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晋延闻言,目光却是看了一眼身侧的太监一眼。
他嘴角噙了一丝苦笑,连他身边的太监都知晓他对芙蕖的qíng谊,甚至敢冒着让他愤怒的危险来给芙蕖卖好,可芙蕖呢,偏偏便是铁石心肠。
他想到了方才在寝宫之中听到的一席话,更远的时候,想到了芙蕖在文静姝那件事qíng上的评价,那会儿他觉得芙蕖是个通透明白的人,可如今却是无比的嘲讽。
赵晋延不能够说芙蕖这般认为,这般做法有错,她的确是孝女,也是个好妹妹,可唯独,不是一个好妻子。
赵晋延知晓可能他与芙蕖之间的感qíng付出,并非是对等的,可赵晋延并不在乎这个,只要芙蕖对他是有感qíng的,他便不在意有多少,可如今,却让他发现,芙蕖对他的感qíng,根本便是假的,那么芙蕖与他的恩爱,难不成也是虚qíng假意吗
赵晋延不愿意去深想,他更加悲哀自己,到了这会儿,他的心里竟然还忍不住想着芙蕖,甚至不断的为芙蕖找着理由。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冲着底下宫人吩咐道:“今日不去凤栖宫了,就在这边安歇了。”
“是……是。”
宫人闻言,愣了一下,连忙应了声。
赵晋延这边的寝宫,已经许久未曾用过,虽然宫人们每日里还是备着,也是勤于打扫,但赵晋延要在这里睡上一夜,很多的东西还是要重新筹备上。
宫人们手忙脚乱筹备起来,倒是让这一到夜晚,便冷清的皇帝寝宫,瞬间热闹了许多。
另一边,凤栖宫中,却是难得的安静寂寞了起来。
芙蕖坐在大殿中间餐桌前,看着桌子上早已经冷透了的饭菜,便是再美味的饭菜,只怕冷了,味道也便不好了。
芙蕖看着大殿外边黑dòngdòng的一片,嘴角轻轻翘起了一抹苦笑,拿起放在手边的筷子,夹起了一筷子的菜,往嘴里送去。味同嚼蜡。并不因为是菜早已经冷透了,让一惯娇生惯养,从未吃过冷菜的芙蕖难以适应,也是因为她如今根本就没有胃口。
安静站在芙蕖边上的彩霞与绛雪瞧见了芙蕖这个举动,连忙上前阻止。
“娘娘,菜冷了,吃了伤身,不若奴婢亲自去小厨房里,给娘娘下厨做几道菜。”
彩霞小声劝说着。
芙蕖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轻声开口道:“不必,我腹中并不饿,我想回去歇息了。”
“娘娘,不等皇上了?”
绛雪虽然也感觉到了发生什么事qíng,但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qíng,闻言也忍不住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她这话一出口,便让彩霞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绛雪不明所以,而芙蕖只是目光淡淡的看了一眼两名侍女,开口道:“不必了,夜已经深了,宫门也关了吧!”
“娘娘……”
彩霞还想要劝说,但芙蕖的目光淡淡扫过,彩霞心中一凛,垂头闭了嘴。
芙蕖屏退了伺候的人,一个人慢慢的回到了寝宫。
寝宫之中,只点了一支小小的蜡烛,灯光幽暗。如今天气尚冷,寝宫里烧着暖暖的地龙,而暖气也将梅花的香气熏了出来。
本该是十分舒适的地方,芙蕖却感觉到了寒冷,她躺在大大的chuáng上,手紧紧攥着被子,久久未能成眠。
☆、一百四十、酒醉
若说赵晋延与芙蕖此次闹矛盾,只是发生在凤栖宫中,倒不会传到凤栖宫之外,毕竟如今的凤栖宫便说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但至少宫里所有的人,都是隶属于芙蕖与赵晋延手下的人,说话行事,尤其是说出这般敏感的事qíng,自然也会自己心中掂量着。
偏偏这一回,赵晋延与芙蕖的矛盾闹得不算小,而赵晋延更是一夜未归凤栖宫。
最为重要的还是,赵晋延自娶了芙蕖之后,皇帝所居的寝宫完全成了摆设,便是再忙,赵晋延每夜里也会回到凤栖宫中去歇息,而近日朝上虽然不算闲,也绝对没有什么大事需要皇帝彻夜未眠去处理。
所以赵晋延未回凤栖宫这一异状,自然很快被发现,甚至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太皇太后听完冯女官的禀告,伸手接过了太后手中的药碗,往嘴里直接一口送尽了汤药。
太后见此,连忙拿了茶水上来给太皇太后清口,太皇太后却是摆了摆手,开口道:“这补药喝着倒是不像之前的药那般苦,这茶水就不必了,哀家也喝不下了。”
太皇太后的病体在经过太医一段时间的照料后,已然痊愈了,不过因着年纪大了,又是生了重病,所以虚了不少,到现在还得躺在chuáng上休养,因此,太医给太皇太后开了一段时间的补药。
虽然太皇太后不怎么乐意饮用,可为了自个儿的身子骨,倒也咬牙都喝了。
皇太后听了太皇太后这话,倒也不勉qiáng,只是将手中的茶碗放到了身后侍女的托盘上。
然后又重新静静的坐在了太皇太后的chuáng边。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皇太后,又将目光看向了冯女官,开口问道:“不是都说皇上与皇后好的跟一个人似得,怎么会轻易闹矛盾,消息可属实?”
“应是属实。”冯女官闻言,也微微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答道,“皇上自与皇后成亲后,每夜里都是歇在凤栖宫中,可是昨夜,却一人独自歇在寝宫之中,而且听说,皇后宫门早早的关上了。”
“嗯?”
太皇太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开口问了一句:“可知皇上与皇后是因为什么事qíng而闹得矛盾?”
“这……并不能确认?”
冯女官说话向来谨慎,因为这个理由,她自己都有几分不太相信,不过还是对着太皇太后如实禀告了:“奴婢仿佛听说,皇上昨日在梅园里,遇上了杨才人,而这一幕,恰好是让皇后娘娘给看到了,皇后娘娘当时便回了凤栖宫,后来皇上回到凤栖宫后,只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应是有了争吵。”
“应是……”
太皇太后闻言冷笑了一下,“什么时候,咱们在这宫里,也变成了聋子。只是这么点小事,还要去这般猜测。”
冯女官闻言,低着头不言语。
太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自言自语又道:“皇上与皇后二人不至于连这点子信任都没有,一个小小的杨才人,根本不足为患,倘若二人真是闹了矛盾,只怕还有别的缘由,你去宣皇后过来。”
“是。”
冯女官闻言,正要行礼告退。而在这个时候,太皇太后却又突然出声阻止了。
冯女官顿住脚步,抬头看向了太皇太后,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却是若有所思开口慢慢道:“算了,再等等看,若是今夜皇上再不回凤栖宫,咱们再做打算。”
皇太后在一旁听着太皇太后的话,抬起头看了一眼太皇太后,似乎是为太皇太后突然的耐心而感到奇怪。
而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仿佛是注意到了皇太后的目光,笑着说了一句:“倘若此事是真的,那便是皇上与皇后有了矛盾,也可能离了心,哀家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做,是最好的,倘若哀家做了些什么,保不齐皇上与皇后会因此又重新拧成一股绳子,来对付哀家。”
“可是……”
皇太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轻声说了一句:“母后先时不是一直在……”
皇太后的话yù言又止,并未说完,而太皇太后却听出了言下之意,自然,她先时做的还不都是这般损人不利己之事,就是在一直对付着皇上与皇后。
而太皇太后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慢慢开口道:“你说的没错,哀家之前所为,的确是有违今日所言,可是当初那些事qíng,哀家却是不得不为。”
太皇太后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是先时芙蕖所言要削减宫人,还是赵晋延之后废除后宫之论,这些事qíng,倘若她这个做太皇太后的不牵头出来反对,只怕就没有人敢出来反对了,所以她是不得不去做这些事qíng,也让皇上与皇后心气齐了来对付她,但今日这件事qíng上,她显然是有选择的余地。
太皇太后点到即止,并不想多言,可皇太后的面上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对太皇太后轻声说道:“万一皇上与皇后和好了呢,母后真的不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吗?”
皇太后试图劝说,而太皇太后闻言,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看向了皇太后,打量着她,突然嘴角冷笑了一下:“皇太后,哀家怎么瞧着,你如今和哀家不是一颗心了。”
皇太后眼里闪过了一丝慌乱的qíng绪,却还是qiáng自镇定勉qiáng笑着开口道:“母后玩笑了。”
“哀家是不是开玩笑,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太后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开口道:“哀家明白,你原本都已经打算避世不出了,可如今为了晋元的孩子,为了你的孙儿才出来重新理会这些俗事,哀家不知道这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他人劝说,哀家也不想知道,不过既然哀家承诺帮你,便定然会做到,可你和哀家玩心思,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母后……”
皇太后不知该如何说。而太皇太后又是轻笑道:“哀家知晓你向来乖巧,这件事qíng你也是着急了,你怕皇上与皇后离心后,皇上喜欢上别的女人,万一哪个女人怀了孩子,那思元就没有机会问鼎太子之位了是不是?”
因着是在自己的寝宫之中,太皇太后倒是毫不避讳,便直接明了的将皇太后所有的心思都点了出来。
皇太后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低着头不语。
太皇太后在说完上面一席话后,却又毫不留qíng的打碎了皇太后的梦想:“你想的太天真,先且不论自小到大,芙蕖的身体向来不错,不可能生不出孩子,便是他们二人真的子嗣艰难,但皇上与皇后二人也不可能让晋元绝了后嗣,冒着让天下人指着他们脊梁骨的风险去收养思元为养子……”
“你们对他们二人打感qíng牌,可是恰恰这有可能成为他们真正犹豫的一点,皇室宗族之中,比思元更合适成为养子的孩子太多了,思元是特殊,但太特殊了其实也不好。”
皇太后的手掌不觉紧紧握成了拳头,而太皇太后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过一下,依然继续用冷淡的语气开口道:“想要照顾晋元的孩子,有很多种方式,去收养他做养子,恰恰是最不好的一个方法,先时你和陈氏二人将主意打到皇后身上,想着去讨好她,这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做法。”
“母后不是说会帮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犯傻。”
皇太后抬起头,目光有些冰冷的看向了太皇太后,眼里显然带了几分愤怒,这是一种被愚弄了的心qíng,先时她一直以为,太皇太后是顾念着感qíng,所以答应下了会帮她们,可是如今她瞧着,怎么更像是在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