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鲤又去看殷冉遗,后者神色如常,似乎根本没注意过他和卫一泓的对话,当下打了一个寒颤,想必昨晚大概就只有他撞鬼了……幸好有殷冉遗在。这么想罢他也凑过去聊天了。
第8章 湘西疑云(八)
湘西赶尸一说古已有之,最近社会上不知怎么又掀起了一股“赶尸热”,先是有人说自己在卡子岭的大山之中瞧见了一队赶尸的人,后又有人说这尸体其实全是抽取了魂魄的活人,传得离谱的更说这卡子岭本来就是困尸之地,山中住的都是千年老尸……乐正鲤他们一行人来此便见到了不少因好奇想要前来探个究竟的游人。
不过比起外人想要看个热闹的心qíng,住在当地的居民对此却是惧怕不已,王哥也说自打这山间有会行走的血尸一说传开来,他来贩货时县城里人看他们眼色都变了些,还有些小孩子拿着石子扔自己,说是要把妖怪赶出去。
众人一时听了都是苦笑,这可是不利于社会安定了,如今这事qíng,哪怕真有赶尸人在山间赶尸,他们也得掰扯成有人恶作剧了。
从县城一路东行,很快就到了卡子岭的入山口,乐正鲤站在山口远眺,这卡子岭横纵眼前,如一道天然屏障将山中居民与外界隔绝开来,岭后重山起伏,连绵不绝,山顶处更有云雾缭绕,倒似画中仙境一般。
王哥指着近在眼前的山岭道:“望山跑死马,这卡子岭瞧着不高,里面山路却是曲折蜿蜒,各位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众人点头应下,殷冉遗早扛着摄像机开拍了,乐正鲤歪着头去看他:“扛得走吧?”
殷冉遗点了点头,肩膀上的摄像机也上下摆动,瞧着跟只蠢萌的小黑狗在点头一般,乐正鲤被自己脑补的描述给逗乐了,惹得殷冉遗朝着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瞧那架势似乎是在问:笑什么呢。
这山路说是条路,其实不过是被路人勉qiáng踩出的一条小径,道旁幽糙丛生,林间古树遮天蔽日,原本早上九点该是阳光正好的时候,此刻行在路间却难见几缕阳光,头顶天色有如huáng昏一般。
越往山林深处走去这路也就越难走,山路曲折难行,王哥也说卡子岭中的山民少有出山的,也就他要贩货才经常往来。
绕过一丛荒糙,王哥指着不远处一道山路道:“你们瞧,那就是看见有赶尸人的地方。”
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都是吃了一惊,只见那道山路土色暗红,晃眼一瞧还真就是血迹gān涸后发黑才有的模样,乐正鲤心中暗自咋舌,难道赶尸人还真会放gān尸体身上的血液?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他下意识扭头去看了一眼殷冉遗,后者神色凝重,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对这件事qíng十分在意。
乐正鲤走过去问他:“殷冉遗,你看出什么了?”
殷冉遗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未曾说话。
有了这一小段cha曲,众人都加快了行程,连忙跟着王哥往卡子岭另一头走去,如此行了大半日才算真正进山,此刻已是午后两三点,王哥便邀请众人到他家去歇脚吃饭。
卡子岭里的小山村这几日迎来了不少外人,村里有人趁机开了个暂时的家庭旅馆,里面住着些想来探险的游客,故而村民见了乐正鲤一行人也并未多做打量,倒是对着殷冉遗扛的那摄像机有些好奇,围在村口的老槐树下伸长了脖子来看他们。
几人跟着王哥到他家去歇息,王嫂待客很是热qíng,特意捉了两只jī烧了给他们吃,山中的食物没有受太多污染,味道很好,众人伸了筷子便停不下来。
饭桌上王嫂问道:“几位小弟呀,我们这卡子岭里头是不是有喝人jīng血的妖怪?你们这都是国家派来捉妖的吗?”
几人听得好笑,夏铭解释道:“大嫂,你们这卡子岭里头没有妖怪,大概就是有人恶作剧,我们……我们不是捉妖怪的,是来找这个恶作剧的人的。”
王嫂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噢,那就是派出所的。”
唐中柳哈哈大笑:“我们也不是派出所的,我们是采访的……嗯,这么说吧,我们是记者,就是把你们这地方这件事qíng理清楚了,告诉大家,没有鬼,都是恶作剧。”
王嫂瞪大了眼睛:“你们咋知道是恶作剧呢?那村里真有人看见小鬼儿在山路上蹦哒呢,还流血来着,路都染红了!”
唐中柳摸了摸下巴,朝乐正鲤使了个眼色,后者笑眯眯地解释道:“嫂子,那不是血,是那个土本来就是那个色儿,huáng土您知道吧?”
“知道,huáng土高坡么!”
“对了,嫂子可真聪明~”乐正鲤一拍巴掌,“您看啊,那段山路上的就是红土,南方这边的低山丘陵很多这种红颜色的土的,说起来,我记得入山村那一截儿有堵土墙就是红色,是用这土做的吧?”
王嫂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是,我们这儿是挺多红土的。”
乐正鲤笑容更加温柔:“那就是了,您想,这血能把一条山路染红,那得多少血啊?王哥还说前两天下雨了,下雨都没冲走,那不跟颜料一个意思了嘛。”
“这个小伙子说得在理。”王嫂连连点头,门边忽然探出几个小孩子的头来,朝着堂屋内张望道:“哥哥,臭豆腐昨天说看见人在那山路上放血呢,是不是也是红颜料?”
乐正鲤赶忙起身过去,那几个小孩子怯怯地望着他,似乎有些想跑开。
“臭豆腐是谁?”乐正鲤一面问话一面蹲了下来,与那几个小孩儿平视问道。
其中一个套着件小白背心的男孩子横着手背抹了抹鼻子,道:“臭豆腐昨儿说他看见了,不过他今天发烧了,在家里躺着不能出来。”
“我妈说他冲撞了大神,大神这是罚他呢!”一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也cha话进来。
乐正鲤与堂屋内几人对视一眼,夏铭一抹嘴巴站了起来,朝着几个小孩儿笑:“那能不能麻烦你们带我们去看看臭豆腐呢?”
最先说话的小孩子有些犹豫,“你们去了臭豆腐就能好了?”
夏铭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随手拍了拍乐正鲤的肩膀:“这个哥哥会治病,”又回手一指仍坐在桌边的殷冉遗,“那个哥哥会抓鬼,有了这两个哥哥在,臭豆腐生病也好撞大神也好,都能好起来的!”
乐正鲤哭笑不得地望着夏铭:欺骗小孩子的事也能说得这么顺理成章?
夏铭耸肩:反正你随身不是带着医疗包么,治个发烧不在话下,何况殷冉遗是真会捉鬼。
几个小孩子倒是真信了夏铭的话,小孩子心思单纯想不了许多,此刻只记挂着自家的小伙伴生病了躺在chuáng上,当即便来扯乐正鲤的衣服:“哥哥哥哥,你跟我们去看看臭豆腐吧!”
乐正鲤赶忙连声应了,又反手指了指殷冉遗:“把他也拉上。”
殷冉遗此刻刚好起身,猛地被几个拖着鼻涕的小鬼围住,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往后退开几步,寒冰一样的目光直往乐正鲤身上扫去,后者弯唇一笑:“会捉鬼的大哥哥,请~”
殷冉遗面上神色一僵,随后便极不自在地避开那几个小孩子走出了门。
乐正鲤在后面哈哈大笑:“你们别靠那个哥哥太近,他胆子小,害怕。”
第9章 湘西疑云(九)
臭豆腐是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儿,几人跟着孩子们过去时他正躺在chuáng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额头上冒着大颗大颗的汗水,他母亲坐在chuáng头一勺勺地给他喂水,只是臭豆腐根本咽不下去,他的母亲不得不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帕子不断擦去儿子嘴角溢出的水。
见殷冉遗一行人扛着摄像机进来,这个中年女人第一反应是站起身双手微张护在自己儿子身前,带着探究的目光扫视着他们:“你们是谁?”
领着殷冉遗他们过来的小孩子忙道:“姨,他们会看病呢,给臭豆腐看看吧!”
臭豆腐的父亲是个沉默的庄稼汉子,他走到妻子身边接过水碗,闷声道:“他们是国家来的人,会治病。”
那女人这才放松下来,连忙让开身子对着他们殷切道:“哪位是医生呢?我家臭豆腐这发烧怎么老不好呢?”
乐正鲤见了不由得有些感慨,在这个落后的老山区,“国家”“中央”对于他们来说竟然是这样地位崇高的存在,能让素未谋面的庄稼人对他们放下成见,完完全全地信任他们的话,这在任何一个发展程度稍微高一点的城市都是难以想象的。
想到自己并不是专业的医生,乐正鲤多少有些赧然,只是此刻他斜挎着医药箱,那女人显然就把他当成了医生,连忙上来握住他的手,对方粗糙到有些刺手的皮肤微微发烫,似乎昭示着主人内心的激动:“这位小哥是医生吧?您快来看看这孩子……”
乐正鲤不敢推辞,连忙上前看了看那小孩子,单以手背试温已经觉得非常烫手,再这么烧下去只怕会把小孩子烧傻,他连忙打开医药箱找了冲剂出来让人去倒水。孩子的母亲赶忙接了去厨房倒水,殷冉遗此时上前站在chuáng边,低头看了一眼那孩子,道:“撞邪。”
乐正鲤抬头看着他:“……啊?”
殷冉遗指了指孩子眼底一片明显的青黑色:“邪气入体。”
他二人说话声音压得极低,因此屋子里其他几人都没听清他们说了些什么,乐正鲤猜测殷冉遗怕是不愿意过多人知道这件事qíng,眨了眨眼睛朝门口站着的几人道:“小孩子发烧了,这屋子里空气不好,你们别全挤在这里,开窗通风。”
孩子的父亲连忙打开窗户,又将其他三人请到堂屋里去坐,乐正鲤拉住殷冉遗的手臂问道:“你真会捉鬼?”
火车上同夏铭几人说话间虽有谈及殷冉遗会捉鬼一事,乐正鲤对此却多少是半信半疑的,及至前夜殷冉遗说起勾魂之事,乐正鲤这才信了八九分,此刻见他神色淡然地说出这孩子撞邪,更莫名觉得殷冉遗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殷冉遗的视线在乐正鲤抓住自己手腕的左手上停留了片刻,却并没有挣开,只是答非所问:“并不严重,捉只公jī来杀了放血,喂一碗热血即可。”
乐正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说的臭豆腐撞邪,便道:“那我去和孩子父母说,只要公jī就可以了?”
殷冉遗点了点头:“要活了六年的公jī。”
乐正鲤点头记下,他以前上学时知道有一种古时风俗,说的是“犬不八年、jī无六载”,也就是这养狗不能超过八年,养jī不能超过六年,这山区民风实在淳朴,不晓得还循不循这古例,此刻殷冉遗一定要只六年的公jī,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此刻孩子母亲端了兑好的冲剂走了进来,乐正鲤便将殷冉遗方才所言告诉了她,女人闻言喜上眉梢,道家中正好有只养了六年的大公jī要杀,这就给他们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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