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夫君太凶残_苏行乐【完结】(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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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变得沉默,威严,不再言笑,只是坐于高处,冷冷的望着这一切。然而他的目光又那么灼热,仿佛想要燃烧一切,焚尽一切,于是让人陌生的同时,又让人自心底生出一种寒意来。
谁都不知道,燕帝到底在想些什么。
此时的燕帝,却已经很久没有阖上眼了。
他夜不能眠,因为只要一闭眼,慧妃惨死的样子就不停浮现在他面前。
梦中,慧妃躺在地上,脸色青灰,就这么睁着眼睛望着他看着他。他想阖,却怎么也阖不上,想要翻,却怎么也翻不过,想退,脚又跟定住了似的,怎么也动不了,于是他只能由着她望着,然后感觉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无数次从睡梦中惊醒,浑身发寒。
他开始恐慌,却找不到根由,只是感觉自己的手上沾着一条命,怎么甩都甩不掉。当时掐着她脖子时的触感太过鲜明,手指残存的触感好像到现在他都在掐着她的脖子一样。
可是这并不应该,从十四岁开始他跟着父皇征战沙场,手下不知死了多好人,他从不曾害怕过。
所以,这到底是为什么?
慧妃该死,虽然她二十年,可是她谋逆,就罪该万死!燕帝不停说服自己,可根本无用,慧妃一直都在,搅得他日夜不得安宁。他愤怒,又恐惧,却无济于事,于是只能yīn沉而偏执,静默将疯狂。
他甚至都不敢再独处寝宫,每夜只在文华殿度过。
整个朝堂陷入一片诡异的氛围之中,燕帝喜怒无常再难揣测,众大臣步步惊心,生怕行差踏错,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随着时间过去,燕帝的心终于醒转,因为午夜梦回之下,慧妃当日说过的话突然变得清晰。
——真不知道雍王知道这些真相会如何!死去的沈流光、死去的睿王殿下知道这些真相又如何!当朝的文武百官天下的所有百姓知道这些真相又如何!
那这一字一句再次浮响在耳边,燕帝的灵魂彻底的颤栗起来。所有的答案都揭开,他终于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他不是恐慌于妻儿的背叛,而是害怕真相的昭露。
慧妃不知道睿王还活着,可是他却知道;而他能杀了慧妃,睿王他却是无法触及!
睿王回来快半年,他的记忆一直没有恢复,而他仍然提心吊胆着,日日夜夜,不得停歇!
所以现在,应该除了他了么?除了他,他就再不会想起,所有的真相也就再不怕揭开。他依然是世人尊崇的仁君,他的英名也就能流传千古!
燕帝的目光更加灼热,心也沸腾到了极点。是的,睿王是他永远都要迈过的一道坎,他将他放在那里,总有一天,他所有的过去要被颠覆,所有的前程也要被阻断!
那么,就除了他吧,不择一切手段的除了他吧!
不单是他,就是七弟,他也要将他慢慢收敛。
他跟他,终于不是一条心!
狂热到极点,所有的一切又都化成平静。燕帝终于找到了出路,眼中便只变得冰冷又肃杀。
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呢?
睿王现在在雍王府,他终不能直接杀之,只能神不知鬼不觉,不为人知,不被人怀疑。
燕帝思索很久,终于将目光定在一个人身上。
他一直注意到她的存在,却从未曾好好利用,不过现在,是时候了……
七月来临,天气愈发热了起来。院中知了开始鸣叫,一声一声,吵个不停。飞莺飞燕怕吵着自家主子,让丫鬟把它们粘掉,回禀陈雅君时,陈雅君却阻止了她们。
“任它们去吧。”她望着窗外,幽幽的说道。去年今日她怕吵着小庄,让人把知了粘的一个不剩,今年,却是无所谓了。
更何况,整个西苑已经再无人声,如果连蝉鸣都没有了,就真的像一座坟了。
就是没想到,转眼,又是半年过去。
还记得那时候还是冬天,李宝盈过来让她继续教导小庄,结果这么快,又到了夏天。
只是那个请求,她却始终未作回应。
李宝盈给了她自尊,给了她保障,她不想要,却又舍不得不要。她憎恨她一片良善将她衬得丑陋不堪,却又贪恋小庄在她跟前带给她的片刻安宁。更何况,她拒绝了,又该如何,真的搬离雍王府,然后一辈子再靠着雍王府的庇护过活吗?可是她又如何能一直留下,小庄虽然会时不时过来,可是终究是他们一家人相亲相爱,而她只是一个被扔在一边多余的可怜人。
答不答应,都成了煎熬。她只能踟蹰着,然后任日子一天天过去。
她想着来日方长,也许有一天,所有的事qíng都迎刃而解了。
等到七月下旬的时候,她离开雍王府,却又回了陈家。如今外面的一切她都不想触及,如有可能,只想待在雍王府里,可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回。
祖母大寿,她又如何能不回去。
换上鲜亮的衣服,坐上马车,脸上却无半点笑容。她这个雍王侧妃的实qíng旁人如何不知,本就无宠,如今也不过白白担了一个“养母”的身份。
她有侧妃之位,却根本无侧妃之尊。
回到陈府,果然,每个人的目光又都在她身上流连。陈雅君面色不变,心上却更加千疮百孔。只是她却也发现,家中一片言笑晏晏的背后,似乎有哪里不对。她细细观察着,却发现父亲与叔父在背着人的时候,都是神qíng凝重,就是见着人,笑容也带着些刻意和勉qiáng。
陈雅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去询问,父亲却只让她不用多心。
陈雅君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并且事qíng还不小,可是父亲不愿说,她也就无可奈何。
到了晚上,她用过晚饭便要离开。然而,当她正要回房更衣的时候,有个人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奴婢见过陈侧妃,请陈侧妃借一步说话。”这是一个面生的丫鬟,不知是哪家的人。
陈雅君心生狐疑,却还是屏退了身后的丫鬟。
那丫鬟上前一步,轻声道:“陈侧妃,我家主子请您戌时一刻到玉龙街闻香茶馆天字二号房,有要事相谈。”
“你主子?”陈雅君蹙眉,“是谁?”
“陈侧妃去了就知道了。”那丫鬟却是不答。
陈雅君疑惑更深,声音也有些冷,“那又是什么事?”
那丫鬟这次却回答了,“是关于陈家的事,关于陈家生死存亡的事。”
“……”陈雅君怔住了。
那丫鬟却又一笑,“还请陈侧妃准时到来。”说着,便又退身离开。
陈雅君回过神来想要喊住,她却很快消失在了小径上。
四周并无他人,偶有几个下人经过,也是远远的,不曾在意这边的qíng景。陈雅君站在原地,却是久久回不过神,这个丫鬟虽是丫鬟打扮,言行举止却根本不同常人。
所以她是谁?她的主子又是谁?她所为的关于陈家生死存亡的事又是什么?
她很想无视,可是想着今天父亲他们诡异的样子,她的心又有些不安起来。
而等到她离开之时一眼扫过当场的女眷时,她却发现人群中根本没有那个丫鬟的身影。
所以她根本不是今天的客人带来的?
雍王府的马车很快离开的陈家,陈雅君坐在车内,却有些心神不宁。
玉龙街就在前面,现在也正好戌时刚到,那个人显然是特意安排的一切。
去与不去,见与不见,她的心中摇摆不定。然而当马车快要驶过闻香茶楼的时候,她却终于还是叫停了马车。
掀开帘子,闻香茶楼在一个静谧的地方,天光未暗,店内已经亮着灯,门前没有停车,里面也只有一个伙计,看着有些冷清。抬头望去,二楼的几个房间里同样亮着,所以,那个人就在那里吗?
陈雅君正踟蹰着,店内的伙计却突然走了出来,“这位贵主,进来喝杯茶啊?”他弯腰含笑,眼睛却一直看着她。不是殷勤,不是唐突,只像是意有所指一样。
陈雅君一下就察觉出来,这位伙计只怕也是安排在这等着的。
她的心提了起来,可是半晌后,她却还是吩咐丫鬟掀开帘子下了车。
“喝壶茶再回去吧。”她这么说道。
既然已被看到,那也没必要走了。
陈雅君只带上了飞莺,把其他人全部留下。此人行事如此隐秘,想来也不愿给太多人知道。
“贵人请跟我来。”伙计手一张,又开始引路。
顺着楼梯一路往上,如陈雅君所想,果然是直接到了天字二号房。
“贵人请进。”伙计推开了门。
陈雅君原本有些紧张,可是进去一看,却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贵人来壶什么茶?这里有龙井,碧螺chūn,铁观音……”
“来壶碧螺chūn吧。”
“好嘞。”
伙计退了下去,陈雅君打量了一下四周,眼皮突然一跳,她注意到,在与隔壁相连的那道墙前有个雕着jīng致纹路的摆设架,足有半面墙那么大。也就是说,摆设架把墙挡住了,后面到底有没有墙也是难说。
她的心中有了计较,约她来的那个人没有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在隔壁的天气一号房了。天字一号房与天字二号房,应该是可以打通的。
而那个人之所以这么做,应该也是顾忌她的身份,顾忌她身边的人。
想着,陈雅君在桌边坐下,然后等到伙计把茶送来时,又对候在一边的飞莺说道:“你出去等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飞莺从来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听着便应了声是又退了下去。
屋内只剩下了她一个人,桌上茶香盈然,陈雅君却无心品尝,只是看着对面的摆设架,然后等着那边传来动静。
果不其然,飞莺阖上门没多久,那边就响起了声音,“陈家大小姐聪慧机敏,果然名不虚传。”
是个男声,有点陌生,却又有点熟悉,陈雅君站起,身子绷紧,“不知阁下是谁?”
这时,“哗”的一声,摆设架从中间分开,又往左右挪去,对面天字一号房便呈现在了面前。
一样的装饰,一样的格局,唯一不同的,是正对着她的桌子上坐着一个男人。
玉冠,常服,一身贵气。
陈雅君见到他的一刹那,顷刻就跪了下来,“妾身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低着的头上,面容慌乱、诧异,乃至心惊。
她虽然只见过当今圣上一面,可是印象却再深刻不过。
而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召她过来的会是这样一个人。
“平身吧。”燕帝开了口。
“谢皇上。”陈雅君站起,心依然惴惴,不敢抬头。
“坐吧。”燕帝又道。
“妾身不敢。”陈雅君却是拒绝。
燕帝便也不再qiáng求,只是说道:“朕今日找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这个。”他说着,将手边几本奏折扔到了桌前。
陈雅君心一跳,却还是上前接过。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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