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佳白瞪着比塞尔,后者撇嘴,耸耸肩:“吃不吃饭?还有二十分钟就停止供应午餐了。”
纤瘦的少年微微一怔,随后将手中的衣服往旁边一扔,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午餐是不知道什么动物的ròu,一人发一块,随便烤了烤,上面还带着血,ròu很硬口感也很粗糙,而且还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骚味儿。配菜是俩朵应该没有毒的蘑菇,用小刀在蘑菇的顶端划开了一个十字,然后被烤熟的——也是一股子骚味儿,估计是厨子为了多点油水,在烤ròu的时候顺便把蘑菇弄上去抹了抹。
出发点是好的,骆佳白随便吃了两口,最后还是剩下了小半块ròu,心qíng不错地抛接着一个苹果——很惊讶的,他们拥有非常讲究的营养午餐,每个人都在领午餐的时候能在旁边的框子里领到一个苹果。骆佳白不爱抽烟,所以当比塞尔蹲在他旁边吞云吐雾的时候,他坐在那里,嘴巴里叼着苹果,心不在焉地翻看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关于LLS系列系统介绍的书籍。
懒洋洋地翻过一页的时候,忽然鼻子底下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果物,挡住了他的视线。
骆佳白一怔,微微眯起双眸,抬起头。
那是一个陌生的高大男人,大概……和提图斯差不多高,当然,也和希尔普那个狗娘养的差不多高——但是骆佳白十分确定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位老兄,此时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骆佳白的男人长着络腮胡,看上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地刮过了,头发乱七八糟的,瞳眸是少见的琥珀色。
“这个给你吧。”
他说话的音调里带着浓重的北方口音。
见骆佳白不接也不拒绝,就这么看着自己,男人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深刻了,他指了指骆佳白手边还剩下一小段ròu的餐盘:“你食量太小。”
可是关你什么事?骆佳白啪地一声合上书,将咬了一半的苹果塞进旁边看的有点儿傻眼的比塞尔手里,想了想,从男人手中接过苹果,撇撇嘴,说:“谢谢,再见。”
仿佛料到骆佳白会是这样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男人显得一点也不恼火。他笑眯眯地想伸出手看样子是拍拍骆佳白的脑袋,但是被少年警惕地缩脖子躲了过去,愿望落了个空,男人收回自己的手,依旧是浓重的北方口音,他说:“再见。”
然后真的转身离去。
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说。
就好像受到了这位先驱者的启发似的,中午整整俩个小时的休息时间,骆佳白一共收到了六个苹果。现在,六个大小各异的苹果在他手边整整齐齐一字排开,它们那个已经拥有了所有权的主人正用幽幽的目光盯着它们,有点搞不清状况。
无力地合上书,骆佳白在凳子上转了一圈,跟比塞尔对视上的时候,面对对方戏谑的目光,他只能回之一个蛋疼的微笑,然后比塞尔站了起来,转身作势要走。
“你去哪?”骆佳白迷茫地问。
“收衣服,早上洗的,今天太阳大,应该gān了。”
“收衣服?”骆佳白满脸惊悚,“你居然会洗衣服了?”
“有时候bī不得已嘛。”比塞尔摸摸鼻尖,“昨晚你恰好又不在。”
“你昨晚去泥巴里打滚了?”
“总比你去男人chuáng上打滚好——”比塞尔说着,语气一顿,忽然猛地弯下腰来,正仰着脸跟他说话的骆佳白躲避不及,两人的距离猛地拉近,一下子几乎鼻尖碰见了鼻尖,“那个男人是谁?”
“不能说。”骆佳白面无表qíng,也不躲避地僵直了背脊,他直直地望进好友的双眼中,深邃的黑色双眸显得无比严肃冷静,薄唇轻启,淡淡地说,“但是那六个苹果的前任主人可能正森森地看着你,比塞尔,要不要我提醒你,现在我是这个军营的军花?”
骆佳白的话让比塞尔足足笑够了俩分钟。
骆佳白不知道,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众人口中神秘的“那个男人”此时此刻正蹲在自己光线优良通风良好的小屋子里,嘴里叼着一根烟,双腿叉开,满脸不耐烦地举着一个军用望远镜,将他的一举一动看的一清二楚——包括他是怎么样虚假地微笑着,接受那六个苹果。
搞什么鬼?提图斯烦躁地啐了声,丢开望远镜,觉得自己的举动实在是有失身份——要不是要严肃纪律,老子才懒得玩这一套,gān!瞥了眼被扔到一边的望远镜,男人粗鲁地一把抓回来,重新凑到因为不慡渐渐染变为深绿色双眼前。
天知道现在他有多想把那个该死的大众脸碎了一地的节cao捡起来,然后摔他一脸。
当天晚上,分发晚餐的大叔满脸遗憾地告诉骆佳白,希尔普少将给了他一个名单,并要求名单上的人统统没有分发水果的权利,骆佳白的名字排在第一个,他看到了那个名单,八个人,比塞尔躺着也中枪。比较遗憾的是,因为排名不分先后,骆佳白不知道最大的那个苹果是其余六人中的哪位送给他的。
平静地端着自己的餐盘在篝火边坐下,吃完,拍拍屁股走人。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是因为私下jiāo换午餐犯了某些规矩才受到惩罚——
但是只有骆佳白知道,希尔普少将只是非常大方地将自己的小气表现了出来罢了。
他打定了注意,下一次见到希尔普的时候,一定会抓紧时间问他,他有没有可能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名叫提图斯·卡蒙。如果没有,那么恭喜他,他可以跟卡蒙先生喜结连理了——多么合适的一对,思想怪异,行为霸道任xing,十分小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要不是身上的气味有点儿不一样,骆佳白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一个人了………………当然,如果联邦军部有提图斯这种人做少将,那未来确实值得堪忧。
边刷盘子边心不在焉地想着,忽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后面推了他一把。
骆佳白猝不及防,整个人栽进冰凉的溪水中。溪水很浅只到腰际,只是石头有些滑,骆佳白扑腾了两下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岸边那个身影毫不客气地大手一伸,粗bào地将他拽上了岸,带着凌冽凶狠的劲儿将骆佳白推搡在地,滚了一身的泥。
“盘子飘走了。”骆佳白被压在地上,脸颊挨着地面被小石子膈得有点疼,却非常淡定地说,“会不会扣分?”
“破坏公共财产,你说扣不扣?”
熟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依旧沙哑,听上去就像是剪刀滑过磨砂纸似的粗糙。
“晚安,希尔普少将。”
“今天过得很愉快,是不是?”高大的男人就这样就着骆佳白被压在地上的姿势,牢牢地摁住他的腰,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做的位置非常巧妙,骆佳白发现整个上半身和下半身虽然是自由的,但是却一点也使不上劲儿来反击。
他听见打火机的响声。
然后是淡淡的烟糙味。
我cao。
骆佳白在心里骂,嘴上非常顺从地说:“感觉良好。”
随即下巴被抹了把,压在他身上那人粗噶地笑着说:“不许在心里骂脏话。”
流氓。
“也不许骂我是流氓。”
这也行?骆佳白错愕,你大爷?
这次,希尔普没说话了。骆佳白可以想象,他神qíng慵懒地吸了口烟,就像坐在他那可笑的帐篷的弹簧chuáng上似的那么舒坦,骆佳白微微偏头,只能看见对方擦得亮得闪眼睛的皮鞋,然后,一口烟雾被尽数喷在了脸上,微微蹙眉,他撇开脸。
这时候,只听见身上的男人用极为淡漠的声音说:“昨晚的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这一次,轮到骆佳白啼笑皆非了。
“废话,被人压着cao很光荣?”他喷出一股粗气,没好气地回答。
第三十六章
见骆佳白答应得那么慡快,提图斯又有点不慡了:妈的,和老子做爱有那么丢人?一副嫌弃得不行的样子,老子技术有那么烂?狠狠地剜了被压在地上的少年一眼,看见他满脸无辜的样子,顿时觉得更加可恨。
见身上人没有半点要起身的意思,骆佳白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要不要起来,一会要来人了。”话一刚落,身上就变轻了,显然是身上那男人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从地上面爬起来,忽然,从身后伸出一只大手扼住他的下颚——
“喂!——”
眼前一黑,骆佳白迷茫地摸了摸,发现眼睛上又被绑上了布条,男人飞快地在他后脑勺的地方打了个灵巧的活结,脑袋后面的头发不时被手碰到,有点痒,骆佳白想伸手去抓,却被身后的人会错意,粗鲁地拍掉他的手,恶声道:“别乱动。”
骆佳白悻悻地收回手。
“坐。”简单粗bào的命令。
少年摸索着,最后顺从地坐了下来。他能感觉到希尔普就坐在他的不远处,可能还是在抽着他的烟,俩人之间有一时的沉默,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骆佳白听到男人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你是机甲方向志愿的兵?”
骆佳白一怔,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严肃的问题,于是迟疑片刻后,缓缓地点点头。
“不用太惊讶,我看过你的资料,”希尔普继续道,“用的军部报名表,但是家事普通——算了,这些我不关心,你的前面体检和笔试的成绩都很优秀啊……”男人的声音顿了顿,听起来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骆佳白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在跟一句话能决定自己去留的人在说话,说完全放得开是假的,至少他现在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了。
“我知道你叫骆佳白。”
骆佳白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露出惊讶的表qíng好让对方满足下。
但是很显然,对方不需要他了,因为他听起来非常地……呃,自我满足。
“还是不要太惊讶,我能记下所有人的名字。”提图斯面不改色地撒谎,然而在双目暂时被覆盖住的骆佳白听起来,男人只是声音里带着笑意,仿佛自言自语道,“我觉得你肯定能活着走出这个所谓的集中营,甚至有很多分队的上层已经注意到你了——就算你没能通过这次的考核,只要你活着,就会有人想尽办法将你弄进军部——”
骆佳白听着,没说话也没多少欣喜的qíng绪,他知道男人还有下半句。
“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去的部分,但是骆佳白,我明确地告诉你,”希尔普的声音变得冷漠,“如果在集中营结束的倒数第三天——也就是合格者填写志愿的那天,你敢在志愿上选择了第三军团……”
身边传来烟火在火中被熄灭的滋滋声,“我会在这你走出这个集中营之前,亲手结果你。”
希尔普的话让骆佳白有一瞬间的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