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成长实录_御井烹香【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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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梧哥清秀的小脸上一片漠然,他抬起眼来看着大椿,却不说话。

  大椿似乎早已经惯了他的做派,又细声细气地道,“二姨娘说,知道您爱吃蔬果。西北天气冷,实在也没什么好吃的,听说您嘴里起了燎泡,很心疼。这一碟是特别拣出来的,碰都没碰,您就放心吃吧。”

  见梧哥还是不动,她便壮着胆子,将那一小碟huáng瓜摆到了炕桌上,又从食盒里取了一双筷子出来,放到梧哥跟前,低声说。“三少爷,这碟huáng瓜,得来不易呢,您在堂屋用饭,想必也没吃几筷子……”

  梧哥神色一动,似乎被大椿说服,他慢慢地拿起了筷子。

9、举措

  大椿脸上喜色才动,梧哥又啪地一声,将筷子拍回了桌上,他轻声问,“一大早就不安生,从京城一路闹到西北,就是为了给我闹点蔬菜来吃?”

  这话问得虽然平淡,但语气中深深的疲惫,却实在太超出他应有的年纪。大椿一时竟回答不上来,半晌才嗫嚅着道,“姨娘就是那个xing子……”

  梧哥又何尝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是个什么xing子?他闭上眼搓了搓脸,又睁开眼疲惫地望着眼前的碟子,喉头上下一动,便决然道,“端回去吧!”

  大椿想要说什么,可望着梧哥,居然不敢开口,只得抖抖索索地将这碟青葱翠绿的huáng瓜又放回了食盒里。回身要走时,梧哥又低声道,“你站住!”

  他翻身下了chuáng,撩起帘子往堂屋里看了看,见堂屋内并无人迹,而楠哥喃喃的读书声犹自未停。便回身将门扉合拢,这才略微提高了声音。

  “说了多少次了,我好得很!只要姨娘不给我添乱,我就好得很!为了我想吃点dòng子货,闹得一家子jī犬不宁的,累得三妞被娘扇巴掌,我这还能吃得下去?一个做姨娘的人,还要三妞小姑娘家家来和她说理,很有脸面?我是臊得差一点都没敢进屋去见娘,见三妞!”

  他字字句句都充斥了怒火,而这怒火毕竟是苍白无力的,仅仅稍微一振,就又因为场合上的不合适而低沉了下去。

  “眼看着这事就被捅到老太太那里去了,”见大椿肩膀微颤,一句话都不敢多说,梧哥叹了口气,又放缓了语调。“平时听三妞说起来,老太太是最节俭的一个人。三妞去见她都不敢穿皮毛斗篷,我看她是特特地挑了一件棉斗篷上身。这么奢侈làng费,传到老人家耳朵里,肯定又是一顿不是!更别说老太太身边那个张姑姑,当着娘的面就敢管教我们,连娘的面子都不给……”

  他忧虑地摇了摇头,一下抓住大椿的手,使劲握住了,看着大椿的眼睛吩咐。“要是明儿老太太派人来申斥姨娘,千万千万,不能回嘴!你告诉姨娘,她要是回一句嘴,就是往我心里cha一把刀子。以后也千万不要这样挑三拣四的,多学学大姨娘,老老实实地过日子!就是我的福分了!”

  大椿又是一抖,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是,这才将食盒拎起,推开门出了屋子。

  梧哥在屋子里来回转了几圈,想了想,又披衣出门,敲门进了西厢。

  时近就寝时分,榆哥是早早地上了chuáng,在炕桌上搭起了积木,见到梧哥进来,他吃惊地抬起头来,“三、三弟,怎么这么晚了还、还过来。”

  他跳下chuáng要给梧哥倒水,“来、来喝茶。”

  梧哥心中就是有再多的烦心事,也要为榆哥的殷勤逗笑了。“我不喝茶,大——四哥也不必每次都给我让茶。”

  他在炕边坐下,又四处张望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到书案角落,才找到了一本皱巴巴的《论语》——不由眉头就是一皱,“明儿先生说要小考,四哥好歹也看看书,别老玩积木……”

  虽说因榆哥愚钝,几兄弟之间关系有些微妙,但也正因为榆哥愚钝,所以这微妙他是一律无知无觉,兄弟间的感qíng,反而没有受到影响,仍然十分亲密。是以梧哥也敢以庶弟的身份,这样数落榆哥。

  “我……我……”榆哥果然心虚起来,将积木藏到被垛里,才抓过课本,“我反正也不想学……也都不会!”

  梧哥就柔声道,“再怎么样,也不能jiāo份白卷嘛。论语四哥也不是不会,在路上咱们不是还一道学了来着。大概意思也都记得清楚的——”

  如此软硬兼施,到底是将榆哥提溜起来,两兄弟头碰头在炕桌两边分坐了。梧哥又领着榆哥将论语大致复习了一遍,他年纪虽小,但循循善诱,不知要比夫子和气多少,再者对榆哥的xingqíng、进度都十分了解,因此榆哥和他一道读书,倒不觉得太苦。没有多久,一本论语就顺了下来,梧哥看了看时漏,便起身道,“那我回去了!四哥也别玩积木,早些睡吧!”

  这才从西厢出来,在榆哥千恩万谢之中回了东厢。又到东屋对楠哥嘘寒问暖了一番,提点他几个问题,这才回到自己屋里洗漱睡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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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娘半边身子都趴在了窗台上,她几乎是贪婪地看着梧哥的身影横穿过当院,直到他没入屋中,才依依不舍地合上窗陇,拉紧了窗帘,叫大椿来打水洗脚,自己坐在炕头,将huáng瓜一片片地拈进口中,嚼得又响又脆。

  “这西北就是西北。”饶是如此惬意,口中依然是不饶人的。“就是dòng子货,和京城比都差得远了,哪有京城的甜脆。”

  就是大椿都有些忍不下去了,她看了二姨娘一眼,嘴唇一动又抿紧了。半晌才低声道,“梧哥还带了话……”

  便添添减减,将梧哥方才的那几句话,婉转地说出来给二姨娘听。

  “说是请姨娘惜福些,别老闹成这个样子。”一边说,大椿一边小心地看二姨娘脸色,“倒是连累了三姑娘吃挂落,他都没好意思见妹妹……”

  二姨娘一翻白眼,就要把碟子推到地上——她望了窗边一眼,多少又有了些顾忌,抬起来的手,又慢慢地放了回去。

  “好意思没好意思的,他就是顾虑太多!”

  她顿了顿,想到白天的qíng景,又不禁甜甜地笑了起来。“三妞十岁的人了,也该学个眉高眼低。身为子女忤逆长上,太太那一巴掌赏得好——早就该赏了!他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件事和咱们没有一点gān系,那是太太教女呢!”

  “教女,也没有开着窗教的……”大椿不禁就低声喃喃,“太太早年教养大姑娘,可不都是关门落户,一个人都不许进去——”

  话才出口,她便自觉失言,忙又死死地咬住了下唇,仓皇地望向了二姨娘。

  二姨娘却并不介意,她甚至明媚地微笑起来。

  “傻丫头。”她亲昵地拍了拍大椿的肩膀,“这一巴掌是打给谁听的,你主子心里有数。太太平时说话细声细气,今天嗓门为什么这么大?你姨娘不蠢,心里明白着呢!”

  她又一下靠到了迎枕上,将白净的小脚从盆中抬起,踩到了大椿膝前铺就的一方白布上,“哎哟,给我捏捏脚,北边天气是真冷,冻得我脚疼……太太是个聪明人,这我也知道,她是打从心眼里看不起我的做派。”

  她得意地笑了,又抬起手来,翻来覆去地欣赏着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却压低了声音。“可看不起又有什么用?谁叫她的命苦,榆哥烧傻,楠哥呢?不发烧也和榆哥一样的笨,下半辈子不指着咱们梧哥给她养老,她指着谁去?你听听大房的口气,将来老太太过世,家产均分那是想都不要想,老太太眼看着还有一二十年好活,到时候眼睛一闭,人家大房几个儿子都有了出息,就没功名,至少心思是齐全的。咱们二房呢?不是梧哥替咱们争,谁来给咱们争?老爷?老爷能撕破那一张脸?大椿你要记住,咱们家老爷心慈手软,这辈子最怕就是和人吵嘴,更不要说,那是要和他亲哥哥吵了。榆哥?话都说不囫囵。楠哥……哼,那个xing子,活脱脱就是又一个老爷!”

  她似乎意犹未尽,又道,“梧哥是为谁争,她心底清楚,就不说别的,就说她两个亲生女儿到了夫家,谁给她们撑腰做主?还不是梧哥!太太就是再看不上我,也得忍我,也得让我……你姨娘是苦尽甘来,生了个好儿子,下半辈子就等着享福呢!”

  她的声音有了一丝细细的颤抖,似乎是回忆起了梧哥长大以前、显示出聪明以前的日子,顿了顿,又道。“嘿,就是梧哥……”

  话说到一半,却又断了,她不耐烦地虚踹了大椿一下,“就擦左脚?你傻了?还不换一条布来,给我擦右脚!”

  大椿忙唯唯地抽了另一条白布,将二姨娘湿淋淋的右脚,包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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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儿女就又齐聚于王氏上房给母亲请安。就连二姨娘也现了身,同大姨娘一道向王氏行了礼,又殷勤地服侍王氏用了简单的早饭。

  食不言寝不语,这一顿饭吃得很安静。尽管善桐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却也一句话都没说。几个男孩儿更是吃得很快,楠哥不过喝了一碗清浆,又掰了个馒头就下了桌。倒是梧哥不慌不忙,尽力吃了一大碗稀粥并两个包子,这才起身告退。

  王氏搁了筷子,看了榆哥一眼,见榆哥依然吃得慢条斯理——礼仪倒是无可挑剔,不禁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今天学堂年前小考,楠哥是如临大敌,要在上学前再温一温书。梧哥呢胸有成竹,这一番回去估计倒不会再背书了,也就是拾掇拾掇书箱,再亲自准备文房四宝。这是这孩子自从入学以来就养成的习惯。

  唯独榆哥,一天到晚的也不知道走什么神,要说笨……也不是笨,昨晚梧哥在东厢呆了半晚上教他读论语,也都磕磕绊绊地读下来了。听大姨娘说,榆哥一点都不像是不懂,就像是不qíng愿去学。

  是啊……这孩子是成天到晚都不说话,从来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这样下去,恐怕也只能说了qíng托一个童生,也就顶了天了。要想考个秀才,还得再花点力气,再往上什么廪生监生,想都别想……

  这心事自从榆哥到京,伴随她已经不止一日,以王氏的心xing,自然不可能动辄为此愁眉不展,她又扭过头去,见众人都吃完了,才淡淡地道,“樱娘昨晚歇得还好吧?”

  二房幺女杨善樱自从到了杨家村,就因为水土不服闹了肚子,上吐下泻的,竟是连屋门都没有出,因良医怕是疟疾,众人也都不敢前往探视,只有大姨娘因为是生母,自然是责无旁贷自告奋勇,这些时经常过去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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