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离那屋子越近,便越能感到一阵接一阵的怨气,原本被埋在的地下的女子尸骨竟不知何时掀开那厚重的棺材板爬了出来,此刻正拼了命地要将那写有咒文的青石板掀开,虽则痛楚加身也阻挡不了她的动作。
女子身上背负着数不清的幼童尸骨,有已成型的女婴,也有只堪堪能看出手脚的胎儿,她抬头看着迎面而来的道士,双眼中满是怨毒,右手握紧了那柄杀尽了全村人的柴刀。
半透明的刀身微微发红,这是饱饮鲜血所致,道士只看了一眼,便对身旁少年道:“去寻那把柴刀。”
少年点了点头转身便跑,如今他们属阳而那群女鬼属yīn,唯有那女子手中柴刀算是沟通yīn阳之物,也是能真正伤到对方的东西。
他本体本就是锦鲤,在那池底淤泥间寻摸一把柴刀易如反掌,待他拿着柴刀回到那间屋子,只见那道士束发的冠带已经散落在不知何处,脸上沾了不知是自己还是那女鬼的血迹,心头猛地一紧,不管不顾地举着柴刀往前就劈,然而下一秒手腕便被人紧紧握住,道士看他一眼:“不要沾血。”他自己虽然是妖,却是拜了老君,以道为修,以除作恶之妖为己任,这少年却不是,此刻只唯恐他贸然染上因果,自然不愿意对方举刀。
少年愣了一瞬便反应了过来,抬手将刀递了过去:“那好,你来。”
道士接过刀,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去将这村中所有活物驱赶出去,切记不可使用法术,待我唤你时再回来,否则恐怕是一个都逃不出去。”
“好。”少年不疑有他,点头应下便立刻转身而去,封门村中除去村民之外,尚有因久无人管而渐渐野化的牲畜,连蚊虫鸟蚁也算是活物,要将这些东西尽数赶出去还是要费上一番力气的。
这山中野物有开了灵智的,要驱赶起来便方便得多,不必少年多说,只把那道士的名头祭出来,他们便自己四下匆忙逃散了,唯有那尚在畜生道的,听不明白话,只知道有人来追便一味瞎跑,少年左手一只jī右手一只鸭,又要跟在那大huáng狗身后防止它跑回村子里,一时间手忙脚乱,额上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来。
那大蛾子化作的老者也帮着他驱散村中蚊虫,见到少年站在村外喘着粗气的模样倒是一愣:“你怎么累成这样?”
少年抹一把额上汗珠,道:“我……我不能用法术,当然……当然累……”
老者一怔,“不用法术?”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往不远处的封门村看了一眼,“是那道士这么告诉你的?”
见少年点头,老者不再多言,只与他一同将这村中所有存留的活物一路往外送去,此刻本是夏日近午,原本满是鸟啼虫鸣的村子骤然安静下来,少年离那村子越远,便越是觉得村中的寂静如重鼓狠狠擂在心间,每行一步都让人心神不定。
离那村子越远,少年心头不安的疑云越是扩大,走到山腰时他终于停下了脚步,“我们都走出这么远了,他怎么还不让我回去?”
老者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头不语。
少年心头一颤,回头去望封门村,恰好瞧见那村子所在之处惶惶震动如地龙翻身,当下失声道:“他还在里面!”
言罢竟是顾不得与那近在迟尺的老者说上一句话,下意识地便要往那村子跑去,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他用心良苦要你活命,你何苦自己回去送死?”
电光火石间,那道士临别前的一眼再度浮现在脑中,少年手脚冰凉,颤声道:“你……什么意思?”
老者低叹一声:“我看那道士只怕是要以身化阵,这延福村数百载来杀了多少无辜女婴,如今终于有了一个肯为她们出头的‘母亲’,怎么会这般轻易罢休?”
少年听到“以身化阵”四个字时,便觉得心上骤然失了一大块,哪里还有心思听那老者的话,他用力挣脱对方,“我要回去。”说罢又看了一眼身侧成百上千的鸟shòu,“你照顾好它们。”
老者急忙抬手去抓,却只堪堪抓下一片青布,他长叹一声,心知少年脾xing固执,摇了摇头,转身继续驱赶着那些牲畜往另一座山头走去。
却说这头,道士见那少年的背影消失在眼帘中,这才将手中柴刀扔开,长出了一口气,而后便猛地挣脱道袍化作一条数十丈长的巨蟒。
方才那女子掀开棺材时他已经察觉不妙,这满村冤魂孤鬼竟是宁可拼着鱼死网破也要逆阵,怪只怪自己道心不稳,轻易便受了这些恶鬼影响,见到那少年的一瞬间竟想要吞噬对方,他只能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压下这股念头,随便编了个借口让少年离开。
此刻他虽以蟒身横拦住小屋出口,让屋中尸鬼无法逃离,却也只是权宜之计,若要压制她们,只能自己以身化阵。
道士心中打定主意便不再多虑,只一甩尾巴将那堪堪爬出地底的女子打了回去,自己则游到棺木上方,正要张口将那棺木咬下,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他转头去看,却是不知何时又跑回来的小小少年。
对方双目微湿似有泪意:“是不是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大蟒金色的竖瞳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才以吻部轻轻触碰了一下少年的额头,像一个珍而重之的吻,而后便轻轻发力将他往外推了推,想让他离开,天知道这大蟒此刻是多么想将面前这个人吞吃入腹。
少年低声道:“我曾经听说,以身化阵的,是要把三魂七魄都融入阵法,从此不得轮回。”
大蟒已经头也不回地转身,并不曾为他这句话停留片刻。
“可是也不是没有破解的方法是不是?”少年又道:“只要有人肯替化阵之人献祭,便还是有生机的。”
“……你!”巨蟒心底一震,他的本意是要这少年跳出封门村的死局,但对方却自己跑了回来,那一刻他便知道,这少年大约真是注定了要和自己生死一同的,何况到了这番境地,他竟是舍不得再把这个人往外推了,开始他只想着要让少年活下来,但此刻却觉得,能死在一处也是好的。
“早知道最后是这样子,我早就该告诉你我心悦你了,”少年嘟囔了一句,拾起地上的柴刀看向巨蟒,“这三个月和你同进同出,我还没有亲到你呢,听说凡人欢好都是要亲一亲彼此的,看来只能等下辈子了。”
巨蟒在心底道,你虽没有亲到我,我却是亲过你的。
他心下一叹,且喜且忧,既喜自己孤苦二十栽终得了一个宝贝,也忧这才刚与对方表明心迹便要面临死局,他看了那少年一眼,“来世我还要亲手为你套上嫁衣,与你一道入dòng房。”言罢深深没入地下,那女婴哭号之声亦随他动作消失殆尽。
少年眼睫上染了泪,面上却渐渐露出笑意来,他双手捧刀走到池边跃下,随后便见池中猛地蹿出一股血将池水染红。
“轰隆隆——”
山谷之中雷声大作,分明青天白日,却有数声闷雷接连在头顶炸开,那老者站在山顶张望,只见山脚下的村落一点点透明起来,每落下一道雷声,这村子便少上一部分,不过几息之后,整座村子竟如同溶解在空气中一般,消失殆尽。
“从来只有qíng难尽……”
他坐在山头,摇头轻叹。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从来只有qíng难尽 ——唐·雍陶《题qíng尽桥》
——LZcha个花——
再jiāo代一下最开始那个赌局……基本就算是把内容说清楚了……吧……
以及接下来的西皮番外是纯傻白甜型,有三个……谁还记得乐正鲤他压根没毕业还是个临时工啊哈哈哈哈【殷冉遗X乐正鲤】&因为家主是个恋物癖所以周家大管家今天也非常苦恼【泽苍X周卿】&人生若只如初见,九爷爱吃牛ròu面【贺招X张九】
各位姑娘想看神马番外OR哪对西皮的可以点……如果写得出来LZ尽量抽空写……(对就是点了也不一定写的意思咩哈哈哈哈【滚)
但是两个丁丁的就不要想了……人蛇PLAY虽然LZ能看得下去但是LZ写不出来啊【捂脸【要优雅,不要污
第173章 番外:人生若只如初见,九爷爱吃牛ròu面(贺招X张九)
张九下楼的时候,军队派过来的车刚好停在楼下,特别科其余人都已经上车了。
他已经熬了整整三天的夜,此刻正是jīng神不振的时候,因此只礼节xing地朝着开车的人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自己拉开车门坐上后座就开始闭目养神。
抱着文件夹的小姑娘和几位同事对望一眼,小心翼翼地凑到张九身边低声道:“九爷,这些人的资料……”
“……资料?”张九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睁开眼睛,“是特种部队那些人的资料?”
“嗯。”小姑娘应了一声,一双眼睛都亮起了光来,“我大概翻了一下,全是立过军功的,一水儿的脖子下面全是腿!穿着军装的样子特别帅!”
“脖子下面全是腿?”张九接过文件翻了翻,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怎么样,有没有看上哪个?”
“才没有,我这是欣赏,欣赏!”
张九将文件夹合上,“那就好,别平白làng费jīng神,因为这里头的人,咱们一个都不会挑。”
“啊?”小姑娘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是为什么呀,他们还不够好?”
“好,他们当然很好。”张九语气平静,“但是摆在明面上的好,都算不得最好。”他饶有深意地看了那小姑娘一眼,“我们这次过去,就是要挑一个他们藏起来的‘好’。”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思索了半晌,方才道:“哦,那些杀手锏都不能随便见人,所以不能放在明面上,咱们这次去就是要挑杀手锏的是吧?”
“对。”
坐在副驾驶的青年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可是九爷……既然是杀手锏,能随随便便借给咱们科吗?”
张九轻笑一声,“不借的话,抢过来就好了。”这话说得轻巧,仿佛从特种部队抢人是一件呼吸一样自然的事qíng。
特别科众人早已经习惯于张九这样的口气,他们对于张九有一种无条件的信服,倒是前面开车的小司机手一抖,险些没开到绿化道上去。
车身一颠,张九被晃得撞到了一旁的窗户上,小司机连连道歉,张九朝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揉了揉肩膀若有所思道:“看来今日不宜出门啊……”
坐在前座的青年转头来看他:“九爷,那咱们还去吗?”
“不是说你们,我是说我,”张九微微一笑,“今日恐有血光之灾……不过之前我算过一卦,说我今日合该遇上个人才是……罢了,还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