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在年前特意猎了头山猪,就为年后小野满月的宴席上用。
二叔对于小野也很疼爱,只是这份疼爱里时不时就会有一丝犹疑,他每次看着他,总能感觉自己像是见过一样。
就是抱着他时的场景好像以前也发生过,然而他再想回想,却根本回忆不出太多。
只有一个名字却是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的。
——阿秀。
这一天,给小野办满月酒,全村的人都来了。杀猪宰羊,喝酒唱歌,好不热闹。
宝盈看着不由有些感慨,当初小庄满月可就是在永和苑里简单的祝贺了下。
所以小野看着不如小庄,却也有他自己的福分。
众人欢腾完各自散去,已是夜深了。宝盈送别了帮忙收拾的几个乡亲,进了屋,小野刚睡着,正被二叔抱着溜达。
溜达了两下又顿住,看着小野,眉皱着,像是有些出神,有人走近都不觉。
“二叔?”宝盈上前喊了一声。
二叔这才抬起头,嘴一抿,回过神笑了。
宝盈便随口问道:“二叔你在看什么呢?”小心脏却又扑通跳了一下,二叔真的是随便一笑都能让满室生辉。
他今天穿着一袭深蓝色袍子,修长俊逸,气韵悠长。刚才不知有多少小媳妇大姑娘偷偷看他,她只是其中一个。不过这些年来二叔始终单身,哪怕不少人主动提出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也只是拒绝。有人问他原因,他也只是淡然一笑,说不知为何,心中就是没有此意。
宝盈不由也想,这世间不知怎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二叔听到他这么问,双眸垂下,看着安睡的小野又道:“就是总觉得他有些熟悉,好像以前见过,刚才看他睡着更明显了。”
“诶?”宝盈止不住疑了一声。
阿彩听到他们的对话也走了过来,“所以二叔之前看到小野总是皱着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她可见过好几次了,还总以为小野有哪里不妥。
古阿爹也围上,关于二叔失去的记忆,大伙总是格外的关注。
“嗯。”二叔应了一声。
宝盈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心愈发提起。
阿彩想到什么却又说道:“还有二叔,小野刚出生抱出来时你见到他后确实是喊了一个名字吧?”
那一次二叔喊了一句话,阿爹没在意,她却听到了,可是当她问二叔时,二叔却只说没什么。
二叔点头道:“当时确实是喊了一个名字,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喊出来,也想不起什么,就没跟你们细说。”
“那现在呢,有想起来什么了吗?”古阿爹也问道。
二叔摇摇头,“除了那个名字,其他的依然想不起来。”
众人有些怅然。
宝盈这时却开了口,“二叔,那是什么名字?”
二叔转过头看着她,回了两个字,“阿秀。”
心中怀疑被证实,宝盈心一跳,整个人呆住了。
古阿爹见着她的反应,问道:“盈丫头,你是不是认识这个阿秀?”
阿彩也向她看过来。
宝盈却只望着二叔说道:“是不是祈明秀?”
二叔蹙眉。
宝盈又追着问:“祈明秀这三个字有没有印象?”
“祈明秀……”二叔念了几声,最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宝盈却已经笃定下来。看着面熟,又叫“阿秀”,不是雍王爷又能是谁。
可是二叔又是谁呢?为什么会认识雍王爷呢?
看着刚出生的小野又能一下想起雍王爷,那是他见到过刚出生的雍王爷?可是二叔最多也就比雍王爷大个七八岁吧,他又怎么能够轻易见到刚出生的他?
还有那一声“阿秀”,雍王爷身为皇子,又有谁能够直呼他名讳,他这么叫他,关系又怎么是一个亲近可以形容?
十年前在陇西一族盘踞的苍山一带落水,博学多才,风雅睿智,京中礼仪又融入骨髓,见过刚出生的雍王爷,又与他格外亲近……二叔到底是谁!
等等!风雅睿智?陇西一族?!
豁然间,宝盈想到什么,整个人便颤栗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可以把所有的线索都集中在他身上的一个人!
可是怎么会是他呢!
十年前,太子率兵攻打陇西一族,结果不慎遇难,消息传到京城后,原已病入膏肓先帝吐血身亡,之后当今圣上才得以登基为帝!而先帝登基之后,缅怀先太子,还特意将他封王!
封号即为睿,盖其一生聪明绝顶睿智无双!
而雍王爷出征苍山还是在其后,为的也正是替他报仇!
所以,他应该就是当初的太子,后来的睿王啊!
当初灵瑶郡主引着她摘下白娆后,迎chūn和迎夏可是给她狠补了一番关于雍王爷和睿王还有皇上的事qíng,她怎么就没在一开始说起陇西一族时想起来呢!
可是他怎么又活了呢?当初可都传他死了啊!
所以这不是睿王,而是别人?
“盈丫头,祈明秀又是谁啊?”
宝盈陷入思索中,心中澎湃,一千一万个难以置信,旁边,古阿爹却又开口询问。
宝盈赶紧定神,却没回答,只是对着二叔目光沉沉道:“二叔大概要去一次京城了。我知道二叔想起的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就在京城。”
她不敢跟他们细说,因为她不敢确定,因为二叔可能的身份,太过特殊。
而他现在想不起来,可是见到雍王爷后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毕竟他对他印象那么深呢。而且,不管他是谁,雍王爷肯定是能认出他的!
宝盈无比希望这个人就是睿王殿下,因为她知道,睿王殿下在雍王爷的心中到底有多重!
雍王爷要是知道他能活着,肯定高兴坏了吧!
而她受了这么大的波折,最后却能将睿王殿下找到,那也值了!
只是……想到什么,她的心中又是一窒。
二叔要回去的话,她也要跟着回去了吧。
如果二叔真的是睿王殿下,他一旦出现在京城,势必会掀起惊涛骇làng,所以他不能轻易露面。
而这里,又有谁对京城熟悉呢?
她之前也曾想过回去的,可就是想想而已。她不敢回去,也不能回去,她背着前朝余孽的身份走的,京城就再无她立足之地,雍王爷对她失望透顶,只怕也不愿再看她一眼。而且,只有她不回去,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人间,小庄才可能永远的安宁下去。
她想过最早回去的时间,也只是在十年二十年,等所有人都将她遗忘了以后。
可是现在,她得先回去了。
其实回去也好吧,她可以躲在暗处,只远远的看一眼。
看一眼小庄,看一眼他。不让任何人发现。
要是再可以,还可以看一眼唐悦,看一眼宋敏玉她们。
当然了,她还想确认一下父亲的安危。
李裕的安危她一直记挂在心上,她知道他只怕是凶多吉少,皇上他们能知道她的身份,自然也能查出他当年做的事,而一个窝藏逃犯并与前朝余孽生下孩子的人,他们又怎么可能放过,之前他们按着不动,不过是为了不打糙惊蛇。可是不管怎么样,她依然期待着有奇迹发生。
她想,他那么机敏的人,或许还能活着呢。
“二叔,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最后,她又这么说道。
……
遥远的京城,祈明秀又从梦中惊醒。看着帐顶好半晌,转头望向内侧,却依然空空一片。
那么久了,她都没在回来,一股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
随后,却又一点点冷去。
等的太久,心都冷了。
门外,叶平却又禀报:“王爷,宫里传来话,说是贵妃娘娘的病突然好了,直言要见您。”
贵妃,宸贵妃,沈流光,三皇子的母妃,亦是他同门的师姐!
太子哥哥死后,她生下孩子就“病”了,一病就是十年。
什么病,疯病。
想来,他都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
祈明秀想了半会她曾经的容颜,最终还是掀开被角走了下去。
寝衣宽大,修长身体就格外单薄。
消瘦的脸上已经很久没有笑颜,只是紧抿着唇,目光深邃而寂静。
第92章 皇叔好震惊
祁明秀坐着马车来到宫中,晨光刚刚透过高耸的宫墙照落进来。下了马车换上暖轿,间隙里,二月的北风依旧寒凉。
这依然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并且迟迟不肯退去。
一路往后宫走去,途经延庆门时,却见几个人也正匆匆赶来。
为首的是个十来岁的少年,穿着一身蓝底黑纹锦袍,面如冠玉,身姿挺拔,端得是贵气无比,只是神色间却有些焦虑和紧张,步伐也是显得格外的快。然而见到面前停着的马车时,他却又一下顿住了脚步,然后缓缓走近,再拱手叫了一声——“七叔”。
整个人又变得拘谨起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皇三子祁玉麟。
祁明秀看了他一眼,却是收回视线,“上来吧。”
寒风瑟瑟,他的小脸刮得通红。
祁玉麟有些迟疑,很快却又听话的走了过去。
暖轿不比马车,并不宽敞,索xing只是个小孩,挨着也能坐在一起。祁明秀不以为意,祁玉麟却是更加拘束。身子挺到板直,手放在膝上,动都不敢再动。
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说道:“我正在先生那学习,父皇那派了人过来,说母妃醒了,让我赶紧过去。”
为什么这么说,是想解释一下他匆忙到失态的原因,七叔对他们仪态之事极为重视,他不想被他误会。
而且,他也想知会他一声,好让他到前头把他放下来。他想着他们是不同路的,之前答应下来,只是不想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七叔从来冷淡又严厉,很少给予关怀,到时候他宁愿多走一段。
——虽是年少,却已有诸多心思,三皇子看似桀骜不驯,实则少年老成,并不是一句空话。
祁明秀听着他的话,却只是淡淡回应道:“我知道。”
祁玉麟抬头,有些疑惑。
祁明秀看着前方回道:“我也正要去。”
祁玉麟便有些惊讶起来。
半晌后却又将qíng绪收敛,七叔跟母妃是同门师姐弟,曾经qíng同手足,母妃这次醒来,父皇把他一并召来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母妃是个孤儿,再没有其他亲人。
隔了片刻,却又抬头道:“七叔,您说母妃真的会好吗?”目光殷切,带着无助与期盼。
大哥二哥都有母妃疼爱,唯有他,始终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过活。虽然皇后娘娘、慧妃娘娘、大哥和二哥都对他很好,可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也很想有一个会一直记着他疼着他的母妃。
而他虽然畏惧七叔,可有了那一层的关系,他一直对他分外的信从——虽然只是在心底。
可是七叔并没有因对他特别,相反,他对他要比对大哥二哥冷淡的多,虽然不明显,可他总是能感觉得出来。至于原因,他一开始不知道,可是后来也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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