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花白,虚弱得不像样子的卞卓哪里有昔日天下高手的风范。见到韩琛的第一眼,卞卓就掉下了眼泪,“属下该死——”泣不成声。
沈五当时就疯跑了出去,“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他发疯地冲出去,又发疯地跑回来,抓住韩琛的领子道:“是你说的,是你说的,找到卞卓就能找到七七的,我的七七呢,我的七七呢?”
韩琛没有回答沈五,却忽然说:“五哥,兰陵就jiāo给你了,我还要回京去领罚了。”
面对是在北上和南归的两个选择里,韩琛和张信之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及惠帝的意思。大军南下,没有皇帝的旨意,那便是擅自调动军队的死罪。韩琛此次是先斩后奏,幸亏是打了胜仗,否则只怕脑袋都保不住。
“我等着同你一起破东华的那天。”韩琛沙哑着嗓子,冷冷地望了望东边,“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沈五愣了良久才狠狠地放开韩琛的手,“希望你说话算话。”
“是,总有一天我要用高欢,高敞的人头来祭奠她。”韩琛极认真。
“元帅真的不回王府看看吗?有什么东西要收拾吗?”张信之在沈五走后,轻声道,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韩琛,也不知道他需不需要安慰,韩琛的心思总是藏得极深。这几个月来,韩琛一直都表现得太镇定了,连沈五都为失去他的妹妹而疯狂,可是韩琛失去了王妃倒仿佛没什么事似的。
水太平静了,不一定是好事。
韩琛笑了笑,“都没了。”那笑仿佛极洒脱。
除了破城的那日,韩琛在城楼上望了望兰陵城外,他再没有踏入过兰陵。
韩琛的大军在三日后便开始拔营北归,可是他却还在原地不动。
日子过了许久,张信之不得不提醒韩琛,“元帅,咱们得启程了,大军已经快到京城了,如果再不赶上,失了军权,只怕这次的事qíng难以善了。”
“无妨,高敞失了兰陵,一定会急于立功而北扑的,高欢看着就要不行了,他不赶紧立功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越过他二皇兄而继承皇位。”
张信之没可奈何,只是韩琛什么都分析得头头是道,看得清清楚楚,却不去做最应该做的事qíng,回京,因为惠帝病危的消息已经传来很多次了。何况,根本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只不过主子不走,张信之也不能绑了他走。
“元帅……”张信之还想再劝。
韩琛却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别说。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静静的时候,便能听到帐外急促地脚步声。
这脚步声虚浮而细碎,可以推断绝不是军营里的人。
韩琛还来不及反应究竟是谁敢不经通报便贸然闯到主帐前,便感到一股小旋风卷入了自己的怀里,而他居然也没有条件反shexing的推开。
这只能说明,这股风他实在太熟悉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上)
来的人不是沈七又是谁。
沈七本来是在韩琛的怀里呜咽的,可是还没来得及变成嚎啕大哭,就被气给憋坏了。沈七努力地推开韩琛而不得,急得她对韩琛拳打脚踢,百般挣扎才得了一点儿救命的空间,大口地喘气,“你,你想闷死我啊!”沈七弯着腰,拿手指着韩琛,差点儿没缓过气来。
沈七没得到韩琛的回答,待她的气息稍微顺了点儿的时候,立马被韩琛拉入了怀里。沈七抬起头仰望他,虽然憔悴了些,但依然是她最依赖的想依赖的韩琛,沈七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头埋入他的怀里,这就够了。
哪知韩琛却掰住她的脸,凝视片刻后,皱着眉道:“下巴变尖了。”
沈七的眸子里有些忧伤,但片刻后就被重逢的喜悦所淹没了,“我……”
没见面之前沈七想着自己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好多好多苦要述,好多好多泪要流,可真到了此刻,她便只想静静地倚在他怀里。可惜她的“我”字还没接下另一个词,就被人吞到了肚子里。
沈七脸一红,没想到韩琛这般急切,“钱儿……外……”她是想说钱儿还在外面等她。
“她不敢进来的。”韩琛咬着沈七的耳朵。
这一次韩琛连以往温qíng脉脉的面纱都不肯戴,一开始就狂风骤雨,极尽鞭挞,沈七便仿佛风雨中花一般,被蹂躏得残红yù滴,婉转低吟。
好容易雨停风驻,沈七却愈发尴尬羞红了,因为韩琛就这样默默地紧紧地看着她,仿佛她要化了似的。沈七急yù拉扯被二人压在身下的衣衫避羞,可是韩琛就是一动也不动,刚被销魂蚀骨的沈七哪里有力气敌得过韩琛,只能又羞又急,却没奈何,被人看光了去。
“我……”沈七想说话来打破这份尴尬,唇微启时便被韩琛将食指压在了她唇上,而他则颇有趣致地上下欣赏着沈七。将沈七的羞耻心活生生地撕开。沈七想他如果此时手中有酒,只怕会更尽兴。
沈七想要起身,他一条腿压上,她便翻身无力,推也推不开,“你……”沈七万般想不到韩琛也有耍赖的时候,而且整个人看起来邪气得紧,看你的眼神仿佛在一寸一寸舔食你,让人面红耳赤。沈七开始怀念起韩琛不苟言笑,一脸正经地训斥自己的模样了。
好在,沈七将要因为羞愧而死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七七。”
这人不是沈五又是谁。
沈七就跟被人捉jian在chuáng似的,迅速弹了起来,无声地做着口型,“衣服。”示意韩琛挪一挪他的尊臀。等沈七将衣衫从韩琛的身下扯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衣服早就撕裂了。可惜她当时被韩琛迷得云里雾里,连衣衫被撕坏了都没有发觉。
沈七一把将衣衫砸到韩琛的怀里,“怎么办?”她做着口型,瞪大了眼睛看着韩琛。
韩琛皱着眉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衫给沈七,满脸的懊恼,因为这种qíng况下,沈七穿着韩琛那松大的衣衫,看起来实在是颇为不良,诱人也。
沈五进来的好时候,一把就抓住了沈七的手,“七七!”沈五有些凝噎,“我以为,我以为……”沈五一边凝噎,一边皱着眉看着沈七的衣服。
“你瘦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这几个月,这几个月……”沈五没敢问。
如同,韩琛也没问一般。
“一切都好了,一切都好了。”沈五有些忘qíng地将沈七拥入怀里,“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的,我保证。”
“五哥,五哥,母亲她……”大难之后看着自己剩下的亲人,沈七如何能不红眼圈,沈五是凝噎,沈七直接就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嚎啕大哭,所有qíng绪只有在沈五这里,才能毫无阻碍地宣泄。
沈五轻轻地拍着沈七的背,“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会照顾你的。”沈五搂着沈七,面对韩琛,“我要带七七回兰陵。”掷地有声,眼神坚定。
沈七从沈五怀里抬起头,“我们回兰陵。”沈七忽然想起来,她太重色忘义,出来这么久什么正经事也没做。
“我们回兰陵。”沈七忽然笑开了,上前拉起韩琛的手,这次这件事她可是居功至伟的。
沈七走入兰陵城的时候,根本不相信这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兰陵,出来找韩琛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环顾周围。
那个富庶奢华的兰陵,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野糙丛生。而沈府,破败不堪,静幽幽地仿佛鬼宅。
“五哥!”沈七急急地回头找寻她如今最亲的亲人。
“没关系,我一定会重建沈府的。只是现在暂居别处而已。”沈五说的别处是一处破坏得稍微轻一点儿的别院。
沈七怔怔地望着沈府,想忘记的必定是最刻骨铭心的,比如那一日。
沈七回头展颜笑道:“一定会重建的,不过这之前我们得先去王府。”
当沈七领着韩琛一行人步行进入王府的冰库时,沈五惊异道:“你们一直都是呆在冰库的?”
“不是,难道是想冻死不曾?”沈七得意地笑笑,“当时我们都能听见叛军搜查冰库的声音。”沈七的笑容背后,死死地掩埋住了当初她们一群女人听到声音时惊恐抱在一起的景象。
沈七轻轻转动了一下放在冰库角落里的一块冰,冰墙开始转动向后,“二姐。”沈七轻轻唤了一声。
“我怎么从不知道王府还有这个密室。”韩琛也不得不惊奇了,记得他初初入住的时候,每一面墙壁和每一处地砖都是命人敲过的。
“你不记得我曾经翻修过整个院子么,如果没有那次,只怕……”沈七没往后说,瞬间哀愁后换上的又是灿烂的笑容了。
恐怕如今的笑容比起当年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沈七更为灿烂,灿烂得不真实。
沈七的二姐以及堂姐,表妹等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都奔了过来,“怎么样,上面的qíng况?”沈冰意在看到沈七身后的沈青秋时,眼泪无声地就落了下来,静静地抽着肩膀,“五弟。”
沈五道了一声,“二姐。”一切的苦难便在这轻轻的两声中被道尽,被安慰。
这里面杂七杂八聚了十几个女子,同样的面带菜色,同样的苍白,同样的虚弱。沈五后来问沈七她们这几个月都是怎么过的时,沈七则笑嘻嘻地没心没肺地说:“生活物资以前我都存得有,几十袋gān粮、几十缸的水。”只不过要让沈七这样的大小姐几个月都只能吃gān硬的gān粮,也实在是难为她没得厌食症了,想当初她可是连gān馍看也不看的人,为此还受尽了韩琛的折磨。
“每日的生活倒好,就是水太珍贵了,很多天都没洗澡呢。”沈七做了个皱鼻子的动作,仿佛在嫌弃自己,旋即又想到韩琛。刚才也不知道他闻到没有,沈七羞愧得脸红。
“你们怎么呆了那么久才出来?”韩琛问,因为他们夺回兰陵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qíng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下)
“不敢出去探风声,万一不小心被叛军发现了可就糟糕了。”沈冰意抢着道,“不过都亏七七聪明。那些叛军隔一阵子就会四处敲打,仿佛在找什么东西,最近这一次是在一个月以前,大概就是你们夺回兰陵的前夕吧。七七见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所以便提议她出去先探一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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