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_梦溪石/古镜【完结+番外】(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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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第7章

从曲水到苍澜,那是一段不近的距离,我虽然到中州便要与昭羽分道扬镳,也不急于赶路,然而在经过三天的颠簸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决定舍弃村民相送的马车而换了两匹马,坐在马背上或缓步或疾驰,凉风扑面而来,jīng神也振作不少。
途经漠阳府,已是夜幕轻垂的时候,所以在这里停留一夜成为无法缺少的行程,昭羽对此颇有微词,却也无可奈何。比起南方的黎州和柳州,漠阳显然要小了许多,但却是南北方往来必经的重镇,加上地处北方,民风人qíng开放不少,因而也显得分外繁华,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你好象不想在这里停留?”碰巧撞上一月一次的夜会,不宽的街道上熙熙攘攘,尽是叫卖讨价之声,在这种地方根本无法骑马,我们只好下马牵着,在人群中缓步前行。拒绝了一名小贩热qíng递过来的玉器佩饰之后,我侧头望着昭羽,不解他隐藏在脸下的微微焦躁。
“当然,老头连榜文都昭告天下了,难保他还想留着我这个不肖子,即便他会放过我,兄弟中也不乏喜欢斩糙除根的人,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半路上,能够早点到苍澜就多一分生机。”昭羽翻了翻白眼,似乎在嘲笑我的多此一问。
“也许从你一出曲水,就已经被跟踪了,走再快又有何用,就算要死也有我陪着你,担心什么?”我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犹自惬意地左顾右盼,欣赏着三年未曾领略的车水马龙,玉壶光转。
“你?”那人微微斜睨着我,似有不屑。“我要一个连名字都不知真伪的人陪着我死gān什么?”
我哑然以对,只得故作未闻瞥过头去,秦惊鸿这三个字代表了一段被湮没的过往,许多五味杂陈的感qíng,不提也罢。见我没有答话,他也只轻轻一哼,意外地不再追问下去,忽而眼前一亮,我则趁机转移了话题。“前面有间客栈,就在那里宿一晚吧。”
说是有间客栈还真是“有间客栈”,高额漆金木匾将四个字用楷书写得端端正正,却让人忍不住想要发笑。
两人将马jiāo给店前的小厮照料,便走了进去,不大的一楼此刻也坐满了客人,高声谈笑,极是嘈杂。想是因为夜会的缘故,邻镇的许多人也赶过来看热闹,房间显得有些不够,我们只得要了一间两人同住。
房间虽小而简陋,倒也gān净,我梳洗完毕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走出来时,已不见了昭羽的踪影,便自坐倚在窗前,随心默念起《垂雪集》中的诗句,视线转向空中明月,清风徐来,将透明而轻灰的流云chuī散,霎那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念间又是全然的空白,不由有些怅然若失。这位绝代惊才的前辈所写的东西,看似豪放洋溢,细读下去,却能品出其中的缠绵悱恻,若再三吟哦,又仿佛蕴涵道佛真味,闻古人所言渐入佳境,只怕便是如此吧。边想着,嘴角不由微微扬起,思绪一片平和空明,自己本来内力甚差,此刻却仿佛连十丈之内的落叶飞花也听得分明起来。
门外隐隐传来争执之声,本来只是些许的嘈杂,喧哗却不知为何突然间涨了几重,凝神一听,其中似乎还有昭羽的声音,不由将我自沉思中拉了回来,心下诧异,便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走廊上微微俯身向下看。
站在楼上,清楚地看见凑热闹的人群中间,一名大汉正对着少年大吼大叫,而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昭羽。只见他脸色出乎意料地平和,一言不发,任大汉在说,手却微垂着,手指间轻轻摸索,似乎在酝酿什么。
我却看出他眼中的杀意,暗叫不妙,顾不上此时外表随散,按着栏杆便跳了下去,拨开重重人围,只为了阻止那个yù出手的人。看热闹的众人被我打扰,本来有些不快,却不知为何一看到我,突然之间却都静了下来。我也不及深思,快步便走到了昭羽身边,“怎么回事?”
他回头看见我,也怔了一怔,片刻瞥了大汉一眼,拧着眉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 旁边那大汉却先嚷了起来。“这小子偷了大爷的钱袋却还想走人,应该拉他去官府!”
我闻言微讶地望向昭羽,他抿了抿唇,像忍下了很大的气,才沉声道:“偷你钱袋的是她,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我随着昭羽所指的视线一看,这才发现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一名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粗布衣裳,打扮得像个男孩子,面目污糟,头发蓬乱,却掩不住清秀的轮廓,一双眼睛古灵jīng怪,藏着丝丝狡黠,不由让我想起了绿绮。“喂,偷钱袋的明明是你好不好,我这样弱不禁风的,别人来偷我的倒还差不多。”清脆的声音在客栈的大堂里流转,再加上可怜委屈的神qíng和纤弱的身材,让众人的同qíng心都往她一边倒,谴责不屑的眼神纷纷投向昭羽身上。
昭羽瞥着那少女,只是冷笑,那少女却没事人似的眼珠乱转。我思忖片刻,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便对那大汉道:“方才是在下的朋友看错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看错了?”大汉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带着愈发肆无忌惮的嚣张。“大爷的钱袋被他偷了你还说什么看错了,简直是láng狈为jian!”
我不想再纠缠下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淡淡道:“那你要如何?”
“如何?把钱袋jiāo出来,难不成还要大爷我送你到官府不成?”大汉冷笑,仿佛是看准了我们初来乍到不愿惹事的心理。
“你说的是这个么?”昭羽冷笑着掏出一个蓝色镶金丝边的绸袋,在大汉面前晃了晃,那沉甸甸的分量让大汉微微瞠大了眼。
“没错就是这个!”大汉眉开眼笑,伸手便要来拿,昭羽却把钱袋缩了回去。
“哦?那你说说,这里面有多少个金元宝?”昭羽挑了挑眉问道。
“金元宝?”大汉吞了吞口水,神qíngqiáng自镇定下来。“自然是有不少的,难道还要告诉你不成?快还给大爷!”
“你这个回答也算是模棱两可了,”昭羽微微冷笑,打开钱袋的口子,让里面的东西bào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要说银子,连一块金子也没有,只是一块玉佩而已,你想要见官吗,走吧,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见官。”
众人哗然。
大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说不清是什么表qíng,顿了一下,狠狠瞪了我们一眼,趁着众人来不及反应,拨开人群便头也不回地走掉。
我一直留意着那奇怪的少女,却在转头时,依然不见了她的踪影,昭羽看着大汉的背影微微冷笑,却也无意去追,拉起我便往房间里走。
“你刚才想杀人?”回到房里,我这才感到阵阵寒意,忙在单薄的衣衫外多披了件外袍,再摸摸头发,却早已被chuīgān了,想来刚才站在那里的时候,众人看我的目光必定如同在看疯子一般。
“这种人最是厌烦,杀了gān净。”昭羽瞧了我一眼,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般简单,令我不由微皱起眉。“你杀了倒是gān净,一条人命没了,你也因此而闻名,到时候想走都走不了了。”
“所以我才没下手,不过那少女倒是可疑得很,刚才那人看来是与她串通好了的。”
我点头赞同。“想来是为了财物吧,你今晚未免风头毕露了。”对他的行径有点无奈地苦笑,自己可还想多活几天。
“我没杀了他们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要说风头毕露,那也应该是你才对。”昭羽望着我,露出诡谲的笑容。
“什么?”我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抚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我。“本来这容貌已是平凡得无法再平凡,却在方才的一刹那竟有如谪仙般的出尘,莫非是我眼花了不成?”
“那必定是你劳累过度所以眼花了,所以快睡吧。”我没好气地将他拿我玩笑的话语驳回,脱了外袍便在chuáng上躺下。如果颊边多了一条疤痕的人都可称之为好看,我倒要怀疑他是否间接在夸耀自己的举世无双了。
认识昭羽的这些日子以来,虽则也见他偶出惊人之语,或深沉莫测得全然不似一名十几岁的少年,然而大部分时间,许多毒辣的话会被他脱口而出,另人啼笑皆非却又无可奈何。虽然自己比他大了几岁,但有时却会有种他才是发号施令之人的感觉,或许是昭羽出身皇族的天生威仪,而随散的自己向来也不太在意这些。两人相处,闲来斗嘴,有时也漫谈风俗民生,这种似友非友的微妙关系让一路走来少了许多沉闷。像今晚这名大汉实在不识好歹,若不是自己及时出现,只怕他现在已横死在昭羽掌下,到那时候,就算我们走得了,也必然要平生不少波折。思及此,我不由暗松了口气,疲惫也随之漫涌过来,眼睛不由缓缓闭上,沉沉yù睡……
“这一路上……”身后传来低喃。
“什么……”想要听得更分明些,浓浓的倦意却不容我集中注意力,双眼很快因撑不住而合上,意识陷入沉沉黑暗之中。
身后却有人辗转反侧,凝望着窗外的星空彻夜未眠,神色先是yīn沉疑虑,尔后缓缓放霁,终于豁然开朗,带着一丝笑意入睡。
既然已决定面对,便要不惜一切去做好它,纵使知道现在的自己或许并没有这个实力,为了生存也要放手一搏,而这一路上,幸好有人与自己斗嘴,让自己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前路的莫测与黯淡……

☆、第8章

待天色微微泛白,我们便离开客栈。一路出了漠阳府,马匹在树林里时快时缓地前行。听昭羽说昨天下半夜突然下了场雨,莫怪晨起的风chuī在脸上也冷了许多,看他的脸色似乎昨晚没有睡好,与神清气慡的自己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询问了一下,却只得到他含糊不清的答案,便也不去深究了。
“今天天气真不错。”旁边的人突然说道。我抬头望了望,天未放晴,哪来的不错?
“不用再走多远就是中州了吧。”我瞟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这句话自起程以来他已经说了不下三次。
“你怎么会想去中州,如果要论繁华,首屈一指应该是苍澜吧。”
“因为那是我的故乡。”轻描淡写地带过,不待他再发问,我侧头看向他那微有些倦色却qiáng打着jīng神的脸孔。“你没睡好吧,怎么还这么多话?”
“不多说点话我就会因为打瞌睡而不小心摔下马了。”说话间,仿佛要印证自己的话,身子还不由得滑了一滑,幸而手马上紧紧抓住了缰绳。
我笑了出来,摇摇头将注意力转向前方的道路,树林本不适合骑马,幸好这里还不算崎岖难行,只是速度得放慢些。此时树林里除了身下的马蹄声和清脆的鸟鸣,便不闻其他,更显林内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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