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你醒了,那人走过来,神色有些讶异,依旧温柔,我却觉得无比陌生。
挣扎着下了马车,却阻止那人的靠近。
平阔的旷野,一弦新月斜斜挂在半空。
不远处,还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
你……刚刚说什么时机?
异色从那张俊颜上一掠而过,他笑得柔和,一如从前。
没什么,来,你的烧还没退,快过来。
什么时机,什么逍遥心经?死死瞪着那双眼睛,执意要一个答案。
你病了。他神色未变,手伸过来,yù点我的睡xué。
一双手臂突然拦过来,将我带离。
“灭非,你……”慕容眯起眼,有些我看不透的微芒。
“少门主,莫忘了门主的jiāo代,你也瞒得他够久了吧?”
“住口!”俊美容颜现出一丝yīn狠之色,“把惊鸿还给本座。”
那人丝毫不惧,微微冷笑,将我又带出几丈远。
“秦公子,你想知道么,少门主与你认识的真相?”
什么真相……我喃喃,心中的迷茫更深,理智告诉我千万不要去听接下来的话,口中却还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自然是为了逍遥心经,还有一半,是因为秦家的存在。”
逍遥心经,什么逍遥心经……哀求的眼神望向慕容,祈望他为我解释一切,而不是通过旁人。
你知道么?无论旁人如何说,我始终只愿听你的解释。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面容却冷寂下来,冷冷地看着我,不发一言。
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这次秦家被灭……”
“住口!”他终于出声,狠狠地,yīn霾的脸色愈发慑人,我从来没有看过他的qíng绪如此外露。“放手。”
那人似乎也被骇到,不自觉松了手。
“惊鸿,过来,你病了,需要休息。”温柔如水地凝眸,仿佛看着一件无比贵重的珍宝。
我摇头,后退。
“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语。
“从一开始在湖边救醒我,就是假的?与我一起堕崖,也是假的?对我说的话,通通都是假的?”
还是沉默。
我的心却愈发疼痛起来,如果说父亲和轻盈的死只是被割裂,那么现在又是什么,千刀万剐,血已流尽,只剩下痛,空dòng的痛。
我开始笑,笑出声,笑得弯下了腰,却笑不出泪。
血都流尽了,还有泪么?
惊鸿……
不要过来。
抬起头,望入那双关切担忧的眼眸,只感到无比的疲惫。
我不喜欢看到皱眉的惊鸿,苦恼的惊鸿,所以只要能还给我那个呆呆地被我捉弄的你,真心笑出来的你,这些事根本不算什么…
别的人都可以不管,偏偏是他,最让人放不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却对一些事qíng特别执着,总是让人担心一不注意,是不是又会躲到看不见的角落去哭……
水云翻飞,笑语相随,那些话,犹在耳畔。
纵使前路祸福难料,你也绝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当然,我们约好了的。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惨笑,一步一步,后退。
怎么会这么傻……明明知道,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没有目的的,自己还痴得,去要一个承诺。
为什么会喜欢上少主的?留衣讶然的神色历历在目。
为什么……是在他抱着自己一起堕崖的时候,还是在他心无旁骛为我小心翼翼剔去鱼骨的时候,那样一个负尽天下人,却独独对自己温柔的人……喜欢和他在一起,便是喜欢么……那现在的心痛,又是什么……
走吧,走到天地之间再也看不到他的地方。
秦惊鸿,你合该孤老一生的。
“惊鸿……”担忧的神色一而转为骇然,脚步上前,手臂伸向我。
“不要过来……”无意识地低喃,脚下却退得越快。
现在想做的,只是远离。
水声越来越响,几乎要盖过了心底的痛。
也好,也好……回首看着那滔滔江水恍惚一笑,任由自己的脚步不小心踩空。
“惊鸿!”撕心裂肺的声音,不是他的吧,不是那个一直温柔,时而也会对我霸道的男子的吧。
锦绣心机,人中之龙,果然不错呵……
“抓紧!”
衣袖被抓住了。
仰头,对着那失措狂吼的男子而笑。
月光下,那面容分外朦胧。
“放开我吧……”低低地叹。
“别想这样离开我,你不上来,我便与你一起下去。”决然yù裂的眼神看着我,不是在说笑。
不要……
陪我堕过一次,已经足够了。
那次,是真心的吧,我想是的。
即使如此对我,我仍愿意相信,你惟一的一次真心。
伸手,撕开。
“不要!”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惊鸿!……”
月色好美,我依然在笑。
多想再看看你,温柔的模样……
还是没有办法……
无法对自己释然,更无法对爹和轻盈释然……
但愿来世,你我皆是山野糙民……
第一部完
《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二部》作者:古镜
☆、第1章
写在文前的话:
首先多谢各位亲的继续支持,让镜子有了改写的动力,由于第二部略显烦琐加之我追求完美的老毛病又犯了,所以将原先的第二部全数撤回,现在的重写版,除了人物保留之外,qíng节上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所以在看之前请先将旧版忘记,重新开始
江山如画。
江山不过万里,何以尽有英雄自折腰,风物萧萧,兴废未过几朝事,胜又如何,败又如何。
酒醒听风雨,自有人相忆,江湖岁晚听飞雪,人生大乐。
泱泱天下,南朝,北庭,甚至大理,西域天都十二府,皆纷起而至,为的,也不过是坐拥天下,一享霸主之尊贵。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而时间,总在回眸的刹那流过。
《武林志》载,北(庭)熙宁三十二年,南(朝)崇景三年,四大家族除君家以外,皆为冥月教,擎天门所收。点苍,丹霞两派因掌门柳十七,刑无悠的失踪而逐渐式微。逍遥宫无所消息,天山仙府远在域外,君家两年前由君融阳接家主位后大有起色,虽无法与冥月,擎天抗衡,亦不至为其所灭。自此,武林十大势力彻底改写,形成以擎天门,冥月教,君家为主的三足鼎立之局面。江湖大平。
人死如灯灭,关于当年的辉煌,当年的荣景,早已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寻梦江南,亦惟闻小调凄怆。江湖,天下,从来如此。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待到júhuáng蟹肥时,一壶酒,一斟醉。
云飞糙动,风来暗香满。白露已过,huángjú开得很盛,摇曳起来,便是一大片的灿huáng。远处隐隐传来稚童放飞纸鸢的笑声,霁色暖光,竹篱茅舍,掩映在一片祥和之中。
“楚山青,湘水绿,chūn风淡dàng看不足。糙芊芊,花簇簇,渔艇棹歌相续……”浣纱少女悠扬婉转的吟唱自河边传来,如秋日的凉慡,舒人肺腑。一名头戴斗笠的青衣人在河边垂钓,半天的工夫,却是动也不动,令人不由怀疑他是否已经睡着了。斗笠戴得极低,看不清容貌的头微垂着,仿佛正全神注目于河中畅游的鱼。
“猜是谁?”一双小手冷不防捂上眼睛,童稚娇软的声音却早已泄露的来人的身份。我忍不住嘴角飞扬,一把将身后的小影子扯入怀中,引来他好一阵的惊叫。
“真顽皮。”捏住那粉嫩的脸颊,满意地看着可爱的小脸瞬间皱了起来。“先生!”小小的矜儿挣脱我的魔手,一面往我怀里偎去。“怎么跑来了,今天先生钓不到鱼,就又到你们家蹭饭去。”我笑着摸摸他的头,视线由眼前清澈的河水及开去,一直延伸至那漫无边际的金huáng稻田。来到这里,也有三年了吧。自被人从叙江下游救起,便在这里住了下来。三年的岁月在平静的日子中流过,我却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曾经答应过齐彝前辈,要以一己之力医尽天下需医之人的宏愿,却因为三年前的一场变故而一直在此滞留着。那个曾经放弃抓住自己的那双手,想着就这样诀别也好的秦惊鸿,在生死的边缘挣扎过来,反而比以前更加珍惜xing命了。
想及此,我不由轻笑出声,引来一旁矜儿疑惑的仰望。“先生笑?”
“是啊,我在想,索xing今天再去你们家蹭饭好了,谁叫你吓跑了我快要到手的鱼呢?”惭愧得很,嘴上这样说,我镇日在这里,其实半天也钓不上一条鱼。与其说是钓鱼,倒不如说是偷得浮生日日闲,这样悠闲宁静的美景,是很容易让人忘记一切而惬然自得的。
矜儿并不能很懂我的话,然而听到我要去他家,立时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我大笑着抱起他,“走吧,许久没有尝到沈夫人的手艺了呢。”渔具就这样被弃之在河岸边,在这样的小镇,第二天再来这里,它还是会静静地躺在原地的。
三年的时间,是否到了可以收拾心qíng,离开这里的时候呢?
曲水是个小镇,甚至称不上镇而只能算个村落而已,位于南朝边境与北庭接壤的地方,因叙江下游有一曲折河段流经此处故而得名。
南朝自恭帝年间鼓励海上贸易以来,出海经商成为商人的收入的主要来源之一。本来曲水不是必经之地,但近十几年来南朝官道课以重税,北庭官府又严令禁止出海贸易,违者不仅要被收取高额罚金,还要受到重刑。所以商人宁可绕远路改道曲水,以避开南朝官府重税,这也使得向来默默无闻的曲水小镇稍微热闹起来,村民可以定期和往来商旅jiāo易货物的同时,也给这里的人带来一些消息。
曲水背靠环雁山,又有水源,故而此地虽小,一旦南北两国对阵时军队加以利用的话,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重镇,如此一个绝佳的要地,却多年未曾被人发觉,而一直处于男耕女织,自得其乐的环境之中。
刚踏入沈夫人亲手栽种的苗圃,便有一个东西破空而来,直直砸向额头,我下意识将头一偏,险险避过,身后随即传来瓷器破碎落地的声音。“你们居然敢将我绑到这个荒山野岭!”随着里屋的低吼,是一抹从里面冲出来的身影。
那人仿佛没有看见前面站着的两个人,便直直冲过来,大有将我们撞倒之势。我将矜儿扯往一边,一面抓住那疾冲过来的人的肩膀,纵是如此,还是禁不住踉跄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身形,堪堪看清楚来人的容貌。那是一张俊朗的少年面孔,本来矜傲的眉宇间此刻却多了几分yīn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