着话,然而,再也得不到回应。
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不断的絮叨。
“五少,你想看书么?你最爱拿本书看,我给你拿来好不好?五少,你怎么不说话,是生小七气了么?是了,小七不好,小七好坏!好坏!小七好坏!小七罚自己!这就罚自己!”
于是竟然狠狠地扇起自己的耳光。
也不知道扇了多久,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赵大宝泣不成声道:“小七!小七!别这样!别这样!让五少安心走……好不好?好不好?!别折磨自己!别让他不安了!好不好!好不好!我求求你!求求你!”
第50章 惊天yīn谋
赵大宝将小七从chuáng上扯下来,紧紧地从后面抱着他,哭道:“别想!别想了!五少走了!他走了,别想了!让他安心地走!”
小七整个人呆若木jī,眼神只是直勾勾地看着chuáng上静静躺着的人,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卿五,再也不会看他,再也不会了…… ……
赵大宝qiáng行将他拖到外面,小七却死死也不肯走,突然一掌劈开赵大宝,再次冲到chuáng前,摸着卿五的脸道:“我为你报仇!再来为你谢罪!碧落huáng泉,到哪里,我莫小七都追随你!”
说罢,竟然转身抓起自己的刀,身影一闪便失去踪影,赵大宝追不上,扑通一声坐在门槛上,流泪道:“好,好,都不活了,我赵大宝也去陪你们,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到了yīn间,我还给你们做衣服……”
小七咬牙疾步前行,只为找寻一人!
师父!
你要给我解释!
他紧紧地握着刀柄,也不顾手上的伤口裂开,染红了纱布和刀柄,就那样面色铁青地来到了苏城名馆清越楼。
清越楼的顶楼四面都是栏杆,乃是天台改造二更,视线开阔,正好可做赏景之用,但因为是冬季,客人怕冷,故而顶楼并没生意,平日也不开放,小七一脸杀气,衣袖上沾染鲜血,手握钢刀,使得老板胆战心惊,只好任由他上了楼,连问都不敢问。
果然,顶楼早已有人坐在那里等他。
小七一看那人的身影,牙齿都几乎要咬断了。
“小七,你果然来了。怎么样,反生花的效力如何?”曹师傅手握着一杯酒,语气平静,似乎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小七紧紧握着刀柄,半晌才激动道:“师父!你为何要害五少!?为什么?!当初是你要我去保护五少!难道……难道你对我的教导都是假的么?!难道你之前对五少的关心都是假的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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