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鲤抬手戳了一下殷冉遗的额头:“闭嘴。”
张九和贺招对于馆内所发生的事qíng一无所知,对于这块能悬在半空的石雕二人都是颇感意外,在看到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时更是露出了错愕的神qíng——上头特批的A型防弹玻璃居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碎成了渣?
乐正鲤一本正经地解释:“石头是自己浮上去的,玻璃也是自己碎的。”
短暂的解释后,张九有些为难地捏了捏眉心,当日从兴隆山上带下来的鱄鱼有死有活,也不知这阵法有没有规定个上限下限,万一鱄鱼不够,无法催动阵法该怎么办?
张九往日觉得,这天下阵法一千阵法自己通晓的便有八百,但如今这阵法似乎恰好在他不知道的那两百当中,他到一旁与郭玄说了几句,便去外头打了个电话,片刻后握着手机回来,朝屋内几人道:“鱄鱼所放方位在何处我并不能确定,还有……”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馆内的石柱和鱼雕,补充道:“若是三天内不见成效,我就必须要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
郭玄点头应下:“如果三天内兴隆山上仍不见水,我再另想个求水的法子。”
张九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郭先生了。”
片刻之后,门外便有一群手中提着数个竹篓的青年人鱼贯而入,走进馆内后他们便将背上背着的竹篓放在门边排成一列,而后又上前将一地的碎玻璃渣子给收拾gān净,尖锐的玻璃碎片在他们手中变得比橡皮泥还要柔软,几乎是微一用力,厚厚的防弹玻璃便在他们掌心被捏成一团,然后不知被他们收在了何处。
馆内的灯已经被打开了,橘huáng色的柔和灯光落在这群人的身上,却并没有投she出任何倒影,乐正鲤虽然知道特别科的人大概不会是什么寻常之辈,但乍一见这番阵势倒还是有些吃惊,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探头去看了看。
但很快乐正鲤就发现了,无论自己盯着对方的脸看得多认真,他都记不住这些人的容貌如何,哪怕刚刚看完一个人,再在脑海中回想时,也只记得对方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简直比大众脸更大众。
将地面整理gān净,这群人又如同来时一般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博物馆,张九看了看门边一排竹篓:“这些鱄鱼放到哪里?要我们帮忙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殷冉遗摇摇头表示不必,而后他牵起乐正鲤的手走到门边,道:“你来。”
他说话时的语气非常笃定,似乎是拿准了乐正鲤知道这些数量众多的鱄鱼应该归于何位,乐正鲤有些搞不清楚殷冉遗在搞什么鬼,当时在山谷中见到一大堆活蹦乱跳的鱄鱼已经让他够吃惊的,哪里会记得住这些鱄鱼从何而出?
乐正鲤有些心虚地看了殷冉遗一眼,但后者神qíng淡然,没有丝毫玩笑意味,乐正鲤把心一横,既然殷冉遗觉得自己知道,那自己就肯定知道,没准儿随机一放正好就放对了位置呢?
这么想着,乐正鲤便弯腰从竹篓中捉出了一条鱄鱼,小臂长短的大鱼被桑叶包裹起来,只在被抓住的一瞬间略微摆动了一下表示自己还活着。乐正鲤拿着鱼走到那块鱼雕前面,回想起当日在山中时,是殷冉遗先取出了这块石雕,而后泥地中才跳出这么多鱄鱼,那么这些鱄鱼大概就应该放在附近位置?
就在他犹豫是该将鱄鱼随手一放还是再观察一番的时候,手中一直安安静静的鱄鱼忽然大力地甩了一下尾巴,力道大得乐正鲤几乎都要拿捏不住,他赶紧双手捉住鱄鱼,但他很快发现,这条鱼似乎不是想要挣脱他的手,而是要让他往前面再走几步。
乐正鲤有些诧异地看着手中的大鱼,巴掌大小的桑叶层层叠叠包了数层,此刻也就勉qiáng能看得见个细长如同猪尾的尾巴尖。
只犹豫了一瞬,乐正鲤便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鱄鱼挣扎的力道果然又小了几分,只是仍旧在他手中轻轻摆动,乐正鲤闭上眼睛,完全只凭借手中感触分辨鱄鱼摆动方向;这个过程中博物馆里其他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殷冉遗一直站在他身后几步的地方盯着他的背影,直到面前的青年恍然大悟一般地点了点头,而后往右侧走了几步,将鱄鱼放在地上,而后又将包裹着它的桑叶全部取下。
那条鱄鱼“昂”了一声,猛地弓起身子一弹,然后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头扎入了大理石板地面,就像寻常鱼儿入水一般的轻巧,地面光洁如新不见任何裂纹,若非亲眼所见,乐正鲤几乎要把这当成一次奇异的魔术表演。
第87章 伏旱千里(十五)
有了这个开头,接下来的事qíng就要好办得多,这鱄鱼不能人言,乐正鲤便凭着手中的触感来半辨半猜鱄鱼想要停在哪个地方,也不知是不是他运气太好,竟然一次错误都没有出过,看来殷冉遗的那份笃定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念头在乐正鲤脑海中闪过一瞬,很快联想起来的便是殷冉遗之前将自己视作陌路人的神qíng,乐正鲤手下抖了一抖,鱄鱼似乎察觉他心思不定,摆动的力道立刻大了几分。
乐正鲤赶忙收回心思,摆在门边的竹篓粗略看来也有五十来个,据张九说这还是活得好的,半死不活的他们组里还有百来条,殷冉遗又不许别人来接手自己这个活儿,他自然得加快动作好早日将鱄鱼放完。
乐正鲤每放一条鱄鱼便会将桑叶留在鱄鱼钻入地面的地方,待这数十鱄鱼尽数放完,地板上零零散散积了不少桑叶,但单只看这桑叶却又看不出其中玄妙,有的靠得极近,有的又离得很远,张九站在一旁看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这些鱄鱼入地时没有破开地面,张九原是找了个“闭馆三日维修”的借口想着用来后续清理,如今倒也用不上了,只留来以观后效便是。
等张九将地面上桑叶的摆放位置描画下来之后,众人上前将大片的碧绿桑叶装回了竹篓了,对于这鱄鱼如何会只在乐正鲤手中才乖乖钻入地底,张九并未过问,只是问乐正鲤:“这些鱼就足够了?”当日山谷中鱄鱼死伤大半,如今这数十条鱄鱼都是捉回来后活得最好的,也不知够用不够。
乐正鲤朝他笑了一下:“应该是够了,今晚先看看再说。”想了想又补充道:“我留在这里守着,万一它们又跳出来,我还可以接着抓回去。”
殷冉遗朝着他无声地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显:我也留下。
这个阵法布得古怪,众人甚至连这阵法到底要起祭祀还是镇压的作用都搞不清楚,张九略一沉吟,便点头应下:“也好,值班室里有chuáng,累了可以在那里休息。这会儿我们要去一趟兴隆山,你们注意安全。”
郭玄本来就打算博物馆的事qíng解决了立刻上山看看山中有没有变动,此刻便留了两个香囊给殷冉遗二人,依旧是红底金线拇指大小,和上次拿到的那个一般无二,不过重量却略重了几分,郭玄叮嘱二人,若是遇上什么无法应对的事qíng,只管将香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就是,乐正鲤有些好奇地用手轻轻捏了捏,感觉不出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不过那锦囊上面的花纹倒是很熟悉,还是那个“殷”字。
等三人离开之后,乐正鲤将博物馆的灯给重新关上,馆内立时安静下来,乐正鲤站在门边盯着那块几乎完全隐没在黑暗夜色中的鱼雕看了片刻,靠着门框坐了下来,又曲起右手食指朝殷冉遗勾了勾:“过来。”
殷冉遗依言走了过去,也在他身旁坐下,乐正鲤见他一直不说话,便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个阵真的有用吗?”
殷冉遗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乐正鲤有些奇怪,“你那时候还让我去放鱼……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能感觉到那些鱼的意思?”
闻言,殷冉遗微微低头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味道,“直觉。”不等乐正鲤继续发问,他又道:“我并没有梦到你说的那些事qíng,真看到那块石雕能浮起来,我倒觉得有些奇怪。”
乐正鲤不由得又回头望了一眼,巨蟒金色的双眼在一片夜色中尤为夺目,在巨蟒目光所及之处,便是那块鱼雕。
他当下弯起嘴角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殷冉遗,“觉得奇怪,然后奇怪的直觉就窜出来了?”
“也许。”殷冉遗耸了耸肩,他随手抓过乐正鲤的手,视线落在对方手腕上的那一枚黑色鳞片上:“带着它,不要弄丢。”
乐正鲤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当然,你给的嘛。”
殷冉遗摇了摇头,他捉着乐正鲤的手腕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近乎恳求地又说了一遍:“……带着它。”
“你上次给我这个的时候也这么说,”乐正鲤意识到殷冉遗此刻的qíng绪似乎有些失控,他放轻了声音,“到底怎么了?”
这一回殷冉遗沉默了很久,久到乐正鲤都以为他不会再说了,对方才终于开口,“我刚才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杀了你。”
乐正鲤手一抖,“啊?”这是今年新出的笑话吗?
殷冉遗的手指轻轻拨了拨那枚鳞片,“如果不是看到这个,我可能真的会下手,所以不要摘下来,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来。”
乐正鲤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殷冉遗给出的这个答案实在是让他觉得非常难以置信,殷冉遗的确曾和他说过,如果他失去意识,会把与他命线相连的自己视为威胁,但乐正鲤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种qíng况,只是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好。”
殷冉遗低低笑了一声,“那就好。”
“……为什么你看到这个就不会杀我?这个东西是不是会伤到你?”乐正鲤严肃了神色,他抬手轻轻掐了一下殷冉遗的脸颊,“别想骗我,你最好老老实实告诉我,不然我去问师父,要是你俩都不说实话,我就把这个摘——下——来。”
殷冉遗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沉了下来:“不准!”
“嗯,你不准我就不摘,”乐正鲤非常乖觉地点了点头,“所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会不会伤到你。”
“这是我蛇身时七寸的鳞片,不会伤到我。”殷冉遗抬手搭上乐正鲤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好了,只是看到它就会清醒些,不会有其他。”
蛇之七寸,龙之逆鳞。
乐正鲤很早以前就听过这样的话,所谓打蛇必打七寸,因为这地方是蛇的心脏所在,七寸处受到重击,蛇便必死无疑,拔鳞已是极痛,如今还是七寸处……
“我说……这次收工之后请个假,跟我回趟家。”
“好。”殷冉遗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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