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你去看看。”刑无悠开口,淡淡平叙的语气。“为什么要我去?我又不是逍遥宫的人。”柳十七闻言立即抗议。刑无悠拍开他的láng手,“理由有三,一,你是男的,二,你会武功,三,你无聊。”“第三个算什么理由嘛?”柳十七哇哇叫,身子又凑近了佳人。“再说人家不想离开娘子你嘛。”
“还是我去吧。”“不行!”我一开口,反对异口同声。雷傲牵起一个笑容,对着柳十七,“柳掌门,我家宫主不会武功,可否劳烦你走这一趟?”我摸摸鼻子,嘀嘀咕咕,不会武功和找人有什么关系么,用得着昭告天下?“他不会武功?”柳十七斜睨了我一眼。“我怎么知道你们家那两个哪里去了。”
回答他的是清影。“他们出去的时候沿路必定会留下逍遥宫的记号。”说罢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你不去的话我自己去了。”刑无悠作势要起身,柳十七连忙抱住她,“谁说我不去的,有娘子和我一起去,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不要老是娘子娘子的胡说八道!”佳人薄叱。
“可是,你真的是我娘子嘛……”是很委屈的声音。
“我什么时候嫁给你了?”
“五岁的时候啊,娘子忘了,那时……”
两人已经走远,话语还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直至不闻。听着两人说话的内容,心里不由泛起淡淡的笑意,看得出他们经历过不少风雨,彼此心中,却始终守着对方那一份最真挚的感qíng,三千弱水,惟愿独取一瓢……
眼光掠过清影和雷时傲两人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一跳,暗怪自己疏忽,也明白了为什么两人方才没有亲自出去找。站起身,放轻脚步走至他们身前。“手给我。”雷傲讶异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血气郁结,经脉淤塞。你受了那么严重的内伤,却一直没有说。”我有些生气。雷傲苦笑了一下,不料却牵动伤口,引来连续而压抑的咳嗽。我一面拍着他的背,一面拿出一颗药丸往他嘴里塞。“这是……?”他毫不忧郁地吞了下去才问道,这令我气他们不爱惜自己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不是毒药。”转头向着清影。“清影,我给你把把脉。”清影微微垂下头,看不清表qíng,我却从她身上感受到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和自厌自弃。不由分说搭上她的脉搏,感觉那身体微微一震,却终于没有甩开。
眉头越蹙越紧,“你的伤比他还重,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是长年积压下来的,现在只能慢慢调养,希望能把它化掉。”摊开手心,是一颗光滑墨色的药丸,淡淡清香霎时飘散出来。“大还丹!”两人诧异地抬起头,惊奇我居然会有江南名医齐彝一丸千金的秘方。“嘻,这可是我光明正大赢回来的,不要làng费了。”想起齐彝将药和我换茶叶时那副手舞足蹈的快乐模样,嘴角就忍不住往上扬。
“属下伤势无碍,请宫主不必把这样珍贵的药làng费在属下身上。”讶异了一下,淡淡的视线撇开,回复波澜不兴,一副自生自灭,怎么样也无所谓的神qíng。“看着我。”因为她的动作而带着一丝怒火的声音成功地带回了她的注意力。我一字一顿道:“无论再怎么珍贵的药,如果不用在人身上,那便一点价值也没有,既然我成为宫主,你们便是我的家人,我不允许我的家人受一点伤害。如果你不要你的命,那就把它jiāo给我。”纤细地身躯颤了一下,沉默半晌的素手终于接过药,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眼见已近三更,众人心中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城西十里处突然传来一声爆响,瞬间照亮了整个天际又消失,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清影默默站起来,说了我去看看,便要往外走。雷傲皱起眉拦住她,“你现在的伤势不宜妄动。”“他们出事了。”淡淡的口吻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你现在去除了多一个人出事以外别无他用。”我将她按下,“以你们两人的qíng况,莫说与人动手,就是走路都会加重伤势,我去好了。”“不可以!”这时两人倒是异口同声,表qíng也是如出一辙,如果不是qíng景不对,我真想笑出来了。雷傲紧紧蹙起双眉:“公子岂可轻易犯险?”
我正色,“在这里等下去并不是良策,逍遥宫和大理的关系可以好到去求助么?”见雷傲点点头,我续道,“我会在沿路也作下记号,如果天亮还没有回来,你们便去找他们,先前苏大哥他们迟迟没有回来,我相信并非滞留在大理皇宫,也许他们根本就没有到过那里。”“惊鸿,我与你同去。”留衣低声道。我颔首,对着绿绮嘱咐:“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不要来找我们。”绿绮点点头,一副很乖的样子。“公子,留衣姐姐,你们小心。”
我和留衣出了残殿,径直往方才火光处走去。愈入深处,愈觉得森森寒气直扑而来,丝丝沁入肌肤,透入骨髓。树叶疏密jiāo错,枝影横斜,颇是诡异。
一路无事,虽然倚仗着微弱的星月勉qiáng看得清周围的树林仿佛鬼影幢幢,却始终没有什么动静,连方才的火光也几乎成了我们的错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留衣抓着我的衣袖,低低问道。我正想摇头,蓦地灵光一闪,糟了!“我们快回去。”不由分说拉起留衣就往回疾走。“怎么了?”她不解。“也许是对方的调虎离山。”我神色凝重,脚下一刻未停,希望自己的猜测错了。
☆、第34章
“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又得出去找了呢。”凉凉的声音响起,背对着我们的身影亦转了过来,现出一张极其妖丽的容颜。柳十七说话一向如此,我们已见怪不怪,目光探向他们身后,感觉很不对劲。“我们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这样子了。”刑无悠说着,脸色是难得的凝重。
一大片人似乎全然陷入昏睡,连清影和雷傲也不例外。我急急抓起他们的脉搏逐一探过,惊觉那体内空dàngdàng,根本一丝内力也无,就算身受重伤也不是这个样子,没有丝毫中毒的迹象,只是一迳地昏迷着。“他们中的似乎是一种罕见的迷药。”留衣也蹲了下来细细查看着。“不像是迷药。”我摇摇头,“迷药不会把武功也化掉的。”
“看来对方早有预谋了,而且周全得很。”刑无悠轻道,说出自己的分析。我点点头,有些不解,“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总会有目的的。”柳十七意味深长地说着,惹得我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现在敌名我暗,是不是要先把他们移入密道里?”刑无悠道。密道?我一怔,点点头道:“好的。”“让我来吧。”柳十七的手刚碰到雷傲的衣角,我的手已伸到他跟前,他猝不及防,竟被我那粗劣无比的拂xué手拂了个正着。
“你gān什么?”他的手闪电般缩回,随即惊愕,更有一丝掩不住的怒火。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柳十七。”
柳十七一怔,还未回答,身后的刑无悠已然开口。“秦宫主,我们可以理解你焦虑的心qíng,可是你也不该如此是非不分。”语气平缓清和,正是刑无悠的口吻。
我却笑了。“单凭你这句话,就可以证明你也不是刑无悠。”“哦?这是为何?”刑无悠没有发怒,仅是挑挑眉,有些好奇。
“容貌和声音语气皆如出一辙,可是你是清影的朋友,非但没有关心她的qíng况,却表现得过于冷静,反而惹人疑窦。”我深吸了口气,续道,“本来我还不敢肯定,可是你,”我指向柳十七,“你一直都没有破绽,却在最后一句话泄露了你的急切。据我对柳掌门有限的认知,他的反应不应该是如此。”
“那之前你为什么又不说呢?”柳十七勾起微讽,似乎不以为然。
“之前的柳十七和刑无悠是真的,现在的你们是假的。”
柳十七和刑无悠对望了一眼,继而大笑。“很聪明,不过这对你没有好处。”随着话音,白色衣袖一扬,人皮面具落手,露出一张冷峻yīn柔的脸。刑无悠微微一笑,亦将面具撕下,那一瞬间似乎连整个地方都亮了起来,不施铅华,秀色天成,丝毫不逊于当年的娘亲,只是那一头发丝垂腰泄下,竟是无瑕的雪色,红颜白发,更为撼人。
见二人如此风华,我和留衣亦不由微微一怔。“二位风姿人间少见,为何还要冒充他人?柳掌门他们呢?”我定了定神问道。“中了一掌,未知生死。”男子冷冷的吐出几个字。女子含笑倚风,行止从容,仿佛拈花信步,闲雅无比。“抱歉,我们都是不得已而出此下策,请秦宫主原谅。”话语之间不无歉意,诚恳之至,好象真有无法说出的苦衷一般,让我哭笑不得。
“两位是什么人?为何与逍遥宫过不去?”问话的是留衣。“他是夕qíng,我叫she雪。”女子始终带笑,有问必答。
夕qíng?毒尊夕qíng?!我与留衣相顾骇然,震愕之色溢于言表。毒尊之名,几十年前早已江湖赫赫,连我这个孤陋寡闻的人都听说过。只是此人亦正亦邪,行踪飘忽,江湖中人难得见其一面,谁料得到在偏远南疆的残垣断瓦中这个看来不见一丝老态的男子便是本人?女子虽然自报姓名,但见留衣脸上茫然之色,亦知她未曾听过,然而女子脚步之间沉稳无声,举手投足动静有致,光华内敛,明明是一代高手的风范。眼见两人出现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诡异,心底不由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逍遥心经。”夕qíng惜字如金,仿佛连一句话也不屑多说。“什么?”我一怔,恍然。“你们是为逍遥心经而来的?”女子点点头。“虽然此书是贵宫镇宫之宝,可是为了贵宫诸位的xing命,还请秦宫主jiāo出来吧。”
我眉头紧锁。“我们根本没有逍遥心经。”女子也不反驳,只指着地上昏睡的众人。“他们中的是曼佗罗。”曼佗罗?我沉吟道:“这种毒并不难解。”“是不难解。”女子望着我,笑得颇有深意。“但如果再加上一种再普通不过的糙药呢?”糙药?我偏头想了想,脑海掠过的一丝念头令我不由惊怒jiāo加:“寒灯糙?”
女子点点头,眼含歉意。“寒灯糙有安神的作用,本就在你们的火堆里,我们不过是顺手而已,有毒尊在此,只要秦宫主肯jiāo出逍遥心经,便可解了众人的毒。”我咬着下唇,垂首不语。曼佗罗本来只是普通的毒,然而一旦加上寒灯糙,便成“追魄”。顾名思义,中者五脉俱伤,昏迷不起,三日后神智恢复,却会如万蚁噬心,痛苦难当,直至七窍出血,肌肤溃烂而死,qíng状极其可怖。也因为它这种霸道的毒xing,被百年前的天下谱医药篇排入天下第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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