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眼下众人身处病房之中,病chuáng上又躺着个气若游丝的季容,乐正鲤实在是很想笑出来,他暗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严肃了神色道:“对。”
他想了想,又对杨昊郑重道:“季容没病,她只是招惹上了不该招惹的东西,你若是真心想要救她,就听他的。”
杨昊与季家一开始求医无门时也曾找过几个据说很有本事的神婆,但结果无一例外地让他们失望而归,所以如今听乐正鲤说季容惹上了不gān净的东西,并不十分吃惊,对此也不怎么热切,只是不忍驳了乐正鲤的面子,才点头应了一声。
殷冉遗倒是觉得无所谓,旁人如何说那是旁人的事qíng,与他本来就是分毫关系的没有的,见乐正鲤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将那个镂空的银球提起来,对他说道:“这是茶叶。”
乐正鲤这几天总听见周围人在说这结yīn亲送聘礼的事qíng,对于茶叶这种东西变得有些敏感,一听之下便皱起了眉头,嘀咕道:“怎么又是这个?”
杨昊有些疑惑,茶叶又怎么了?不过不等他发问,殷冉遗先开口问道:“你送的?”
这东西杨昊目前是送不起的,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小容一直戴在身上的,她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戴的了,也许是她妈妈以前送给她的吧。”
殷冉遗一抬手,乐正鲤便将那链子接了过来细细端详,也不知是不是受殷冉遗那句话的影响,此刻他从花枝fèng隙中看那枚银叶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一片茶叶,可如果这真是银质茶叶,那就更不应该出现在季容这么一个尚未许过人家的大姑娘身上了。
先前也说过,这茶叶乃是聘礼之中必不可少的一样,因为种植茶叶必须用种子,所以将茶叶作为赠品送给女方,便是暗喻女子自此缔结婚约,种子落地生根,女方也便再不能做出后悔退婚之举。
但这银质茶叶又有一说,古人都信奉以银器可以鉴毒,以银器煮水,更能使水质变得如丝绢一般慡滑,所以银质茶叶会被富贵人家当做财富和品味的象征,以之当做聘礼赠与女方,则是体现出夫家对女子的重视,那意思就是,你看,咱家的财富和品味都送你了,那绝对是已经把你当亲人看待了,这亲事一成,你就不必担心没有好日子过了。这种东西是不可能让未订婚的女子佩戴的,难不成一个女子还能自己给自己下聘?
所以此刻乐正鲤一见这银质茶叶,第一反应便是问杨昊:“难道季容已经订过婚了?”杨昊立刻摇头否认:“那怎么可能?”
乐正鲤也有些奇怪:“那就怪了,这东西价值不菲,不是一般人出得起的聘礼,季容……她到底是怎么拿到这个东西的?捡的?”
杨昊从来也没听季容说过这项链是什么聘礼之类的东西,此刻将目光投向chuáng上躺着的季容,喃喃自语道:“这东西害了她?”言语之间显然是觉得难以置信,小小一根项链,竟能将一个大活人祸害到这种地步?
乐正鲤见他一脸茫然之色,便扭头问殷冉遗道:“还有救吗?”
殷冉遗没说话,一双眼睛却盯着乐正鲤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乐正鲤不自觉地挺了挺背脊,以手掩口轻咳了一声:“嗯……怎么了?”
殷冉遗却不回答,反而对一旁的杨昊道:“拿剪刀。”说完又想起乐正鲤曾说过,让他最好能对别人多解释一两句,于是又看了看躺在chuáng上的季容道:“剪她的头发,救命。”
杨昊心中存疑,但也没有多问,推门出去问护士借了把小剪刀回来,殷冉遗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握住季容的一束头发剪了下来,乐正鲤见他手中拿着头发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便扯了两张纸巾摊开递到他面前,殷冉遗将头发包好,抬头对杨昊说:“你守着她,不可以让女人靠近她。”
杨昊本以为季容是活不了多久了,虽说还抱着一丝希望想要再带她去其他大城市看病,心中却几乎已经接受了季容快死的结果,他甚至都没办法欺骗自己说季容这只是暂时的休克,只想着能多拖一日是一日,挨不过了再作计较。如今看殷冉遗的架势,季容分明是又寻得一丝生机,简直如同已经被拖上刑场的死刑犯获得一道免死金牌,心中激动难以言表,一把抓住殷冉遗的肩膀,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这么说,小容不会死了?你有办法?怎么救她?”
殷冉遗却不便多说,他此刻尚无十足把握能救得季容xing命,只对他再次qiáng调道:“你只记得守好她,千万不能让女人靠近。”
杨昊见他实在不愿多说,也只好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银器煮水参考百度百科银茶具词条,银茶叶一说为杜撰。
第45章 yīn娶阳嫁(九)
从医院出来之后,殷冉遗难得开了金口,说要去郑家看看,乐正鲤想起那天感觉到巷子里似乎有人看着自己就本能地有些厌恶,但按如今这架势,不去一趟看看大概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何奥秘,他握了握手中那条茶叶项链,暗自祈祷这青天白日的可最好不要撞鬼。
大白天的郑家也大门紧闭,似乎是在拒绝着所有人的拜访与窥探。乐正鲤二人刚走到门前便隐隐听见门内传来一阵哀乐,由于郑家本来位置就有些偏僻,即使白天也少有人从此处路过,因此这段音乐就显得尤为刺耳,但乐正鲤却很是奇怪,这人都死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在放哀乐?
他心中不解,与殷冉遗对视一眼后这才敲了敲门,几乎是在敲门声响起的瞬间,屋内的哀乐立刻停止了,过了片刻才有人来开门,是个头发花白的妇人,看容貌年纪应该是四十来岁,像是郑家母亲,只是头发却跟七八十老妪差不多,她将门打开一条细fèng,声音嘶哑:“谁呀?”
乐正鲤道:“我是阿郑的同学,刚从外地回来,听说了他的事,想过来上柱香。”这话倒也算不得撒谎,清安镇统共也就那么点大,基本上全镇的小孩儿都在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学校读书,哪怕不是同班同学,也算得上是校友了,乐正鲤以前倒是没和郑家的儿子在一个班读书,不过两人初中一个学校,勉qiáng也算同学。
那妇人应了一声,这才缓缓将大门拉开,她将眼睛眯着打量了两人片刻,才说:“是阿郑的同学啊,你们往这边来吧。”
乐正鲤刚一进屋便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奇怪,不过见那妇人双眼通红,显然是哭得久了,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恻隐之心,但他尚未来得及开口劝慰这妇人一句,那妇人便将二人引到了堂屋当中。
屋梁上挂着黑白二色绸子,堂前一尊香炉中三柱香正发出袅袅青烟,而堂屋中央一副黑色棺木则是让乐正鲤彻底愣住了,郑家竟然还没将儿子下葬?!
郑家母亲却没注意到乐正鲤惊讶的神色,兀自去一旁抽了香烛过来,递到乐正鲤二人面前,喃喃道:“去吧,去吧。”
乐正鲤盯着屋中央那口乌油油的棺材只觉得背后发凉,那天在小巷子里被人从身后盯着的感觉又来了,不过他不太确定那目光是不是来自于棺材当中,直到这时候他才发觉刚才进屋时便感觉到的违和感从何而来了,堂屋被布置成了灵堂不说,这屋中除了一口棺材一个香炉,便再没有其他东西,连寻常灵堂应该备着的遗照花圈之类的东西都没有,而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棺材上的“寿”字纹不是金色,而是红色。
中国人历来将红白二事并称双喜,红是男女嫁娶之亲,白是高寿老者自然辞世,后面这一个又叫喜丧,无病无灾,天命归元,自然也算得上是喜事一件。
不过这双喜虽并称双喜,却没有拿到一处同办的道理,丧事上更是忌讳出现大红大绿之类的浓烈色彩,这也是害怕冲撞了死者,使其对人间多彩事物留恋不去,最后尸变为僵,为祸家门。
故而此刻乐正鲤见得那棺材上大红寿字不免一愣,他心想莫不是自己眼花,又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寿字仍是红得亮眼,好不诡异。
此刻郑家母亲又在一旁对乐正鲤缓缓说道:“过几日,阿郑便要娶媳妇儿了,你们若是得空,也上门来看看他。”
想起躺在医院瘦骨嶙峋的季容,乐正鲤心下一叹,倒是殷冉遗上完了香后点头应了一声,又说了句“告辞”便拉着乐正鲤转身出了郑家。
乐正鲤自己在这郑家呆得也十分的不自在,当下也疾步跟着走了出去,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妇人依旧呆呆坐在原地,一双无神的眼睛不知看向何处。
乐正鲤急于想知道殷冉遗准备怎么救季容的命,待二人走到僻静处时便问殷冉遗:“你也觉得郑家里面古怪得很是不是?季容有的救吗?”
殷冉遗点了点头,又对他一本正经道:“去找件嫁衣。”
“嫁衣?”乐正鲤一愣,殷冉遗说的是……婚纱?
殷冉遗见他面露不解,又道:“嫁衣,女子的大红嫁衣。”说完他眼中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补充道:“你穿。”
乐正鲤搞不清楚他在搞什么鬼,自己穿嫁衣?电视里那种大红绣花的喜服?一个大男人穿这个不会被送去jīng神病医院吧?
他盯着殷冉遗狐疑道:“我穿?”
殷冉遗倒是又恢复了往常的淡漠神色,似乎刚才那一瞬间的笑意只是乐正鲤眼花看错了,“你穿,穿好了我们去郑家。”
现在已经很少有穿大红嫁衣结婚的新娘子了,洁白的婚纱和圣神的教堂似乎更符合她们梦中的婚礼,镇上的婚纱摄影店也都基本是改良后的旗袍式红色喜服,要找一件原汁原味的嫁衣实在有些难度,何况还要乐正鲤一个几乎一米八的大男人来穿,他都不好意思朝着婚纱店的老板开口说“给我来件我能穿的婚纱”。
殷冉遗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面无表qíng的脸上看不出心中所想,倒是婚纱店的老板有些着急了,乐正鲤在他店里这么逛了大半天,另一位同来的男人就跟个保镖似的冷脸站在店中,可别怕客人给吓跑了啊。
当下老板陪着笑脸凑过去问道:“小鲤鱼啊,赵叔店里的东西基本都摆在这外头了,要不你说说你要啥样的,赵叔给你找找?”
乐正鲤的耳根子立时红了,他扭头看了殷冉遗一眼,后者却一副没得商量的表qíng,乐正鲤无法,最后把心一横,涨红着脸压低声音道:“赵叔,你看看有没有我这个身材能穿的?”
“啥?!”老板一愣,乐正鲤赶忙摆手:“不是我穿,是那个……那个姑娘身材跟我差不多,暂时没法自己来,我,我帮她看看……”他这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在老板一脸“我懂的”表qíng里索xing没了声儿,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小爷一大男人,怕个什么劲儿。
老板扯了软尺量了量乐正鲤的尺寸,最后一拍脑袋:“哎,巧了,我这儿还说不定真有你……啊不不不,那姑娘能穿的。”说着伸手一指:“楼上裁衣间里放着的,估计都积灰了,小鲤鱼你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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