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不震惊,和当初得知这一真相的叶溯,没什么差别。他们纵然在化学领域德高望重,可也不过是个单独的人而已。
叶溯便详细地将肖承的身份、肖承如何在重重监视下将信息传递给自己的过程说得一清二楚,包括之后被班尼迪克发现然后被囚禁的事qíng。
众多蜚声世界的学者也不由大为震撼,一个个神色或愤怒或震惊。
大胡子狠狠拍了下实验台:“我并不反对对系外文明进行征战,可我不能接受他们将我们全都当傻子一样耍。”
“系外文明……”一位在这里最为年老的人眼里出现悲悯:“我们之前因为会有可能被侵略而担忧不已,全都为了抵抗而放弃各自的生活,xué居于此。易地而处,也该关怀那个文明啊。”
在座的十几个人,对系外文明的态度也无疑出现了分歧,就像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主战派和主和派一样,他们争论了那么久谁也没有说服谁,更别提这里的不善言辞的科学工作者了。可不论是何态度,利奥波德的欺瞒以及捏造出即将有外星人侵略的谣言,都是他们无法容忍的。
“我们不能这样束手就擒!我信仰我的自由!”
叶溯苦笑了一下:“只要我们不按照他们想的去继续寄生元素的剥离研究,就算是反抗。”
他的话一出,喧闹的实验室就陡然静了下来。
不得不说,叶溯对于剥离寄生元素探索出来的新道路,让这群人都震惊无比,甚至也一并引发了自己之前在研究过程中朦胧的想法,如果不是立即被欺骗这件事引去了注意力,他们恨不得立即就付诸实验,看看叶溯的实验是否正确,看看能不能有改进的办法,看看自己的灵光一闪是否有效,看看……
他们好奇的东西太多,因为化学实在是个太过浩瀚的领域,而叶溯又打破了一个屏障,让他们得以探索新地图,谁能不兴奋?他们之所以有现在的成就,除了天赋,近乎虔诚的热爱与执着更加必不可少,让他们拒绝一个新奇的实验,可能吗?
李弘厚深深叹了口气,摇头:“死xué。”
米兰达博士jīng准地捏住了他们的死xué,因为这也是她自己的死xué,她太清楚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尽qíng地投入于自己热爱的事业中,是多么痛苦。
沉默了一会儿,他们都有些萎靡地找了张椅子坐下,然后相互之间拖拖椅子,和其他人保持着较为紧密的距离。
“我们得想想办法。”吉本拓也说,“至少要和外界取得联系,让我们的国家得知我们现在的状态。”
“肖承!”叶溯叫道,“他是唯一有办法能和外界联系的,可是我现在也不知道他现在qíng况如何……”
李弘厚分析道:“按照你说的,肖承曾经传出过消息,想来外界会知道基地内qíng况复杂,迟早会gān预进来的。只是不知道,这个迟早究竟是什么时候。”
大胡子愤怒得脸都红了:“我要绝食以示抗议!”
“要是他们架着你直接注she葡萄糖呢?”有人对他的抗议不以为然,“还是别折腾自己了,一大把年纪的,折腾不起。”
又是一个死xué。除了叶溯,实验室里的人都年过半百,自己的身体恨不得好好保养,哪舍得折腾?
“我觉得他们如此迫不及待,应该也是时间紧张。”吉本拓也说。
李弘厚点头,表示同意:“所以我们和他们拼的就是——谁更沉得住气。”
众人闻言,都先后叹了口气,他们要沉的是一颗难得如此踊跃的心。
对一群搞科学研究的人来说,和班尼迪克、利奥波德那些个政治家、军事家相抗衡,实在是件很难的事qíng。十几张嘴讨论了很长时间,也没讨论出个看上去可行的办法。
他们现在也只能默契地不去讨论关于寄生元素的实验,生怕一个不小心事态就超出了控制。他们只知道利奥波德想要他们将寄生元素尽早剥离出来,他们只能去走和与利奥波德的期望相反的那条路。每个博学的人都是一块独立的火石,切磋讨论经常会让人迸发出灵感与思维的火花。但现在,在思维发散得很开的时候去相互碰撞,很可能引起的是燎原大火啊。
成也化学,败也化学。
第123章 冰川
一整天,叶溯和李弘厚他们将寸金寸光yīn的时间全都làng费在了jiāo谈上面——还是毫无营养的谈话,对他们来说,不谈论化学几乎都是没有营养。
几乎每个人都对叶溯探索出来的实验方法感到好奇,甚至在说话时脑子也无意识地想着叶溯的实验过程,慢慢分解或往里添加其他想法。叶溯无数次看到自己的老师或者其他人yù言又止,他在心里无奈地苦笑,笑着笑着连气都叹不出来。
到了傍晚,谈话的yù望也都少了很多,他们只好各自沉思,可也不能太深入地去思考。
叶溯就看到一个人想着想着就伸手准备去拿实验台上的器皿,到了半路,那人才如梦初醒似地缩回了手,触电般紧张地盯着自己面前的东西。也有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不过都默契地转开视线,不去谈论,心里不免升起悲哀。
实验室对于这群真正的学者来说,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命力,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叶溯由衷钦佩他们的同时,更有着有心无力的憋屈感。他们就像温水里的青蛙,屈服似乎只是时间问题,不能坐以待毙了!
叶溯着急地揉着额头,目前他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肖承了,得想办法见他一面才行。
到了饭点,班尼迪克带了一群人送了饭过来,饭菜还挺用心,样式多,符合这里人的各个不同的口味。
见到班尼迪克,被关了一天的科学家们立即愤怒地开始指责。
班尼迪克面无表qíng,权当没听到,对于他们说的联系联合国、上告国际法庭等等言论更是不屑一顾。利奥波德大将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就已经考虑好了后果。只要尽快剥离出寄生元素,那他们就可以将重心转移到武器研究上,对这些科学家们的依赖xing就小了很多,那时候谁还管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他们,到时把人一放,送回去,扯皮骂架的事qíng不归他们管。
班尼迪克也没好言好语劝他们吃饭,把餐具一放,呼啦啦的一群人就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人人抱了两chuáng被子,直接在实验室右下角比较空旷的地方打了十几个地铺,算是给这些人休息的地方了。
年龄最大的那位化学研究者,气得手都在哆嗦,嘴里念念有词,叶溯仔细听了下,只听到“上帝耶和华”什么的。
叶溯叹气,一个上帝怎么能抵挡一万种的贪yù?
谁也没心思睡觉,就在实验室枯坐了一晚上。可这样下去明显不是办法。
在第二天班尼迪克来送饭的时候,叶溯提出要见肖承。
班尼迪克别有意味地笑了下,没作声。不过一个小时后,班尼迪克直接架着萎靡的肖承,走到门口推了进来,顺便又扔了一chuáng被子,打地铺成员增加一人。
肖承的脸色看上去并不好,好像很久没休息好似的,看到叶溯和李弘厚、吉本拓也他们,萎顿地轻轻摇头。
“你还好吧?”叶溯关切问,连忙扶他坐下。
肖承勉qiáng笑笑,说:“没事。”班尼迪克不敢做得太过,bī供的手段只是jīng神上的一些压迫,身体倒没受多大苦,对于受过训练的肖承来说,那点小苦还是能忍的。
他缓缓看了眼实验室内的摆设和愁眉苦脸的众多大名鼎鼎的科学家,虽然心里已经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问道:“你们?”
叶溯苦笑一声,将被关在这里的前因后果以及肖承可能没法理解的实验“威胁”解释了一遍。
叶溯和其他人的眼神都带着惊喜和期待,肖承有些不是滋味地垂下头,有些话他不忍心说出来。
“你有办法联系到外界吗?“叶溯紧张地问。
肖承表qíng有点涩,想了想说道:“我有些同伴就在南极,离这不远,他们应该知道我处境不好,就算上头一时半会不采取行动,他们也会想办法混进来的。”
肖承说了压根就等于没说。班尼迪克已经知道肖承混了进来,对于之后的外来人口审查肯定更加严格。与其等他的同伴来救,还不如等主和派介入。
叶溯也是没想到,正是因为自己的过分“出类拔萃”而让主和派陷入了犹犹豫豫的局面,不知道叶溯是不是主战派放出来的一个虚假幌子,来借此拖住主和派或者直接设下圈套给他们扣上违背规则的套子,然后将他们赶出局。这也不能怪主和派瞻前顾后,实在是他们派了肖承卧底,做派上就给人落下了口舌,虽然主战派欺瞒研究者犯了更大的错误,但他们肯豁出去不要脸啊。
不知道叶溯和李弘厚他们有没有听出肖承话里的无奈,反正气氛稍稍冷了下来。
实验室里的一切都在利奥波德和班尼迪克的注视下。
利奥波德有些冷的笑了下:“他们把肖承当做最后的稻糙,那我就把这根稻糙给他们好了,看看一根糙是否救得起他们?认清了形势,也就只能上我的船了。”
他们早就认清了形势,比利奥波德看得还要透。
在班尼迪克送晚餐时,李弘厚忽然和他说道:“你知道希特勒吗?”
听到这个名字,班尼迪克嘴角抽了抽,不善地盯着李弘厚。
李弘厚视若无睹地说:“在希特勒还未发动二战之前,曾锒铛入狱,在狱中写下《我的奋斗》一书,书里有个概念叫做‘生存空间’,指的是因为失去空间而难以生存的危机心理。那时候社会处于转型期,希特勒深刻地感觉到了这种生存空间的危机,他的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拥趸,这也正是纳粹主义bào行的起始,他选择了侵占别人的空间来缓解自己的危机。”
班尼迪克好像没听到李弘厚话里蕴含的意思,淡淡说:“不知道李教授对历史还有研究。”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李弘厚沉重地说道,“我们站在现在完全可以指责纳粹的罪责,你不觉得你们现在和希特勒一样已经陷入偏执了吗?你们因为地球的衰变而感到危机,这是人之常qíng,我们同样在为地球担忧着。但是,解决危机的方式除了侵占还有自身的优化。希特勒选择了侵占,并为之做出大量不可饶恕的罪行。而当你们对我们诸多人隐瞒事实真相并且用qiáng硬手段让我们配合你们的计划时,你们已经偏离了原始的初衷,走上了希特勒的道路。你大可以看看,历史对于希特勒究竟是怎样的态度,那也是未来百年千年后的历史看你们的态度!”
班尼迪克的神色一下子冷下来,冷硬地说:“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有何不同?”李弘厚咄咄追问,“如果说有不同,那只能是在你们欺骗我们之前,你们怀揣着为人类为地球的善心,当你们因此犯下罪恶时,就再没了不同。难保你们不会再做下其他罪大恶极的行为!”
52书库推荐浏览: 叶陈年
星际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